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王府。
裴豫一袭白色绣金纹的锦衣,气质素雅高华,正在后花园的凉亭中抚琴。
作为长子,他是有立场去与裴寂这个嫡皇子争一争皇位的,毕竟自古以来皇位继承人讲究的就是立嫡立长。
然而他是皇后养大的,从小就与太子一起长大,母族也不显赫,所以一直以来都被朝臣看做是太子党。
他自己对外也是这么表现的,素来一派温和谦逊的君子作态,不参与朝政,与世无争,整日里弹琴作画,看书下棋,交结的也都是些同样不喜党政和权力倾轧的闲雅之辈。
他的人设一直维持得很好,以往二皇子身份还没被拆穿时,也未曾把他看作对手。
他骗过了很多人,也只有差点死过一回的裴寂知道他的真面目了。
这一次外界的谣言,裴豫看似一点也没有沾染,但其实就是他透露给裴恒的。
裴恒虽然被关进了宗人府,势力也被裴寂清除了大半,但暗中还有一些势力深藏不露,即便是裴寂也无法彻底连根拔起。
只要还没死,他就不可能放弃争夺那个位置,所以得知“裴寂好男风”这个消息后,他就安排人大肆散播了出去。
消息若是真的,那就再好不过,就是假的也没关系,反正先把脏水泼到裴寂头上再说。
偏偏这种谣言是最不容易澄清的。
裴寂只能受着。
裴豫也是如此想的,但是他不能亲自动手,让裴恒去做正好。
之前裴寂昏迷不醒五日的消息,也是他故意透露给裴恒的人知晓的。
裴豫已经习惯于隐藏在暗处了,不管做什么都让别人冲在前头,而他隐藏在幕后不染上分毫纷争,计谋成功了最好,失败了惹上一身骚的也是被他当枪使的那个人,他自己一点损失也没有,始终清清白白干干净净。
他就像一条隐藏在暗处的毒蛇,不到最后一刻是不会露出自己的毒牙的。
当下属来禀报裴玓入族谱的消息时,裴豫神色温雅,点点头表示知道了,继续弹奏琴曲,好似这个消息对他一点影响也没有。
然而实际上,他指尖下弹奏出来的曲子,已然没了先前那种悠然看戏的意境,而是充满了一股阴郁的杀气。
一只喜鹊飞进了亭中,落在了裴豫的琴案上。
他指尖一顿,停了下来,伸手在喜鹊脖颈处按了按。
喜鹊张嘴吐出来一颗蜡丸。
原来这喜鹊并非真的鸟,而是机关鸟,专门用来传信的。
这机关鸟,正是出自墨家。
信鸽用来传信太过普遍,而他一个闲散王爷,若是经常有信鸽飞进他府上,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所以他便用这外形是喜鹊的机关鸟来传信。
喜鹊在人们心目中是一种能带来好事的祥瑞之鸟,看见它人们根本不会想到别的地方去。
裴豫碾碎蜡丸,取出里面的纸条,看完后他眼神一沉,手指狠狠攥着纸条,手背上青筋浮现。
云雾茶庄给女客下药,意图将女客掳走!而女客乃是刑部尚书之女,刑部尚书得知此事后大怒,誓要彻查茶庄!
结果这一查,发现云雾茶庄居然是人贩子的一个窝点,当即将茶庄查封,所有人员押进大牢!
蓬莱酒楼窝藏罪犯,查封!
如意楼(青楼)发生命案,查封!
……
一连八处地方,先后被朝廷以雷霆手段查封,人员全部关进大牢,任谁来了也不管用。
这八处地方,全都是裴豫这些年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情报机构,同时也为他揽了大笔钱财,有了这些钱,他才能更从容的收买人心,让那些人为他所用。
而现在,这些都没了!
他不相信这是巧合,肯定是裴寂在故意报复他!
他要一举将他的耳目全都连根拔起!
他还偏偏不能出面,反倒还要努力将自己摘出去,否则他自己也要被拉下水!
然而他若真的放手不管,那些下属必定会寒心,从此还有谁肯再为他卖命?
多年心血付于一旦,裴豫怒恨交加,再也维持不住清淡温雅的人设,抓起面前的古琴狠狠砸了出去。
好好的一张琴被砸得四分五裂。
该死!该死!该死!
裴豫心里一遍遍咆哮着,裴寂怎么就没死在那场刺杀里呢?不是保证能让裴寂死无葬身之地吗!
“王爷。”一道曼妙柔媚的声音传来。
一个身着水红色绣海棠薄衫的女子,提着食盒款款从小径里走出来,踏入凉亭中。
正是王府后院里的一名小妾何氏。
裴豫最近在她那里歇的次数多了些,何氏便觉得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地位不一样了,打探到王爷在凉亭中弹琴后,她便特意做了甜汤提过来,想与王爷你侬我侬一番。
然而她万万想不到的是,这一来,便是踏入了死地。
裴豫豁然转头,一双猩红的眼睛盯住了她。
何氏被他那一眼看得如坠冰窖,骇然地后退了一步,手里的食盒都掉在了地上。
王爷他素来是温文尔雅体贴温柔的,怎么会露出这般可怕的神色?一定是她看错了吧?
何氏心中犹自不敢相信。
然而再看,王爷还是那一副要吃人的模样。
她下意识想跑,可惜才一转身就被抓了回去,“跑什么?”
以往那听了令她脸红心跳的声音,此刻却如同来自地狱的死亡之音,何氏一阵颤栗,“王,王爷……啊!”
亭中不时传出一阵惨叫。
良久,裴豫踩着一地鲜血离开了,身后,是一具被折磨得面目全非死不瞑目的女尸。
发泄了一番后,裴豫心中那股滔天的怒意总算是平复了些许,他淡淡吩咐:“将何氏的尸体处理了。”
下属躬身应道:“是。”
*
“咯咯咯……”
太子府,花园的草地上,铺上了厚厚的地毯,两个孩子正在上面追逐嬉闹。
一个是裴玓,另一个则是裴琅,也就是裴潜的儿子琅哥儿。
琅哥儿额头上的伤彻底好全了,裴潜带他特地来向薛婳表示感谢,当然,更多的还是想向她多买几瓶回春丹。
回春丹薛婳是不缺的,而且她之前说了欠他一个人情,便直接给了他两瓶,还有一些别的丹药,凝神丹、养元丹、解毒丹等,都是药性比较温和的丹药,普通人也可以服用。
裴潜得了这些丹药,很是高兴,直言:“要是赵兄下次还有什么事儿用得上我,直接告诉我一声,我保证随叫随到。”
回春丹的药效他已经见识到了,就连外面吹得天花乱坠的白玉膏也比不上,其他的丹药效果肯定也不差,赵兄是个真正的炼丹高手,只不过名声不显而已。
现在跟他打好关系绝对没错,不然等以后他名声起来了,再想来结交可就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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