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塞尔的小怪兽》第三十八章：雨落狂流之夜（一）

    “这里是哪里？”楚子航呢喃着。
    此刻，一阵剧烈的白光正闪烁在楚子航眼前，他的眼中只有一片白，朦胧而又梦幻，刺得他眼睛疼。
    等到白光散去，楚子航再度睁开眼眸，重影间，眼前的景象却看的他愣住了。
    熟悉的迈巴赫，熟悉的声音，他又回到那个令他终身都难忘的雨夜。
    收音机还是那般，断断续续的响着，似乎是受了什么干扰。
    “现在播报台风紧急警报和路况信息，根据市气象台发布的消息，今年0407号台风‘蒲公英’于今天下午在我市登陆，预计将带来强降雨和十级强风，请各单位及时做好防范工作。
    因为高强度的降雨，途经本市的省道和国道将于两小时后封闭，高架路上风速高，能见度低于三十米，请还在路上行驶的司机绕道行驶。”
    男人依旧自顾自的开着车，迈巴赫在雨夜中疾驰。
    他知道楚子航不想理他，再加上没有找到一个不尴尬的话题，男人难得的没有啰嗦。
    现在的楚子航倒也不是不想说话，只是他还处在那种不可思议的震惊之中。
    一切明明是那么的梦幻，但周围的所有事物却又是那般的真实——楚子航甚至能够清楚的感受到迈巴赫后座真皮座椅上的冰凉触感。
    楚子航下意识的朝窗外望去，能见度还是那样的糟糕，五十米以外就是白茫茫的一片。雨点密集的好像要在空中就彼此撞碎，落下纷杂的雨沫，流淌在玻璃窗上，像流湍的瀑布，模糊了窗外的景色。
    天空暗的让人感到心慌，像是黑漆漆的深渊，偶尔闪电还会掠过天际，直愣愣的砸向地面。
    路上的行车已经不多了，都亮着大灯，小心翼翼的地爬行，会车时，这些司机都会死命的摁着喇叭，就像是野兽在森林里相遇，警觉地龇牙发出低吼。
    车速渐渐慢了下来，路上的车一辆跟着一辆慢慢的往前摸索，前面车喇叭声响成一片，好像煮沸的水壶，无数刹车灯的红光刺透了雨幕，好像是堵住了。
    “让我这V12发动机的车龟爬？”男人不爽的拍着方向盘道，猛然将恍惚中的楚子航给惊醒了。
    这不是梦，而是比珍珠还真的现实。
    随即，车后座的楚子航明显的能感觉到，一向稳定的迈巴赫此刻竟然轻微的摇晃了一下。只见男人猛地转动方向盘，强行切入了应急车道，就像是一柄断水的快刀，把后面的车流直接截断。
    后面的奥迪车主直接一个急刹车，锁死的轮胎在地面上直打滑。不刹车奥迪就得撞上迈巴赫的屁股，追尾的话算奥迪车主全责，迈巴赫的修车钱够赔一辆奥迪了。
    就这么一刹车，车流里出现了一秒钟的空隙，给男人挤了进去。
    “你他妈的会不会开车呀！奔丧吗？”身后的奥迪车主操着一口正宗的北方口音，上演了一出“中国式骂街路怒”。
    男人得意的朝楚子航挤了挤眼睛，全然不在意身后奥迪车主的咒骂。
    六米多的长的超级豪车在他手里就像是一条钢铁鲶鱼，恰到好处的摆尾，在车流中行动自如。不知道多少辆车被他超了之后降下车窗来骂娘，背后是一片尖锐的喇叭声，车里男人的笑容越发得意起来。
    外面的那些司机们没有任何脾气，超他们的是辆性能堪比跑车的超级好车，开车的人明显还是个好司机。
    男人最后朝楚子航龇牙咧嘴的笑着，像是一个邀功的小丑。
    要是放在以前，楚子航只会想，这有什么好开心的，跟在别人的车后面慢慢走会死吗？就非得这样炫耀自己的豪车和车技？你不过只是一个司机而已。
    但此刻看着眼前的场景，楚子航竟然莫名的笑了。他好开心，终于又能见到这个有些“贱贱”的男人了。
    雨夜之后的不知多少个夜晚，楚子航都曾一遍遍的幻想过这样的镜头。
