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人接过巫女安手中的绸缎,站定在韩若雪面前,拱手一礼。
满堂宾客都在喝彩。
一个族老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从高堂椅子上站起来,看着满堂的宾客道:“内侄苏文秀今日大喜之日,招待不周,还请诸位见谅!”
繁琐的程序直绕得韩若雪头昏眼涨,可偏偏身体就像一只提线木偶一样不受自己操控,越发高亢的喜乐中。
整堂喜宴进入了成亲时最高潮的环节。
拜堂!
官人手牵着同心结,和韩若雪并肩站好,两人背对着坐在高堂之上的族老,外向天地。
充当傧相的一个族兄高喊道:“一拜天地!”
然而令场中人意外的是,新娘子却并没有跪拜下去。
“这无知村妇,她怎么敢?”
族老气的直哆嗦,手指颤颤巍巍的指着嫁衣新娘。
周遭宾客也是一静,也在窃窃私语。
恶语如刀,眼神似箭。
韩若雪即使披着盖头,也能感觉到周遭越来越紧张的气氛。
然而,这具身体不是由她在控制。
韩若雪此时猜测,这可能是某一段设定好的情景再现。
“都住口!”
族老一拍手边的黄花梨木靠背,一直缓缓起身,站在一旁的新郎。
“文秀,今日这亲不成也罢,这蠢妇已经害我族百年文运,你堂堂金榜魁首,只能蜗居乡野之地,都是这蠢妇害的,今日当着众亲友的面,她又不愿与你拜堂,我九嶷苏家颜面扫地……莫非今日要我拿出族长的权利,逐你出族谱,你才肯回头。”
族老说完,不愿再看这个原本寄予厚望的族侄。
“来人呐,剥了这蠢妇的衣衫,你不跪,好,可是我苏家子弟不是你这等乡野丫头可以折辱的,给我敲断这贱婢的腿……”
两个仆从领命,拿着棍子朝韩若雪走来。
“不对劲……”人群中一个小侍女看着一动不动的韩若雪,巫女安终于发现了不妥,悄悄挪动到新娘子身边,手中一团灵光亮起。
此时,大堂内也发生了诡异的变化。
她分明看到端坐在椅子上的族老,苍老的脸扭曲成一张饿狼的面孔,獠牙绿眼,看着大红嫁衣的韩若雪如同看食物一样。
宾客也都纷纷异化,有的脸孔腐烂,有的缺胳膊少腿,有的胸膛破了一个大洞……
喜堂瞬间变成了地狱,所有的怪物都直勾勾地看着场中的两人。
两个穿着衣服的狗脸人拿着棍子正朝着韩若雪而去,腥臭的口水从它们嘴边流了下来,一路上地上的石板都被腐蚀出气泡。
韩若雪眉头一皱,盖头遮蔽了她大部分的视线。
她垂着的眼睛只能看到对面走过来的仆役的脚,野兽的爪子撑破了布鞋的鞋面,一步步向她靠近。
“该死,发生了什么?给我动起来啊……”
她把精神集中到一缕灵力上,努力沟通着沉寂的灵力,终于一缕灵力从沉寂中被唤醒,她正准备反击的时候。
一双白皙修长的手从旁边伸了过来,牵住了韩若雪的手。
“不好!”
韩若雪心神一松,原本不稳定的灵力又缓缓沉寂下去。现在,她已经是待宰的羔羊了,她的心一瞬间沉到了水底。
她的鼻子已经能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腥气,就在两个狗脸仆从狞笑着朝着韩若雪挥舞爪子,爪子即将落在她单薄的身子上。
下一刻,高堂之上,便要血染嫁衣之时。
“退下吧!”
一声高喝,所有人身上的异像一瞬间消失,又变成了普通人的模样。
巫女安看着站出来一手牵着韩若雪并且挡在前面的官人,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收敛了手上的灵光。
喝退了仆从之后,官人冷峻的脸色融化,对着高堂上的族老拱手道:“阿离只是一时紧张罢了,族老何必震怒……”
半晌。
族老才喃喃道:“希望如此……”
周围停下的喜乐再起。
“一拜天地!”
官人重新牵着韩若雪的手,向门外天地跪拜,虽然身体还是不受控制,但是韩若雪原本弯不下去的腿弯,此刻也顺利地跪拜了下去。
韩若雪感受着手上传来的体温,心思复杂。
“二拜高堂!”
……
龙凤高烛缓缓的燃烧着,韩若雪被雪蕊搀扶着坐在拔步床上。
“呼……”
身体一瞬间回到了她的掌控之中。
韩若雪赶紧掀开了盖头。
“巫女安,我身体不受控制,刚刚发生了什么?”
