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会议室,手机轻轻震动了一下,宁致远迟疑了一下,拿起手机,微信显示有申请添加朋友的信息,点开一看,一个很有意思的网名,绝缘体。
现在进入互联网5.0时代,电子支付成为最新时尚,网上卖场琳琅满目,对实体店带来巨大冲击。昨天小简帮忙下载了这款微信,说现在都流行使用这个。宁致远试着添加了几个电话号码提示的好友,然后建了一个群,叫相亲相爱一家人,把宁秋水等亲人拉进了群。
他拒绝了绝缘体的申请,放下手机,抬眼看看正在慷慨激昂地讲话的江河书记。作为常委、秘书长有时候参会仅仅是陪书记,会议内容并不与自己分管领域有关。
手机再次震动起来,他拿起来,见又是绝缘体申请添加信息,后面附上了一句,我是韵诗。他一惊,便通过了验证,对话框立即弹出来。
致远,你也使用微信了啊。
嗯,是的。
说明你跟上时代了嘛,嘻嘻。我正在给语嫣买衣服,下午我来接她,转学手续都办好了呢。
好的。
宁致远放下手机,心里想着女儿又将离开自己。昨晚说了转学的事儿后,小家伙很不高兴,但最后还是很懂事地答应了,反复提醒老爸你要照顾好自己,让人不禁鼻酸。
听江河结束讲话,宁致远正准备合上笔记本,遂听书记咳嗽一声,说,另外有个事情,关于响水滩电站改制问题,由施晚晴同志牵头,副县长于兵、张俊两位同志配合,县水务局、县经济局具体负责,抓紧推进工作。同志们哪,响水滩电站建站近五十年,在岗职工六十八人,退休职工七十三人,现在是入不敷出,每年对财政贡献微薄不说,我们看到的是,守着金饭碗讨口,大好资源开发利用效果不好,所以,外面要树立市场运作理念,让更专业、更有实力的社会资本注入,尽可能地发掘潜力,打造国有资产资本运作典范。
宁致远默默地听着,脸上毫无表情,散漫目光与对面施晚晴目光相遇后,飘过参会人员头顶,游离到窗外。越过窗棂的香樟树已开始泛新绿,翠色发亮。
散会后,陪着江河书记往回走,宁致远惊讶地发现,江河后脑开始泛起白霜,身材开始略显佝偻,相比才来岳州时的意气风发,现在一副疲惫样子。他轻声说,书记,明天开学了,准备将女儿转学到丘川省城学校,今晚接待我就请个家,小家伙要求陪着去买些东西呢。江河回转身,笑着说,去吧,娃的事是大事呢。他赶紧说声谢谢,顺便问,书记孩子多大啦?江河露出幸福微笑说,高一呢,每周末必须找半天时间陪陪女儿呢。他便呵呵地笑着说,书记也是女儿奴啊!
