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钱洪对面的三个座位,陆续也坐满了人,一对带着孩子的小夫妻,一个夹着公文包的男人,仿佛就是喘口气的时间,整个车厢里面就塞的是满满登登,连空气都变得燥热了起来,凑到一块的几人还在客套的寒暄,耳边就已经传来了发车的汽笛声。
“呜呜……咣当咣当咣当……”
列车刚一启动,车内广播就开始了,不过在无数人的说话声中,钱洪几乎听不清什么内容,他只能看到正对面的中年人,摸出一包烟来给中年大汉和那对小夫妻里面的丈夫,一副熟练的样子。
“吃烟、吃支烟,上海的牡丹,呵呵呵……”中年人穿着一件灰色的中山装,戴着黑框眼镜,脸上有一种油滑的感觉,一看就是个经常出门在外的老油条,说不定就和老爸一样,是个经常跑外、出差的老销售。
“谢谢,我不会。”但是中年大汉却直接就给拒绝了,他只顾着从座位下的旅行袋中往外掏东西,耐心而细致的照顾妈妈。
中年人身边的小丈夫倒是很有兴趣来一支,可惜他抱着孩子的妻子却飞快的瞪了他一下,这么一来拿到手上的哪只牡丹就只能夹到了耳朵上,小丈夫是抱歉的朝中年人笑了笑:“等会再抽,谢谢啊师傅。”
“碰到就是缘分,大家要在一个车厢里面呆好久的,不说不笑时间很难打发的呀!”中年人的上海话很地道,可惜除了他之外,其他人全都是外地人。
“说的对,碰到就是缘分,师傅你贵姓呀?”被中年大汉小心照顾的老太太开口了,尽管她头发已经花白,但是衣服干干净净的,钱洪坐在她身边也闻不到什么异味,看着就是一个很慈祥的老人,所以就第一个跟中年人搭起话来。
“我姓赵,老人家这是你儿子?哎呀把你照顾的蛮好的,你蛮有服气的呀!”
“呵呵呵……”老太太正笑着,她儿子就已经送上了水跟药物,这样中年人又把视线转移到了钱洪的脸上:“小兄弟你贵姓呀,你是一个人上车的吗?”
“免贵姓钱,我是一个人上车,不过家人会在火车站接我的。”钱洪礼貌的回答之余,终于肯把怀中的背包撂下了,直接放到座位底下不说,还熟练的用一只脚踩住背带,这样就算不小心睡着了,有人动背包也会把钱洪瞬间惊醒。
看到钱洪这个动作,姓赵的中年人也露出了一丝欣赏的神色,悄悄朝钱洪竖了竖大拇指,然后就一扭头,跟挨近自己的小丈夫又聊了起来:“哎呦小朋友真是可爱呀,几岁了,这是跟爸爸妈妈去哪呀?”
“回家,前段日子孩子肚子不舒服,我们就带他到上海来看了看,医院说没什么大事,就是肠胃炎。”小丈夫也是个外向的人,马上就跟姓赵的中年人闲聊了起来:“赵师傅是出差吗?没看到你带行李呀!”
“我是单位点名,要去天津公干,时间短就不用带什么行李了,呵呵呵……”姓赵的中年人说着说着,自己就把烟给点起来了,享受的吐出一片烟雾,钱洪在这边却清清楚楚的看到,抱着孩子的年轻妈妈是毫不掩饰的翻了个白眼儿。
四点钟发车,结果还不到六点,车厢里面的大部分旅客就初步混熟了,于是没吃饭的开始弄东西吃,吃了饭的开始抽烟、闲聊、打扑克、下象棋,一副热热闹闹、其乐融融的景象,直到八点多钟,乘务员跟乘警开始查票为止。
92年,铁路系统的管理可没有那么严格,逃票的人那是比比皆是,所以乘务员刚一出现,陆陆续续的就有人往下面车厢转移,其中就包括了钱洪对面的中年人,只不过他的说辞更具有迷惑性。
“小崔呀,我要去一下厕所,肚子忽然不舒服,能不能麻烦你给我照看一下包包?”脸上带着尴尬的微笑,中年人朝着身边的小丈夫问道。
“没问题,赵师傅你快去吧!我给你看着丢不了。”
“多谢多谢!”
说着中年人就顺势站起来,高高抬起脚,小心的跨过过道上的那些杂物,朝着另一边的卫生间移动,刚好把身后的乘务员、乘警都给甩开了。
钱洪一直保持着警惕,他从内兜把硬纸板车票拿出来,就那么夹在指缝中,看到乘务员走近就主动递了过去,但是当乘务员把票还回来,接着看到空座,随便询问两句时,钱洪却忽然注意到了那个瘪瘪的、好像没装什么东西的公文包,内心感觉到有点蹊跷。
上海到天津的距离不算太远,可是也绝对称不上近,仅仅带一个近乎空的公文包就上车,没行李、没吃的、遇到检票还会避开,这可就不太符合上海人谨慎又骄傲的作风了,当然这个绝对不犯法,只是叫钱洪感觉有那么点别扭。
20多分钟之后,姓赵的中年人回来时,乘务员早就去下一节车厢了,因为检票而离开的人在渐渐的回流,车厢里面是再一次热闹起来,就连那些买了站票的人,他们也会干脆垫上一个大包,围在一起开始甩扑克,又或者是躺倒了聊天。
身上带着疑点的中年人,他很快变身成为了问题小王子,不停的引导大家说话,三两下就把气氛给炒热了,结果就令小丈夫跟老奶奶再不知不觉当中,泄露了许多的信息,听的钱洪是直皱眉头。
当然了,姓赵的中年人也没放过钱洪,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的扔过来,但是钱洪却非常的小心,仅仅是用微笑、点头、哼哼哈哈来应付,让对方的高级话术在自己身上撞得满头是包,费半天劲儿是一点有用的信息都没摸到……
渐渐地,车厢中的热闹气氛就消退了,十一点左右人们就陆陆续续的入睡,车厢中的喧闹变成了呼噜声与梦话、咳嗽、放屁声,就连灯光都变暗了,钱洪也在忍耐着睡意一浪一浪的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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