《谪仙乱舞》第三卷 云游四海 第110章 为兽而辩

    “老子发起怒来自己都怕！”
    这句话是白逸渊好不容易才想出来的气势恢弘的开场白。
    而现在，白逸渊就向众人证明，这句话绝非玩笑！
    金色的光芒笼罩白逸渊，身材本就高大无比的白逸渊此刻看起来更是骇人，仿佛一脚就能踩死所有人。台上尚站着的学子们都被白逸渊的气势吓得双腿发软，瘫坐在地上。
    白逸渊双手举过头顶，大喝一声：“封！”
    整个大堂被他设下禁制，如同一张大网将整个论经堂包裹起来，里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也进不来。
    有人见那巨汉发怒，为免被殃及，想冲门而逃，哪知大门却被无形的墙给堵住，惊恐大喊道：“出不去了！他要杀人了！”大堂内顿时乱成一锅粥，哭爹喊娘叫声四起。
    “疯了！他真想杀掉这里所有的人吗！”叶云错心下骇然。若白逸渊真想这么干，这里的人十之八九都会死在他手里！
    马滕龙高高跃起，灵力涌动，沉声说道：“道友！有话好说！切不可胡来！”
    慕容小蝶挡在白逸渊身前，张开双臂说道：“这位大哥，莫因为小妹的事动怒！”
    白逸渊冷哼道：“不是因为你！”
    慕容小蝶愣了一下，随即低下头，似乎明白了白逸渊所指，暗自叹息。
    钟良翰被吓坏了，那壮汉发怒明显是冲着自己来的，在他看来，那壮汉捏死自己犹如捏死一只蚂蚁，心中叫苦，他妈的出门没看黄历，捉妖怎么惹出这个煞星！难道那女妖精是壮汉的小情人？
    台下的诸位大儒外表看上去依旧平静，保持着处变不惊的大家风范，但心中却是恐惧万分，这壮汉，只需碰一下，老朽就真的朽了！
    叶云错赶紧来到白逸渊身前，说道：“老白！老祖可是这样教你的？你这样下去跟那些你看不起的同门有何两样！”
    白逸渊看着叶云错，压下怒气，沉声说道：“老祖绝不会想到，他的门人会受此歧视！”
    叶云错知道有些话不能当着这么多人说，如果说了，老白的身份就会暴露，赶紧让南极子设下禁制，不让外人听到他们的对话。
    “最简单的禁制。”南极子笑道，一道流光溢彩的光罩将叶云错和白逸渊包裹起来，慕容小蝶也在其内。
    “已有了禁制，老白，这下可以好生说话了。”叶云错说道，“我想，我能明白你的感受，那滋味绝对不好受，但老白你想想，人类对妖的看法，不是一天两天形成的，而是长久的，就因为有的妖精作恶多端才留此恶名。如果你今晚杀了人，那就是步了那些妖精的后尘！我知道你并不愿意这么做！”
    “老子就是咽不下这口气！都是世间万物，凭什么他人类就比灵兽高一等？凭什么他人类就能对灵兽任意杀戮，而灵兽杀几个人就被说成是无恶不作的妖？”白逸渊怒道。
    “不是每个人都有灵宝天尊那样博大的胸怀，不是每个人都理解万物平等。老白，其实人类是很脆弱的，我们害怕一切比我们强大的存在，我们不理解灵兽的世界，所以我们中有人害怕灵兽，更害怕灵兽化作的妖。人类又是自大的，我们以为世间万物以人为尊，所以我们中有人看不起灵兽，看不起妖。其实说到底，就是人类把对妖精的恐惧慢慢地变成了敌视，厌恶，歧视。”叶云错说道。
    “所以不管灵兽怎样努力，也不能改变人类的看法，那老子何不该杀掉他们！”白逸渊说道。
    “刚才慕容小姐说，只要妖有了人性，也可为人，你不赞同这句话吗？只要隐瞒自己的身份，将人类对灵兽的歧视看作是他们的无知，不去理会那些无知的人，你照样可以愉快的生活在人间，喝着人间的美酒，哼着人间的小曲，逛着人间的窑子，哪里不好？”叶云错说道。