“这鬼域的人一瞬间异化成了怪物,不过那官人一喝之下,又恢复了原状……”巫女安描述刚才的画面,道:“就是游戏CG动画的过场一样,你所扮演的角色刚刚经历的那一幕,应该是一段很重要的剧情,所以你无法操控自己的身体……”
韩若雪好奇道:“你还懂这个?”
“我也打游戏的好吗,我又不是山里人,静离神社也装了WIFI好吗?”
巫女安淡淡道。
“不过,如果当时没有那官人出手,恐怕之后的场景会很不好看!”
巫女安回忆着当时的情况,那种肃杀和恐怖绝不是作假,如果当时韩若雪没有跪下去,情况绝对会恶化。
“所以,你们欠我个人情!”
林默推开房门,走了下来,没理会一脸防备的两人,若无其事地端着酒杯坐在了韩若雪旁边,“亲爱的,不对,娘子,该喝合卺酒了!”
“是你?”听着熟悉的称呼,韩若雪立马认出了林默。
她立马戒备起来,习惯性地想掏出伏魔棍,然而摸了空,她才想起来这是在鬼域里,伏魔棍并不再她身边,而且她的灵力也被封印了。
“破屋偏缝连夜雨……”
“果然对我情根深种,也怪我长得太好看……”
林默自我陶醉了一会儿,然后一指点在自己眉心,露出了一身魔法师的伪装。
高高的魔术帽,一身笔挺的白色西服,他扶了扶鼻梁上的单片眼镜,看着站在一旁的巫女安,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艳,嘴里调戏道:“这么美丽的巫女,竟然是我的侍女,真是我的福气……”
“你这家伙搞什么鬼?”
韩若雪虽然灵力沉寂,但还是不善的看着林默,冲着巫女安使了个眼色,准备用物力擒拿下这个邪恶的魔法师。
她的灵力不能施展,这家伙也绝对剩的不多,配合巫女安绝对能把这个邪恶的魔法师拿下。
然而巫女安没接受到她的信号,反而呆呆地看着林默,面无表情的小脸忽然绽开了一丝笑容,犹如高山上的冰山雪莲,意味深长地说道:“巫女,本就是侍女,不过是神的侍女!”
被怼了一下,林默毫不在意,冲着她笑了笑,大剌剌道:“不过在这鬼域里,你还真就是我的侍女,取杯茶水来,我渴了。”
本是无心之言,没想到片刻之后,一双小手便捧着一杯香茗伸到了他眼前。
“您请用茶,这鬼域之中的茶与水都不洁净,我以灵力为杯,眼泪为茶,炮制了这一碗泪茶请您享用!”
别说林默,就连韩若雪都惊呆了。
这个年纪不大的巫女,对人说话可从来没有这么温柔过。
而且,灵力做杯,眼泪为茶。
是不是有些太骚操作了。
为什么巫女安对这个魔法师这般不同?
想到这里,韩若雪看着林默,眼神里满是怀疑。
林默一愣,深深的看了巫女一眼。
身处鬼域,灵力受到压制,本就残存不多,可是巫女安毫不迟疑榨干了体内的灵力,如今已经面色苍白,站都站不稳。
然而她仍然捧着透明的茶盏,一脸平静地望着林默。
“灵觉高的人这么多吗?”
巫女本身就只有灵觉高的纯洁女子才能担任,而且作为侍奉神的侍女,本就比寻常人更能感受到神灵的存在。
虽然这个世界无神,但是代代以来,无数人都把巫女和神联系到一起,这种念力也导致巫女那神奇的直觉。
巫女安看了林默一眼,便匆匆低下头,只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平静如镜的心湖也升起波澜。
她无法看穿神的伪装,但是冥冥之中,她却能感受和林默相连的感觉。
“唉!再让这姑娘这么下去,怕是马甲要掉!”
林默已经能感觉韩若雪在怀疑自己了,接过巫女手里的茶盏,将这杯茶一饮而尽。泪茶饮尽之后,灵力化作的杯子缓缓消散在空气里。
“好茶!”林默回味着这一盏眼泪,入口甘甜,毫无苦涩之感。他缓缓站了起来,一手箍在了巫女安的腰肢之上。
巫女安身上被鬼域施加的幻术顿时破碎,露出来原本的模样。
白衣红裳。
腰肢入手纤细,柔若无骨,眉心一点樱花印。
“不能白喝你的茶!”
林默空着的手挑起了巫女安的下巴,巫女安仰起了小脑袋,肆无忌惮地打量着林默的容貌。
“不能直视神……”巫女安回忆着上代巫女的教导,“除非祂允许了……”
林默笑了笑,慢慢贴向了巫女安那张白皙美丽的瓜子小脸。
“喂,你这个混蛋在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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