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莽之辈》第一百五十八章:被涮洗的二五仔

    “只好让诸位委屈一阵,暂且来台下避避寒风,点几根木柴来取暖了。”
    “不碍事,我们是长在塞外的匈奴男儿,不是活在塞内的汉家子,寒风就当锻体,冷水且作淬骨,入秋仅月余,啪啪,这点寒风才到哪。”
    一把扯开怀,在寒风中肆意袒露着健壮胸膛,交流士卒拍着胸大肌,用力是那样的猛烈,隐约可见红掌印。
    他也没有光顾着自己炫耀,适时地吹了眼前卫士一句:
    “况且,哪有诸位在上冒着寒风守卫,我们在下躲风寒取暖的道理?!”
    “哈哈,为匈奴有尔等猛士贺!”
    叉着腰仰天大笑两声,等待被冷风灌得不得不垂下头后,队长青着一张脸,还是开口赞美道。
    “贺,为大匈奴贺!”X25
    余人齐声附和,声音响彻整座山脚,引得一众吃瓜士卒纷纷侧目:
    “咋回事啊,怎么还笑起来了,咱们被汉人撵狗一样撵回这,不该是哭吗?”
    小卒子们没有那么高的视角,也没有那么高的觉悟,他们不知道敌方多少人,甚至不知道己方多少人,只是觉得敌我双方人都挺多的。
    至于到底谁多谁少?那就只有要上了战场正面厮杀,待到一方死得精光才能分辨了。
    半刻后……
    “快走,别让贵人多等,蹬蹬。”
    伴随着机灵士卒一声声催促,望眼欲穿的败兵在终于出现在了视野中,身后跟着一队刀铤出鞘,弓失上弦的士卒,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贵人来问,这可是天大的好事,这败兵还会反抗不成?”
    这种念头一闪而过,众人就移走目光,观察其人来。
    他套着一身干净得连毛都掉光的皮袄,裸露在外的皮肤散发着一种诡异的白色,神情中满是疯狂,若非是被刀剑弓失指着,几乎要立刻逃跑。
    也是,此人原本是躺在垃圾堆里静静发臭,突然被人提溜出来一阵洗刷,最后套上一件很干净却一点也不保暖的皮袄,再被刀剑和呵斥逼着走到土台上,这般遭遇,任谁都要感到不对劲,想要逃离。
    当然,所有人都抱着这种想法,也就没有人注意到败兵在余光扫过刀铤弓失后,那双疯狂的眼睛微微停顿了一下,似是在要不要考虑夺刃尽杀台上之人。
    “诸位,这便是贵人要的败兵了。”
    扯牛羊一样扯过败兵,队长皱着眉轻轻嗅了一下,才舒展开眉头,抬起手用力拍打着后背,满意地说道:
    “不亏是烧热汤煮了他半柱香,这厮来时恶臭熏天,如今是半点血腥气都无,贵人想必会大加称赞,诸位替贵人做事也能落到一句认可喽。”
    “半柱香煮热汤,这人都要熟了吧?”
    众人闻言大惊,瞪大眼,视线汇聚在败兵裸露的皮肤上,这才猛然发现,那哪里是什么白色,分明是被煮得半熟,开始发白的皮!
    想到自己晌午刚吃的水煮牛羊肉,那皮也是发……
    “呕~”
    双重刺激,年纪最小的那人再也忍不住,弯腰干呕了起来,其余四人虽没有呕吐,脸色却也变得十分难看,看向台上众人的目光不复起初的友好。
    作为贵人亲卫,在这处塞外不毛之地中勉强算作半个文明人,他们很清楚自己那些小部族牧民到底有多么野蛮。
    当然,也可以换个详细的说法,叫没有主流的礼仪廉耻约束,整个人活的就像一头兽类。
    “哆哆嗦嗦。”
    抬起颤抖的手,铁青着脸的交流士卒咬紧上下膨胀的牙齿,一改方才的热情,指着明白前因后,在眼中格外可怜的败兵,开口质问:
    “你,你如此施为,就不怕其人暴毙,无人交差吗?”
    这年头没有人道主义的说法,匈奴人也不讲究“仁”,他们只从贵人的要求出发,指责他乱来不好交差。
    “哗哗。”
    摸索着水肿的皮肤,感受着皮肤下方那个微弱得,好似一巴掌就能打趴下的“人”,队长的神情不免悻悻起来。
    “也对啊,要是这人被胡乱搞死了,贵人来要人,那百长岂不是要将我交出去抵数?!”
    念及如此,队长脸色一变,推开手下的败兵,一巴掌拍在押送他的机灵士卒身上,大声喝问:
    “啪,小子,我当初吩咐得你什么,你怎么将这厮差点给煮熟了?”
    “啊,不是您吩咐的……”
    小卒子一脸懵,眨着眼睛,下意识开口。
    “啪,反了你的,还敢顶嘴!”
    辩解被一巴掌打回了肚子,同时也打醒了小卒子,脸上不再懵懂,眼中的灵光黯淡,老实地承认下来:
    “是,队长,都是俺的错,俺私下里恨这厮得了好运道,竟叫鬼迷了心窍,做起了谋人的勾当。”
    “害,这……”
    这时,队长适时地露出为难之色,抬起手狠狠甩了自己一巴掌,含糊不清,大着舌头说道:
    “啪,似俺都似俺瞎了眼,莫看出这贼子的狼心,贵人几近失望。”
    “俺这就加派好手护送,不叫这人再出半点意外。”
    “什长这是说的什么话,区区一个败兵,如何赶得上什长这等勇士!”