    看到楚子航回应了自己，男人脸上的笑容越发的得意起来，像一个被老师奖励了小红花的孩子。
    “哈哈，改天有机会我一定好好教教你，什么叫做漂移。”男人笑着说道，手上的方向盘却是左右横摆，硬是在车流中闯出一条道来。
    “好…好呀！”出乎男人意料之外的是，楚子航竟然…答应了。
    但男人还来不及高兴，车流就彻底的停住了，连超车的空隙都没有了。
    前面发生了两车剐蹭事故，司机撑着伞喷着唾沫大吵，这么恶劣的天气，交警一时间都无法赶到，整个车道算是彻底堵死了。
    “妈的，这回真堵死了。”男人猛地击打着方向盘，再度不爽道：“一群傻逼呀！两台小破车有什么好吵的？反正由保险公司赔嘛！耽误我接儿子…”
    直到这个时候，楚子航才意识道男人对他的关爱从来都不曾缺少过，三句话两句都不离“儿子”。因为儿子是他在这个世界上的传承啊，是他来过世界的证明呀。
    哪怕有一天他离去了，儿子也会继承他的血脉，带着有他的回忆一直下去。等到儿子有了儿子，他的血脉和回忆就能一直一直，一代一代的传下去。
    只是以前他怪男人抛弃了他们母子，他怪男人的无能，却从来没有想过男人是否也有自己的苦衷，有自己的不舍。
    在楚子航愣神的时候，男人探头探脑的四处查看，最终将目光落在了雨幕中的岔道上，一切似乎又回到了最初的原点。
    楚子航的到来并没能改变事情原本的发展趋势，该来的怎么都会来。又或许，这本身就只是一场单纯的梦境而已，即使能够改变梦境，也注定无法改变已经发生的现实。
    谁又能知道呢？
    反正等楚子航反应过来的时候，男人已然开上了通往高架桥的道路，只留下树叶间依稀可见的“000号”出现在楚子航的视野中。
    就像是通往命运终点的特快列车，哪怕你明明知道终点等待你的是死亡，你却依旧无法阻止命运齿轮的转动
    楚子航急了，赶忙对男人说：“你快掉头！回去！”
    “现在掉头可是违反交规的，要扣六分呢。”男人笑着说道，手头的方向盘却没有停下来。
    “今晚这里有暴风雨耶！上了高架桥就下不去了！”楚子航更加着急了，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
    “哈哈，不用紧张，能上来就不怕下不去！封路什么的，到时候给警察递根华子的事儿，我走南闯北这么多年，啥场面没见过。”
    男人还是没有听出楚子航话里的意思，继续啰嗦着：“至于暴风雨什么的，你大可不用担心，这可是迈巴赫耶，2.7吨重呢，别说区区十级台风，就是再大两级都不怕。”
    男人还是没有停车的意思，迈巴赫继续疾驰着，直接冲到了高架桥上。
    “可是…可是，你会死呀…”楚子航嘟囔着，眼睁睁看着迈巴赫驶向多年前的那条不归路。
    男人没有听到楚子航最后那句小声嘟囔，看着一脸神伤的楚子航有点慌了，急忙道：“别这样呀，我回去还不行吗…”
    “来不及了…”楚子航神情依旧沮丧。
    从上了高架桥开始，他们就已然进入了奥丁的尼伯龙根。无论沿着哪个方向走，最终都会来到那个神明的面前。
    唯一逃脱的可能性就是在神明现身之后，沿着他的反方向走，上次楚子航就是这样逃出来的。
    因为在神的领域里，只有神的方向才是唯一的指向，其他的都只是幻象。
    在那个诡异的神明出现之前，他们都只能漫无目的在暴雨中前行。可当神明出现的时候，又怎么会轻易让他们脱身，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历史的重演。
    只是一个悖论罢了！
    命运就是这般，让人别无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