    “我活了两千年，这些道理我都懂！我不奢望人类能将灵兽的地位抬高到平起平坐，我只是不忿人类的态度，自以为高高在上，不就是前腿变成了手，有什么了不起！”白逸渊说道。语气较之刚才平静了许多，也许怒气也减少了。
    “我在帝都时，见到过九州人反对西域人的场面，同是人类，也有相互歧视的时候，更何况是对灵兽呢？换句话说，人有时就是这么自以为是，自以为站在道德的最高点，对天下事指手画脚，看不起别人。说句不好听的，有的人就是那种尿性！你跟他怄气，你就输给他了！”叶云错笑道。
    白逸渊嘿嘿笑道：“尿性！这词好！”
    一旁的慕容小蝶仔细听着叶云错二人的对话，心中五味杂陈，她害怕自己的身份被戳穿，更害怕世人因她的身份而唾弃她，现在听到叶云错这番话，她既欣慰又伤心，欣慰的是终于有人能平等对待灵兽或者说妖精，伤心的是叶云错显然已知晓她的身份而让她不知该如何再面对他。
    慕容小蝶说道：“这位大哥，小女多谢出手搭救之恩！叶公子，我的难言之隐希望你能理解。小女有一言，还望二位听一听。小女以为，凡人敬畏神仙，是因为神仙太过强大，凡人不得不敬。凡人厌恶妖精，是因为他们有能力胜过妖精，才对其产生轻视。若是妖的实力强大起来，凡人是不是就会像敬畏神仙一样地敬畏妖精呢？”
    “慕容小姐这想法可不太好！”叶云错皱眉道，“这样岂不更是将妖推向了人类的对立面！”
    慕容小蝶嫣然一笑道：“的确是太过激进，于是小女就有了另外的想法。”
    “小女的身份，这位大哥想必已经知道，叶公子对不起，瞒了你这么久，其实我是一只修行千年的白狐。我来龙门书院，的确是为了读书，我想考取人间的功名，若是能三元及第那就最妙。我的梦想就是高中状元之后，入朝为官，待得位极人臣，便广招门生，培养人脉，深深扎根在大汉的官场和贵族圈子中，这之后，我再公布自己的身份，你们说，我是会被凡人接受，还是他们被赶跑？”慕容小蝶悠悠说道，眨着可爱的眼睛，似笑非笑。
    “这没个几十年做不来吧！”叶云错深吸一口气，从慕容小蝶的表情也看不出她这话是不是说着玩的。狐狸精入朝为官？开玩笑吧！
    “我已修行千年，几十年的光阴又算得了什么！如果真能以此为灵兽正名，用几十年的时间扭转人们数千年的观念，太划算了有没有！”慕容小蝶娇笑道。
    叶云错咳嗽一声，方才慕容小蝶的笑容太过美丽，他不知不觉就有被迷住了感觉，赶紧清醒过来，说道：“老白，这事就这么算了，好吧？别跟那茅山道士一般见识，他也是靠捉妖混饭吃的，你毁了他的法宝，就算是扯平了。”
    “等找老头要了花，我们就吃酒去！”白逸渊点点头。
    “慕容姑娘，你这次也是冲着姹紫妖兰来的吧？”叶云错问道。
    “是的。这位白大哥和那个臭道士能看出我的身份，难保以后遇见其他人不能看出，姹紫妖兰是炼制化形丹不可缺少的一味药材，所以前几天我告诉你，我务必要得到它！”慕容小蝶说道。
    “你也知道圣元化形丹？”叶云错立刻想通了其中关键，“是我姐姐告诉你的？她已经知道你的身份了？”
    “对，紫依姐一早就看出我的身份，她并未嫌弃我，还答应帮我炼制圣元化形丹，只是这药材实在不好找！白大哥，今晚的事不要闹大，就此作罢，好吗？毕竟得到姹紫妖兰才是最重要的。”慕容小蝶说道。
    “既然你我目的相同，也就没什么闹腾的，这道士我不杀他便是！”白逸渊哼哼说道。
    围绕着三人的流光溢彩的屏障慢慢消散，三人的身影重新出现。
    大堂内的吵闹声早已停歇，所有人都紧张地看着白逸渊。
    马滕龙跃到三人身前，叶云错赶紧抱拳道：“马城主，我这朋友刚才有些激动了，现在已经没事，实在抱歉！”
    “你是叶公子？”马滕龙刚才就觉得叶云错面熟，在苏嘉贤的提醒下才记起他就是书院争锋的第二名叶云错。