    无名怒火来得快,去得更快,在他主动服软后,交流士卒登时就抛弃了什么文明人,野蛮人的说法,脸上浮现出笑容,仰头看着台上红肿的队长,笑呵呵地说道:
    “也别说什么‘这厮’、‘那厮’了,都随我回营,我让贵人的医者给大家看看,一帖下去,保证肿到自消。”
    “多谢。”
    摸了摸已经开始作痛的脸颊,队长挤出一个歪歪扭扭的笑容,拱了拱手,十分有诚意地称谢。
    脸颊肿成那样,听到有人能消肿,诚意肯定是大大的。
    “有什么可谢的,大家都是匈奴人,匈奴人帮匈奴人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
    一口回绝感谢,交流士卒很是大气地摆摆手。
    虽然作为半个文明人的他,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不知道民族主义是个什么东东,但东施效颦,贵人学贤王,亲卫学贵人,他本能地觉得这样做很好,也就这样做了。
    “是啊,我们都是匈奴人……”
    重复了一遍,余光瞥过被自己煮的败兵和扣黑锅的小卒子,队长的眼神陡然复杂起来,他第一次出现了愧疚的情绪,他在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羞愧。
    尤其是在一个喊着“匈奴人帮匈奴人,是天经地义的”人身旁,就愈发的惭愧了。
    “……”
    感受到队长投来的目光,小卒子顿时将头低的更低了,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保持着和那些充当背景板的士卒一样的沉默。
    “咯吱咯吱。”
    败兵的反应更明显,误认为自己又要遭罪,紧咬的牙关在那咯吱乱响。
    “我在想什么,要帮助的也应该是一等一的勇士,似这等败兵,如何能帮,缘何要帮?”
    摇了摇头,将不切实际的想法从脑袋里甩走,队长再次伸手摸了摸红肿的脸颊,侧身看向败兵,很有大匈奴粗犷风气地问道:
    “你来时,营寨还没有完工,所以能走进来,但现在营墙建好,那处空缺已被木墙堵住,你是想翻墙过,还是在腰上栓根绳子把你垂下去?”
    “……还请什长为我取来绳索,某已无力翻墙。”
    扫了眼不及常人腰部的低矮营墙和高丈余的土台,败兵叹了口气,没有产生用这一具已经被煮熟的身体去做翻墙这种高难度动作的想法。
    “好,我与你一同。”
    伸开新鲜出炉的藤绳,队长先是拿起绳索一端弄出一个绳套系在败兵腰上,再将剩余部分扔给士卒:
    “嗖,拿稳了,这小家伙的命就交你们手里了,出了事别怪我杀人。”
    “啪,什长放心,定不负所托。”
    士卒们接过绳索,信心满满地亮了亮肌肉鼓起的臂膀。
    “蹬蹬。”
    什长弯腰抱起败兵,几步来到土台边缘,朝着身后士卒们喊了一声,抓着腰间绳套,缓缓将其放了下去。
    “咯吱咯吱。”
    整条绳索崩的笔直,败兵整个人都重力沿着绳索传了过来,什长脚抿地,提绳以对,败兵悬在空中。
    “嘶哗哗。”
    紧握的双手微松,身后留出的丈许绳索摩擦着掌心,匀速向下滑落。
    “咚,咯吱。”
    还没等绳索全部用尽,下方就传来物体落地的响声,什长合上双手,滑落的绳索为之一顿。
    “啪啪。”
    约摸十息后,绳索猛地一轻,开始左右摇晃起来,什长心知败兵已经落地,就拉起剩下的绳索往手上一缠,尽量让绳子绷得直直的。
    “拉稳,本什长要下去了。”
    不放心,什长又嘱咐了一声,他才背对着站在土台边上,感受着冷冽寒风吹拂后背,他长出一口气,猛地向后卖出一步。
    “啪。”
    强有力的臂膀撑住台边,半身悬在空中,什长举起缠住绳索的手臂,让垂下的绳索也变得笔直,然后缓缓松开抓进土台的手指。
    “啪,咯吱。”
    下落的瞬间,远超方才的力道从绳索上传来,最前方的几个士卒猝不及防,竟被绳索拖得向前踉跄。
    “不要乱,各自稳住,不要扶他们,让他们自己站起!”
    还好,台上的士卒数量众多,提供的拉力远超过绳索传来的重力,缺了那几个人并不妨事。
    “莎莎,咚。”
    绷直的绳索没有持续多久,人体落地的声音就再度响起,绳索失去了一端的重力,被另一端的士卒拖踹着收回。
    再扭头看了一眼营墙,什长就甩着红肿脸颊,和败兵一道去了贵人营帐。
    “走走,去见贵人喽。”
    ……
    因为要去三只队伍的缘故,第三批侍卫就分的更散了。
    两个人去六队,两个人去七队,最后一个人去第八队。
    这三次次行程乏善可陈,都是安稳到达,顺利进入营地,和留守什长达成一致,寻来败兵洗刷一番,最后带着人离开,期间无甚波折。
    倒是最后的第八队,在“天使”离开时,亲眼目睹了一场八队士卒和百长战死的十队士卒抽着刀铤弓失对峙的一幕,起因好像是口头纠纷。
    十队说八队胆小如鼠,只会跟在贵人身后吃屁;八队说十队丧门星,克死了自家百长。
    “……”
    唉,大匈奴要完啊。
    “吾秉贵人令,遇纠纷不可不管,八队十队的什长何在?!”
    “天使”心中替大匈奴唱着衰,表面上却还是开口准备抚平。
    “蹬蹬。”
    看到“天使”那板起来的脸,两队的几名什长就知道事情要坏,只得硬着头皮出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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