下了班,宁致远去宁秋水家接上女儿,来到县城大型超市,推着购物车,任由语嫣在货架间穿来穿去。这时,电话响起,薛韵诗说,已到岳州二小宿舍楼,家里没人呢。他回,在中心购物广场,我和语嫣正在买东西呢。薛韵诗赶紧说,别买了吧,丘川家里已经买了很多呢。他呵呵笑着说,让她买呗,你也过来吧。
说完,他挂上电话,接过语嫣递过来几大袋奶粉,看看价格还不菲,便问,你还喝这个啊?语嫣忽闪着大眼说,给爷爷奶奶买的呢,他们爱喝。他一下子被感动得一塌涂地,这丫头真的长大了呢。
薛韵诗走进来超市,远远看见他爷俩,踩着高跟鞋啪啪地小跑过来。语嫣露出笑容,喊了声妈妈,又继续选着货物。宁致远朝她点点头,算是打招呼。薛韵诗翻看着购物车里的东西,笑着说,语嫣,你真是要买空超市啊?!宁致远手放嘴边嘘了一声,示意让她买吧,然后指着购物车里的东西说,大多是给爷爷奶奶、伯爹伯妈和哥哥宁冲选的呢。
薛韵诗露出开心笑容,上前帮着女儿参考。语嫣望着货架问,妈妈,我想给方老师送件礼物,买什么好呢?薛韵诗想了想,建议道,妈妈也当过教师,最不离手的是水杯。语嫣马上高兴地往远处的日杂购物区跑,边跑边喊,爸爸你也来帮我选啊,水杯一定要个漂亮的。两人相视一笑,然后推着满满的购物车慢慢走过去。
陪着语嫣送完了礼物,留在宁秋水家一起陪妈妈吃了饭,三人便驾车回到二小宿舍。薛韵诗一进屋,就始收拾女儿衣服。语嫣玩着才买回来的游戏拼图,一副全神贯注的样子。宁致远打完几个电话,坐在沙发上看语嫣玩智力游戏。
看了一会儿,他走进女儿房间去帮忙。韵诗正拿凳子准备站上去拿衣柜顶层衣服。他过去拉拉她,示意让一让,自己来拿。薛韵诗笑笑,然后侧过身子,让他站上凳子,取下衣服。
突然,凳子一动,他差点摔下来。薛韵诗赶紧扶住他大腿,关心地说,小心呐!他嗯了一声,下了凳子,伸手去搬凳子,正好韵诗也来搬,两人头便碰在一起。他哦一声,站直身子揉着头。韵诗马上伸手提他揉,柔声问,疼吧?他正准备说没事,却发现韵诗突兀柔软正紧贴着急身上,赶紧侧过身去。薛韵诗打了他一下,娇嗔地说,还不好意思了呢,啧啧,瞧你那熊样。
宁致远嘿嘿一笑说,没什么帮忙的我就出去了哈。薛韵诗从身后一下子紧紧搂住他腰,靠在后背上,喃喃地说,语嫣又走了,你一个人要照顾好自己。他怔在当场。
语嫣在客厅里喊,爸爸,快来帮帮我,遇到难题了呢。他大声回道,好嘞!然后掰开腰上的手臂,揣着蓬蓬心跳走出客房。薛韵诗嘴角露出微笑,躬身将衣服放进行李箱。
快九点左右,语嫣赖着非要跟爸爸睡,韵诗穿着睡衣靠在门框上,悠悠地看着他爷俩黏糊样子。宁致远实在忍心不下,招手说,过来呗,睡女儿那边嘛。韵诗一下子开心地小跑过来,钻进被窝,从后面抱着女儿。语嫣便咯咯地笑着,给妈妈不断嘀咕。宁致远拿起床头柜上的书,就着台灯阅读起来。
夜色浓郁,世界静寂,室内传来娘俩均匀呼吸声。宁致远放下书,转头看看她俩,心里充满温馨,仿佛回到两年前。
语嫣床小,睡不下三人。他蹑手蹑脚爬起来,拉拉被子,替娘俩掖紧,然后关了灯,悄然回到卧室睡下。
迷糊中,他感到有人钻进被窝,然后紧紧抱住。轻轻地掰开那柔软手指,但又被箍筋。继续用力掰开,复感到更有力挣扎。如此反复几次,他叹口气便放弃了,任由她滑进怀里。
她嘤嘤地抽泣起来,泪水打湿了他睡衣。他保持姿势一动未动,心里五味杂陈。慢慢地,一张湿唇游离过来,紧紧贴着他脸,缓缓含住他唇,舌头伸进来。他紧闭牙关,拒绝接受。但那游弋小蛇坚持不懈,他犹豫半晌,终于打开心门。
久违感觉迅速填满身心,仿佛回到家乡辽阔田园,他纵情奔跑,越过山丘,翻过草地,然后纵身一越,一个猛子扎进池塘,在她惊呼声中消失不见,水面微微荡起波澜,最后归于平静。
凌晨天光乍现。他猛然惊醒过来,听到枕边喃喃梦语,别离开我,致远,我爱你……
他眼眶开始湿润,有滴清泪悄然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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