    “马城主还能记得我，实在惶恐，我是叶云错，这次来芍坡山瞧瞧热闹，听说龙门书院有文昌大典便来观礼。”叶云错说道。
    苏嘉贤也过来向叶云错打招呼，书院争锋时是他亲自为叶云错颁发的奖励。苏嘉贤笑道：“叶公子别来无恙？修为大幅精进，可喜可贺！”叶云错恭敬地回礼。
    马滕龙和苏嘉贤的眼光都落在白逸渊身上，却听老白说道：“老子姓白，山野散人，跟叶兄弟看异宝来的！”
    马滕龙笑了笑，说道：“刚才那位茅山道长不知何处得罪了白道友，还请白道友谅解。”
    白逸渊哼了一声没有答话，叶云错说道：“城主有所不知，我这位朋友双亲早逝，举目无亲，从小在山野中长大，多与山中灵兽为伴，久而久之对灵兽就有了感情。城主也知，灵兽修行到一定境界，可以化作人形，而我们就它们称作妖，恰巧他对那些所谓的妖并无反感，反而对人们动辄就杀妖捕兽的行为感到愤怒，刚才又听那位茅山道长说了那些话，便动了怒。”
    叶云错说这些话时，特意用灵力将声音扩大，整个大堂的人都能听到，他是想着正好借机为白逸渊和慕容小蝶的身份做掩护。
    “我以为，我们人类捕杀灵兽无数，吃它们的血肉，用它们的皮毛做衣服，没人认为这种事有何不妥，却未曾考虑过像我朋友这般从小在山林中长大，将灵兽视为朋友的人。在我这位朋友眼中，灵兽就是儿时的玩伴，甚至有比人类兄弟之间更深的感情，看着灵兽修行得道，是该为灵兽高兴呢，还是提刀杀了这些朋友做所谓‘替天行道’之事呢？圣贤云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若是连这点最基本的是非都不能分辨，谈何替天行道？”
    叶云错只字不提为妖精辩护的言语，只说白逸渊跟灵兽的感情很深，硬生生把老白说成了是喝百兽奶长大的可怜孩子，又说在老白十岁时，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虎妈被人残忍杀死，虎妈在临死前望着老白的眼睛里满是泪水。听得如此述说，台下有观众摇头叹息，有感情丰富的人还忍不住落了泪。
    大概叶云错的故事讲得不错，众人看白逸渊的眼神都充满了同情，这让白逸渊浑身不自在，肚子里骂着叶云错，老子英明神武了几千年，到你小子口中就变成可怜虫了？
    苏嘉贤点头说道：“叶公子所言不差，野兽也是生灵，我等凡人以一己之私屠戮野兽，对野兽来说则是灭顶之灾！虽不像佛家那般提倡不杀生，但我们也不可枉杀，取得几分填抱肚子的口粮便可，实在没必要为了野兽的皮肉筋骨再大肆杀掠。”
    有人对此论不屑，认为人要活命吃肉，就得杀生，没必要委屈了自己。也有人赞同这个观点，认为活命吃肉只吃圈养动物即可，屠杀野兽不过是为了取得野兽身上的珍贵皮毛，为了高额利益而已。
    这样一来，众人关注的焦点就从捉妖变成了猎杀动物是否恰当，倒是把茅山道士晾到了一边，更没人再去怀疑慕容小蝶的身份，叶云错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照妖镜都照不出来的妖还能算是妖吗？人长得漂亮就会被误解成是妖精吗？这些问题大概会是以后丹杨城讨论的话题，但现在没人再提。
    慕容小蝶对着叶云错感激一笑。叶云错也微笑回礼，暗自抹了抹汗，从小练就的谎话手段没有白练啊，不然怎可将谎话张口就来？
    钟良翰长吁短叹，今晚是真的栽了！谁会猜到那美女妖孽修为会如此之高，而且居然会有这么多拥簇，看来今晚要让人相信她是妖精已是不可能。
    他见没人在意自己，还是趁早溜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