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鸳知道耍嘴皮子不是欧阳春对手,何况嘴上占到便宜毫无用处,现在华国占据优势,此行目的为了求和,总不能一直互怼,并无意义。
想到这儿便对欧阳春说道:“贵军虽强,我方不是毫无战力。本将军之所以前来,并非示弱。真要打,我周国上至皇兄,下至百姓节能一心抵抗,贵方如陷入泥潭,难以自拔!真打起来只会越陷越深,影响到贵方对梁、南成两国战略!”
欧阳春仔细打量周鸳,心说怪不得王爷看重他,这家伙小小年纪却聪明如斯,大局观令人惊叹!幸好周国皇帝是唐牛那个蠢货,若换成他,会很麻烦啊!
知道周鸳不好糊弄,欧阳春自然要注意自己的说辞,避免被其看出真实想法:“将军口才不错,这天下间谁想连年苦战?只是为了大义,为了江山社稷,不得不为!你说周国是个泥潭,我承认。只是为了天下苍生,即便明白这是一个巨大泥潭,也不可能停滞不前!我华国上下一心,一往无前!”
欧阳春滴水不漏,周鸳倍感头痛,可又不能跟对方呛火,失去求和停战可能性:“两国皆为苍生,谁对谁错说不清道不明。本将军到此,不是跟你谈论这些。是,现在贵国占据优势,兵临城下。只是从大局看来,丹阳王对梁、南成的顾忌远大于我方。若这场战争继续下去,贵国北方军势全线陷入蒲州战场,我国也会出动蒲、卞二州全部兵力,甚至动员百姓进行抵抗。这表示贵国必须源源不断往这边投入兵力、物资,不得不放弃梁、南成战线。到时候,南方恐怕一发不可收拾……”
且不说周鸳与欧阳春唇枪舌剑,为求和之事交手,梁国内部被收买的宦官,因为得了足够利益,便仔细思索接近皇帝,并且在不被怀疑的情况下使其召回司马法的方法。
宦官名叫仇晏,不是说他仇视姓晏的人。仇作为姓氏时读做qiu,第二声。
因为父母早亡,很小的时候便孤苦一人,走投无路的情况下,为求生存只能做个宦官。
只不过他很倒霉,大成末期战乱不休,刚刚有点门路,皇帝就被灭了。
后来周羟占据皇城,仇晏使尽浑身解数,动用所有钱财进行打点,只希望出人头地,得到重视。
谁料刚刚有点希望,周羟势力又被赶跑换成陆骢。
皇宫势力又出现天翻地覆的变化,之前的一切全部百搭,甚至失去所有积蓄,到头来还是宫内一个不起眼的底层宦官。
连连挫折非但没有熄灭他出人头地的愿望,反而让他更加执着。
只是没了人脉,没了金钱,仅靠现在的自己完全没有机会。
在这个时候,遇到了华国情报人员。
华国情报人员隐瞒身份,自称商会一员,因两国交战导致商路不能通行,严重影响贸易为由,花重金寻求帮助,希望有人说服梁国皇帝,不管用任何办法,只要召回司马法大军便可。报酬是巨额金银,同时可以共享商会在梁国的人脉。
仇晏身份不高,看起来机会不大,但是“商会”一直找不到愿意出手相助的人,而他现在很需要这些金银和人脉,帮助自己在梁国皇宫取得地位,摆脱现状。因此主动找上对方,表明自己愿意全力相助,前提是商会先提供金银和人脉。
一方面急需帮助,一方面急需资源,两者一拍即合。
仇晏得到资金和人脉,便开始邀请宫内同僚,大撒金银广结人缘。他有过两次大起大落,早就轻车熟路。
商会的人脉虽然都在皇宫外面,妥善利用也是相当重要。
凭借努力,仇晏终于得到机会,顺利混到陆骢身边。
虽然只是负责清理皇帝寝宫外面花园,毫不重要的小角色,对仇晏来说已经是天大机遇。
只要留在这里,便能经常遇到陆骢。与梁国皇帝遇到的机会越大,得到注视的机会也越大,若是得到信任,还有可能调到皇帝身边伺候,那时候就飞黄腾达了!
