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记药材商行跟临街店铺不一样,它在一家院落内,一块金字招牌贴在大院门楣上,十分显然。李坤很容易就找到了它。
李坤刚进院门,便有一个伙计迎了出来。伙计是个五十余岁的老头儿。老头儿看上去利索而精明,一双眼睛看人时透着一股势利。
李坤颇不喜欢跟这样的人打交道,但要买朱砂,也只得忍了。
李坤刚跨进院门,老头儿便拦住了他。
老头儿肆意地打量着李坤,想必是看见李坤眼生,遂毫不客气地问道:“这位公子,你是抓药还是批发药材?本商行不做药方抓药生意。如果你是抓药还请去别处。”
李坤虽然缺乏跟人打交道的经验,但他不想跟这样的势利小人计较浪费精力,另外,反正自己也不差钱,即便是把他们的朱砂都买了也没什么打紧,省得看他的脸色。
为此,李坤索性摆出派头来,傲然道:“本公子是来批发药材的。”
李坤原本就气度不凡,又打扮不俗,一看就是有些来头的大家子弟,再这么摆起款来,自然颇有气势。
老头儿顿时改了态度,连忙换了笑脸,微一躬身,说道:“公子里面请。”
李坤心里暗暗冷哼一声,面上却带着微笑,故作姿态地微微点头,便举步向内而去。
恰在此时,外面传来一个少女的声音。
“张家老头儿,本姑娘来了,怎不滚出来迎接?”
好一个嚣张霸气的声音!可听上去明明还带着稚气。
谁家的小丫头如此没有教养?
虽然李坤对这老头儿没有什么好感,但一个小丫头如此没教养,他也是颇为反感的。
李坤正在心里反感,却见老头儿突然撇下他,屁颠屁颠地迎了出去。
李坤委实不解,且十分诧异,便停了下来,回头去看。
只见一名身穿黄衫的少女正一摇一摆地走进来。那少女大约十三四岁,梳了两条辫子,从两肩挂下来,贴在胸前,头发略微有些凌乱。一双眼睛特别灵活,吊儿郎当地左顾右盼,给人的感觉像随时都在打鬼主意捉弄人。一张小脸倒算得上精致,面颊上却有着明显的尘土印记。衣服也略微有些褶皱,一个硕大的黑色布袋从肩头上斜挂下来搭在纤细的腰部,布袋上绣了一朵金色的莲花,看上去特别的显眼。走起路来,那布袋一摇一摆地,看上去颇为别扭。
不知道哪里来的野丫头!
李坤还是第一次这么认真地打量一个小姑娘,心里竟然忍不住好奇地对她的来历进行猜测。
这小姑娘虽然长相不错,但打扮委实算不得出众,而且看上去还颇为邋遢。这样的小丫头,就算不是乞丐,也定然不会是大户人家的贵小姐。可是,让李坤不解的是,势利的张姓老头儿却对她十分忌惮。
看来,这小丫头定然是有些与众不同的。
为此,李坤反而对这小姑娘多了一份好奇。
小丫头自然也看见李坤了,见李坤明目张胆地打量她,便瞪了他一眼,却没有过多地理会,就当他是空气一般,从他身旁走过,大摇大摆地向里面走去。
“张老头,本姑娘要的东西可都准备好了?”
小丫头一边往里走,一边颐指气使地问像哈巴狗一样跟在后面的张老头。
张老头忙赔笑道:“姑娘放心,您要的东西,小老儿岂能不放心上?早就给您备好了。前几天刚刚到的货,全是上品。”
小丫头满意地说道:“那就好,你还算尽心,多谢了。”
小丫头径直进了大堂。
李坤也尾随跟了进去。
大堂颇为宽敞,最里面是一溜的柜台。在两侧设了座,一看便知是专门接待顾主的。
让李坤颇为惊异的是,在这大堂中竟然闻不到明显的药材味。由此看来,这商行的药材定然有专门的库房存放,而库房并不与大堂相通。这便是商行与普通药店的区别。
小丫头进了大堂,也不等张老头招呼,径自坐下,就像在自己家里一样随便。
张老头毕竟是做生意了,即便十分巴结这小丫头,依然兼顾着李坤,对李坤匆匆招呼道:“公子,实在不好意思,请您这边安坐,稍等片刻。”
李坤以前在外人面前也是有公子脾气的,可今天他却十分好耐心,含笑点头,安然坐于一旁,饶有兴致地看张老头被这小丫头使唤。
张老头匆匆安顿好李坤,忙又跑到小丫头面前,讨好地说道:“姑娘需要喝点什么?”
小丫头不耐烦地说道:“不需要,赶紧把本姑娘要的东西取来,本姑娘忙着呢,可没工夫在这里耗着。”
张老头见没讨到好,竟也不觉尴尬,忙赔笑道:“那就请姑娘稍候,小老儿这就去给您取来。”
张老头说完,便飞快地去了。
这样一来,偌大的大堂里就剩下李坤和小丫头两个人面对面地坐着。
李坤原本还颇为坦然的,此时反而不自在起来。反之,小丫头却没一点不自在,此时反而对李坤来了兴趣,大大咧咧地看着李坤,问道:“你是哪里来的?怎么以前没见过你?”
李坤颇觉好笑,说道:“我不也没见过你嘛?”
小丫头无所谓地点了点头,说道:“也是,你没见过我,我自然也不会见到你。”
这话没什么毛病,但听上去却是不折不扣的废话。
想必这就是陌生人之间无话找话的尴尬吧。
李坤为此反而坦然了,松弛地一笑,好奇地说道:“这张老头颇为势利,怎么好像挺怕你似的?”
“是吗?”小丫头似乎是第一次听见别人这么说,颇为诧异,随即又颇为不满地问道,“我很可怕吗?”
李坤愣了一下,忙尴尬地笑了笑,说道:“哪里,哪里。姑娘挺可爱的。是我词不达意,他是巴结你,不是怕你。”
小丫头偏着头想了想,说道:“巴结?做生意的不都会巴结顾客吗?我看他对你不也很客气吗?”
这话似乎又没毛病。
李坤竟被反问得无言以对,只得又是尴尬地笑了笑。
此时,李坤才感觉到,自己在这小丫头面前,竟然有些穷于应对。这可是以前从未有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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