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到最后,陆世钧被团子骑住了后腰,结实有力的小拳头一下下打在陆世钧的肩背上,陆世钧被锤得龇牙咧嘴,小祖宗才终于消气,把不靠谱的爹推出房门,撤掉了周围的禁制。
陆世钧活动了一下肩膀,又酸又疼,站在走廊窗户边,正巧看到翻墙回来的陆大爷。陆世钧一手攀上窗框,对着陆世襄吹了个口哨,顺着栏杆两三下爬到了屋顶上,陆世襄一脸莫名其妙,也跟了上去。
然后就出现了现在的一幕,陆世钧脱了上衣,打着赤膊,让亲哥给自己后背上药,陆世钧的后背连着肩膀青紫红肿一片,看得陆世襄嘴角直抽抽。
“这都是团子干的?”
“嗯。”
说是上药,也不过撒了点外伤散,用点酒精揉开,后背的酸疼被热烘烘的暖意驱走,陆世钧这才松了一口气。
伤是小伤,效果堪比牙疼,真难受。
“我之前就觉得团子有点不对劲,就算再血浓于水,也不可能一上来就这么亲近你和我。老三好在还跟弟妹有交情……这孩子,藏得够深的。”
“我也是才刚发现……”
团子一开始的亲近,除了试探之外,无非就是为了迎合林玖心中的期待。林玖一直因为带着团子躲藏起来,让团子错过了他本该拥有的父爱而愧疚,不管她本身和陆世钧之间的关系如何,终究还是希望团子能够接纳他的父亲。
“养孩子是门学问,不下功夫是不行的。”陆世钧叹了口气,“而且,越聪明的孩子越不好弄。”
陆世襄看了眼陆世钧,深以为然。
“本来我和木头还打算以后领养个孩子……”
“啧,什么时候的打算?”
“说起来少说也得十年了。”
在西南服役的几年中,陆世襄结识木森。
边境上的太平都是军人们拿血换来的,毒贩、偷渡,经历了不知多少枪林弹雨,两人从最开始的生死之交阴差阳错变成爱人,里面不知经历了多少危难。尽管如此,到现在陆世襄都觉得,那是他人生中仅次于现在的、最快乐自在的一段时光。
每每想起来,那双没什么情绪的眼睛里都忍不住被回忆满溢。
“那时候刚跟他在一块,就接到了任务,跟对方开了火,受了伤,”陆世襄指了指自己大腿,“动脉擦边,是木头把我给救了下来,我们两个差点死在了雨林里头。”
“就是那时候,我跟他说,等把该贡献的血贡献完了,我就跟他退役。两个人找个差不多的工作,或者做个小生意,实在不行就想办法出国,再领养个孩子,好好过日子。”
“末世前五年,末世后又三年多,前前后后八年,我无数次梦里惊醒,一度以为再也见不到他了。”
说到此,陆世襄忍不住红了眼眶,那段时间的绝望,为自己一时冲动,为自己力量薄弱而左右不了命运的无力,无时不刻不再他的心口上划刀子,一下一下,血肉淋漓。
“那种钻心的感觉,我这辈子都不想再经历第二次。木头异能种类冷门,一开始甚至没有表露出来,之后也多亏弟妹有远见,帮忙给隐瞒得死死的,没让他卷入纷争。”
“他能够生存下来,我得谢谢弟妹。”
陆世钧张了张嘴,心里有点堵,说不出话来。
“都是一家人……而且,木森他本来就很强。”
“我知道,关心则乱么。”
林玖消失的三年间,就算知道林玖实力强悍,陆世钧不还是每天都愁得跟什么似的,这种日子陆世襄过了八年,尤其是末世爆发之后,说是度日如年都不为过。
“木头老家是西北的,但从小跟着他爷爷在东北长大,前几年我带着手底下人踏遍了东北,又转道西北转了一圈,最后才回到B市,我是真的绝望了。”
“你不知道我在总安全区大街上遇到他的那个瞬间,心脏都要爆炸了。”
陆世襄把脸埋进手掌里,想起当时的画面,心里除了庆幸,还觉得好笑。
情到深处,所求的不过是对方的一个平安,他当时连强行破坏人家“家庭”,囚禁木森的损招都想出来了,为了把他留在身边,他能付出一切。
“木头就是我的命。”
“嗯,阿玖和团子也是我的命。”
陆世襄抬起头,拍了拍陆世襄的肩膀,陆世襄力量系异能者出身,这轻轻一巴掌下来,差点没给陆世钧拍楼下去,关键是背上还有被团子锤出来的伤呢!
陆世钧倒抽一口凉气,浑身一僵,悄悄挪了挪屁股,离自家大哥远一点。
别墅的屋顶设计感十足,兄弟俩也没注意到,他们坐的水泥檩子下面,正好就是陆家老爷子的卧室。
陆老爷子一晚上就没睡踏实,吃完晚饭上了楼,正巧看见陆世襄换了衣服出门,实在不放心又等了老半天,后来老二和团子房间又传出了点动静,最后老爷子实在是坚持不住,准备睡觉了。
结果刚躺在床上,就看见窗户外面人影一闪,紧接着又上去一个人,陆老爷子在战场上混了多少年?本能觉得不对劲,先是去团子房间看了一眼,打开门,发现小孩儿正在床上打坐,也没睡。
陆老爷子也没敢打扰,转回自己房间正准备看看到底是谁上了房顶,就听到了陆世襄陆世钧兄弟两个的谈话。
陆老爷子坐在床上,半晌无语。
该听的不该听的都听到了,陆老爷子一时间心绪烦乱,再也睡不着了。
人有时候不能往后看,一年前陆世一所说的话也是一语成谶,陆老爷子想着想着,竟是老泪纵横,他到底还是后悔了。
后悔用调令误了儿子儿媳,后悔置气让他疼爱的大孙子在痛苦中蹉跎了八年,若是林玖没有出现,陆世襄没能成为修士,普通人的一生,能有几个八年?
可惜这世上哪有后悔药可卖?
人总要有所选择,他的父辈选择了权势,他选择了保住家族昌盛,却没有人告诉过他,可以不必这么选。
到头来他所追求的一切在浩劫之中顷刻崩塌,他忽略的亲情却越发枝繁叶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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