不过现在是靠着商会的帮助,才能混到这个地位。为了继续得到商会的资助,他必须设法完成对方委托,说服皇帝撤回司马法大军,停止与华国边境的战斗。
问题是自己现在的身份,也没那个资格向皇帝进言,万一遇到以后傻乎乎上前劝说,肯定被拖下去斩首。
想来想去,灵机一动。
他在宫里混得久了,见识过很多事情。
看过最多的当然是君臣之间互相猜忌,勾心斗角。
见得多了,当然第一时间往这方面想。他是既要从“商会”这边骗取更多资金协助,也要从宫内骗取前程,为此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他虽然没有华国情报人员最初以为的地位,却成功骗到资助,也顺利得到经常与皇帝见面的身份,如今不必冒着杀头的嘴跑到皇帝面前乱说话,用迂回的方式也能实现。
仇晏相当聪明,很快想到办法。
他先打点周围,跟身边的宦官、宫女、禁卫兵处好关系,将皇帝陆骢每日行程了解得清清楚楚。皇帝什么时候上朝、什么时候下朝,什么时候回来,什么时候路过花园全都记下。
这日,铺垫全部完成,确定皇帝快到花园这边,仇晏故意在清扫花园之时,于角落中跟其他几个宦官低声八卦,聊起关于司马法的事情。
陆骢散朝之后头昏脑涨,准备回殿中稍作休息,经过此处正好听到几个宦官谈论司马法,初时不以为意,没打算理会,准备直接过去。只是这些宦官说起司马法年纪如此之大,竟然娶了公主,十分不配。触碰他心中之痛。
说实在的,作为父亲他当然不愿意宝贝女儿嫁给司马法,对方年纪甚至比自己这个岳父还大。
可是需要司马法,没有他自己也不会有今日地位。
这是很矛盾的心理,一方面他需要司马法,另一方面,有司马法这么一个比自己年龄还大的老女婿,很难接受。即便过去这么多年,外孙都会走路了,心里的疙瘩还是一样存在。
因此听到宦官私下聊到此事,觉得公主下嫁司马法十分不值,为皇帝鸣不平,让他心有所感。
当然,他也知道司马法的重要性,即便不舒服也要忍在心里。都过去这么久了,事情无法挽回。
正要进入花园训斥几句,让这些宦官莫要继续讨论,仇晏小声跟同僚说道:“前些日子,我偶然见到一事,想起来便觉不快!”
“何事?”同僚们好奇问道。
“还是跟大都督有关,不知道当不当说。”仇晏装出犹豫的样子。
本想进入花园的陆骢下意识停下脚步,抬手制止身边侍卫。
“什么事啊?赶紧说!”同僚们好奇心上来,连忙问道。
仇晏小声说道:“前些日子外出采买,在茶馆稍作歇息。偶然听得街边百姓谈论时局,那些愚民句句不离大都督,仿佛梁国一切都是大都督打下来的,完全不提陛下,实在气人!没有陛下,哪有大都督今日?没有陛下,哪有梁国的今日?真是气煞我也!”
“愚民就是愚民,何必计较?”旁边宦官说道,“再说大都督确实功不可没,对梁国贡献很大。可以说没有大都督,梁国也很难建立。如今也是大都督护着国土,否则早被华国打进来了!”
“看看、看看!连你都这么说。”仇晏故意急道,“再这样下去,国人只知大都督,却不知陛下,岂有此理!
“嘘~别这么说!”旁边同僚吓一跳,急忙制止他,“此话若传出去,被大都督知道,你的脑袋还要吗?”
“哼!就算被他知道又如何?我只知道陛下,不知道什么大都督!这一切都属于陛下,跟他有何干系?我就是看不得他那嚣张跋扈的样子,搞得好像梁国就是他在做主!我怀疑他趁着四处打仗不断巩固兵权,迟早有一天谋反作乱!这一仗要是打赢,国内文武百官,黎民百姓更加不知陛下!”
“嘘~还是别乱讲了!咱们这种身份议论大都督,被发现了后果不堪设想!”
“就是就是,还是别讲他了。”
“你们怕,我可不怕!”仇晏说道,“咱们是伺候陛下的,这种事情说几句怎么了?就算在大都督面前我也会说,如此功高盖主,究竟意欲何为?”
外面陆骢听到这里面沉似水,大步走进花园。
“参见陛下!!”守卫花园入口的侍卫立刻跪下,陆骢一言不发走到里面。
“参见陛下!!”仇晏与其他几个宦官同僚听到声音,慌忙跑过来跪下接驾。
陆骢经过他们身边,通过声音判断,瞥了一眼仇晏,一言不发带着侍卫继续往前走,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仇晏低着头,却能清楚感受到陆骢的目光,心跳极快,也很害怕。等到陆骢直接离开,发现身边几名宦官也是吓得不轻。
确定陆骢走后,他们小声问道:“咱们刚才的话,不会被陛下听见吧?”
“应该不会吧?”
“陛下就这样走过去,想必没有听到。”
“还好还好!万一被陛下听到,到时候发怒咱们可就惨了。”
“以后还是认真做事,少聊些有的没的。”
……
同僚们惴惴不安,仇晏却看一眼陆骢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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