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过了两个拐角后,莫世便随着小厮来到了清风阁阁主的隔间之内。
房内的装饰极其简单,最中心是一个聚灵阵法,阵法之中有一个仙器炉鼎,而除了这仙器炉鼎,在房间内,也只剩下了一个书架和一个药架,附带着一张桌子和两个凳子,甚至连张床都没有。
莫世粗略环顾了一眼,便向着立于窗口的那道看起来仙风道骨的身影走去,而在他身后被称为十二的小厮也同时无声退下。
“莫问世?”那身影发出了一道疑问之音。
“嗯。”莫世停下了脚步。
“既入门,先回答我两个问题吧!在你的理解中,何为丹,而你又可否炼丹?”那道身影仿佛是在笑,瞬间便把两个问题抛向了莫世。
“那阁主可有救人神丹,或者摄魂之力?”莫世的目光直视着那道身影,不但没有先去回答他的问题,反而抛出了自己此行前来的目的。
“你若想要,我便有,你若不要,我便没有。”那道身影抬袖,素白宽大的长袖一挥,顿时房内阵阵药香环绕……也在这时,莫世听了出来,他竟然真的在笑。
“紫极花,檀香木,庆龙草,寒夜星,古田味,烈龙筋,还有五阶莫世转天猴的魂丹练成的仙品三级丹药之香,有提神延寿之效,只不过……”莫世看向那袖口含着笑意极为随意的说道,“它对您现在应该已经没什么作用了吧?”
“啪,啪,啪。”顿时一声又一声掌声接连响起,随之一道道称赞之音传出,“年仅十八,能对药理药源知晓到这一步,就凭此,你便有了见老夫一面的资格。”
语落,那看起来飘着仙气的身影慢慢的回过了头……莫世的脸上顿时出现了一份愕然,这清风阁阁主怎么竟然会如此苍老?
其实,到了他这个地步的话,容颜是可以自行改变的,而且哪怕是随手为自己练一个仙品丹药,都足以让他恢复到中年的那个时候……那显而易见,这一切,都是他自己的选择。
看到了莫世那略显惊讶的脸色,沈风满脸的褶皱堆积在了一起,他摇头笑了笑,道,“你想的没错,这的确是老夫自己的选择,老夫一生只是为了炼药,也是为了寻求突破那突破神级限制的丹药,亦是无怨无悔……一声药到,便是一生为药道。”
随着沈风这一句话的说出,莫世心中顿然多了几分敬然,如果在他面前的是这么一位长者,那么沈风绝对值得他的尊重。
“沈阁主,问世先前多有不敬,还望阁主见谅,事出有因,的确是问世太过心急了。”莫世连忙拱手道。
“无妨。”沈风毫不在乎的笑了笑,道,“我已半截身子入土,至于还能活几年,我自己清楚得很,最近几年,也渐渐豁达了许多,而且对于世俗的那些繁文礼节也已没那么在乎了,你也无需多礼,如果不是那俩颗神丹的出现,你哪怕毁了这清风阁,老夫都绝不会见你的。”
“问世不敢。”莫世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半响后再次出声,“那——不知沈阁主可否帮问世救一人?”
“她对你很重要吧!”沈风也没有去着急回答莫世的问题,反而轻飘飘的问道。
“非常重要,极其重要,特别重要。”一连三声应下,莫世用力的点了下头。
“那就先坐吧!”沈风微微一笑,回身坐到了桌子旁的椅子上,拿起了那看起来已经生锈的茶壶,往莫世的杯中倒了一杯茶水,对着举杯笑道,“小兄弟,来吧,尝一尝!”
莫世倒也没有客气,直接坐到了沈风身边,嘴巴动了动,显然是想再次开口。
只见,沈风满脸笑容地摆了摆手,端起茶杯递向莫世道,“小兄弟,莫要着急,你先尝尝老夫这酿了许久的茶,味道如何?”
“嗯?”莫世眉头顿时稍稍皱起,但毕竟有求于人,他还是接过茶杯轻抿了一口。
茶水入喉,莫世的双目一瞬瞪得贼大贼圆,就连心中的焦急也随着这一口茶的入口淡化了几分……好凉好冰的茶,简直深入骨髓。
看着沈风略带笑意的目光,莫世仔细回想着刚刚的那份味道,眯眼道,“沈阁主的茶,似乎有些与众不同呀!寻常茶水,应该属温,稍稍发苦,但,沈阁主的茶,确实是颇具一番别样的味道,就像是……”莫世仔细想了想,才看向沈风开口道,“万米冰层之下最寒的水,简直透彻心扉,甚至能带给人一种全身通透的豁然之感……不知,敢问沈阁主,此茶是如何酿造?”
“这茶,无需酿造。”沈风忽然起身,指向莫世放在桌上的茶杯笑道,“你再看看现在你杯中的茶?”
随着沈风的手指看去,莫世一瞬间面露极度的震惊之色,惊声道,“什么?”
明明他只是轻抿了一口,但……现在的杯中竟然一滴水都没有,更何谈茶?难道……是幻境?
可是,怎么可能,如果是幻境,一定有其运行轨迹,以莫世的实力,可能走不出,但是凭借俩世的目力,至少发现还是不成问题的。
“小兄弟,无需惊讶,这茶其实是心中之茶,也是老夫为你一人所酿。”沈风连续走出几步,再次回到了窗户边,看着外面的喧闹人群,叹道,“你看啊,这碌碌众生,其实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处,其中,可能有人为财,有人为权,而有的人只是为了活着……那你是属于哪一种呢?”
莫世顿时眉头深深锁了起来,老者的话让他有些迷茫,甚至听起来一知半解的,但偏偏莫世好似能感受到其中的一点韵味,这一刻,莫世的语气是生平中最大的不确定,“我好像不属于任何一种……而且,这和此茶又有何关系?”
“哈哈,茶道,向来被誉为养生之道,知所需,得所味,那……这世态百味,因果必然,小兄弟又何必去强求呢?”沈风再次回身,脸上已经带着几分郑重之色,看向莫世问道,“所以,小兄弟,你真的听明白了吗?”
莫世沉思了好久之后,才缓缓笑道,话语中依旧还有着那不羁的傲气,“明白却不需要明白……如果是这天道想让沁儿离开我,那么我愿意夺天而行,这个世界,没有人可以阻止我救她,当然,沈阁主如果帮,问世承您这个人情,沈阁主如果不帮,那就当问世没有来过。”
“因为……”莫世极其认真的看向沈风,道,“问世至少很敬佩您的为人。”
“你错了,你若做,我自然会帮,只是,这代价,希望小兄弟日后,不要后悔……因她一人,会乱了许多因果,这就是规则,也是老夫这些年悟出的丹道。”沈风大手一挥,双合镜巅峰的气势蔓延而出,同时位于中心的阵法缓缓打开,仙器丹炉升空,望着那丹炉,沈风老目浮现了几分回忆,“老夫这一生,本以为炼丹是造福世人,到最后,才发现,只是我的一厢情愿罢了,天道轮回,我一生所做只不过给别人的这一生强加了一份因果而已。”
“而这因果,最后要的,甚至可能却是他们的命啊!”
沈风的目中突然出现了一抹悲凉,看着莫世神色复杂的道,“这些年,老夫已经很少炼丹了,不是因为年纪逐渐变大了,也同样不是不想练了,而是我怕影响了别人的轮回之道。人与天斗,怎么可能赢呀?可……那却也是老夫一生都在追求的道呀!”
莫世目中何时不知出现了泪水,怔然的望着那大气磅礴的丹炉……他现在发现,这丹炉曾经竟然是神器,但是如今却成为了仙器,而放弃了这神器丹炉的人,显然只能是面前的这位老者……他为了什么,自然是不言而喻。
但,其实,只要他不说,依旧无人可以知道,只是……他不愿。
莫世心中一瞬冽然……如果这个世界有圣人,那么面前的沈风绝对担当得起这两个字。
“沈阁主,请问你是几级炼丹师?”接着,莫世还是颤颤巍巍问出了这个憋了好久的问题……因为,沁儿的伤势,理论上,神丹确实救不了。
但是,如果是这神丹是由突破了九级壁垒达到了十级的神级炼丹师的话,却也不一定……可是,十级炼丹师,就连神界也从来都没有出现过,莫世随手炼制仙丹,最多也只能算是九级巅峰。
而且他也知道,如果没有特别大的机遇的话,这辈子,他也只能停留在这个境界了,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因为,他永远不可能全身心的投入炼丹之中,上一世都做不到,这一世更是不可能。
“曾经的十级炼丹师,现在的九级。”沈风笑了笑,对着莫世反问道,“而且几级真的那么重要吗?”
“丹道,救世为主,若不能救,老夫宁愿再不开炉。”
敬佩……莫世此刻的心中只剩下了深深的敬佩之情,但,寒沁同样是哪怕他付出一切都要救的人。
这一刻,莫世认认真真的躬下了身子,用最真诚的态度请求道,“我的丹道与沈阁主不同,但是,我请求,沈阁主,为问世出手……来日,必将加倍偿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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