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淅淅沥沥地下着,陈帆和贺青竹站在楼道前面,头发都被打湿了,却像是一无所觉。
这时,有人从楼道里出来,撑着伞从他们身边走过,用奇怪的眼神看了他们一眼,很快走远。
陈帆的眼睛像是被雨水糊住了,看不清贺青竹的脸,眼前仿佛出现了十一年前,自己跟吴子瑜抱在一起,躲在一旁的贺青竹哭着离开……
他终于知道她当年突然消失的原因。
这个原因,比他之前以为的贺青竹对他没兴趣了,又不忍伤害他的理由,要残酷得多。
上天简直跟他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
他能怪她吗?怪她为什么要急着出国,怪她为什么丢了手机,还是怪她为什么没有记住自己家的号码?
陈帆很想解释,那个不到两个月,就跟别的女生走到一起的,并不是自己。
可是,那确实是他本人,就算那是十七岁时的他,他也没办法昧着良心说那不是。
他看着眼前这个哭得伤心欲绝的女人,心里像被千斤巨石压着,几乎要喘不过气来。他再也控制不住,将她抱入怀里。
“别碰我——”
贺青竹剧烈挣扎起来,双手用力,想要把他推开。
陈帆紧紧将她抱住,越抱越用力。她的挣扎看起来是如此的无力。
“你走,我再也不要见到你,你走啊——”
贺青竹先是推,推不动,就改成拍打,渐渐的,没了力气,双手扯着他的衣袖,一口咬在他的肩膀上。
陈帆感觉到肩膀上的痛楚,一声不吭,咬着牙承受着。
最后,贺青竹松开了牙齿,伏在他肩膀上哭泣着。
陈帆能清晰地感觉到她身体的颤抖,雨水顺着他的头发,不断滴到他的脸上,滑到嘴角,是如此的苦涩。
…………
“青竹人呢?”
一辆车停在贺青竹家门口,苏沐妍匆匆忙忙从车上下来,用力拍着门。
陈帆从屋里出来,将门打开,用低沉的声音说道,“她在楼上房间。她淋了点雨,有点感冒,麻烦你照顾好她。这是房门钥匙。”
他将钥匙给了她后,就离开了这里。
苏沐妍见他头发和衣服都是湿的,脸色也很不正常,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在早上,她接到陈帆的电话,是用青竹的手机打来的,说青竹出事了,让她过去。
她立马扔下手中的事,开车赶了过来。
她顾不得问他,三步并作两步上了楼,去看青竹怎么样了。
到了楼上,苏沐妍推开门,见青竹躺在床上,走了过去,见她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吃了一惊,“青竹,你这是,怎么了?”
贺青竹的眼珠一动,看见是她,眼泪夺眶而出。
“别哭啊,到底是怎么回事?”苏沐妍上前抱住她,急切地问道。
贺青竹哽咽着说,“带我走,我要离开这里。”
苏沐妍突然明白了,“是不是那个混蛋,他欺负你了?”她顿时火冒三丈,怒气冲冲地站了起来,“我去找他算账。”
贺青竹拉住她的手,哀求道,“不要,我不想再见到他。”
“哎呀。”
苏沐妍气得咬牙切齿,痛恨自己怎么刚才就这么轻易让他给走了。可是,青竹现在这样,总不能把她一个人丢在这里。
这个账,以后再算。
“走,我带你回鹏城。”
…………
陈帆走在外面,雨已经停了,地面还是湿的。
早上,眼看雨越下越大,他将青竹带回了她家里,担心她做傻事,就通知苏沐妍过来。现在人既然来,他也该走了。
他知道,青竹不想看见自己。
陈帆回到家里,洗了个热水澡,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上的灯,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
他就这样躺了一个下午,一直到天黑了下来,外面传来开门声,家里人回来了。
他没有开灯,家里人甚至不知道他在家,等饭菜做好,给他打电话,听到房间里传来手机铃声,才知道他在房间里。
吃过晚饭后,陈帆又回了房间,坐在椅子前,电脑都没开,望着窗户外面发呆。
突然,有人敲门,他收目光,转头看去,是他哥陈元。
“有心事?”
陈元刚才吃饭的时候,就看出他情绪很不对劲。在这个家里面,他是最了解陈帆的人,“是不是跟傅喻晴吵架了?”
这两天,陈帆满面春风的样子,整个精气神,都跟平常不一样,这种状态,根本瞒不过别人,一看就知道处于热恋中。
今天,却突然蔫了下来,情绪非常低落。很可能就是因为感情出现了危机。
如果只是吵架就好了。
陈帆摇了摇头,他的心里现在有一个解不开的死结。
陈元看着他脸上的神情,说,“要不要出去喝一杯?”
“好。”
“我去跟你嫂子说一声。”陈元起身走了出去。
不一会,两兄弟一起出门了。
小区外面不远,有一条街,开了几家烧烤店,到了晚上就开门。
今天下了雨,天气比较冷,但因为是周末,来吃烧烤的人不少,其中有不少是学生。
他们去了其中一家,找了位置坐下,点了一些烤串鸡翅茄子生蚝等等,又要了几瓶冰镇啤酒。
陈元开了一瓶啤酒,倒了两杯,说,“来。”
陈帆跟他碰了一下,一口干了。
“要不是你回家了,我想喝口酒都没机会,你嫂子平时管得很严。”陈元将杯子加满,笑着说道。
就这样,他们一杯接着一杯,两瓶啤酒下肚。烧烤终于上来了。
陈帆看着盘里的烤串,突然问道,“当年,你跟你前女友分手的时候,有想过挽回吗?”
那是他哥还在读高中时的事情,他们分手的时候,他哥非常痛苦,一度差点堕落,成绩一落千丈不说,还天天旷课,最严重的一次,跟别人打架,把人给打骨折了。
幸好,在那次伤人之后,他哥幡然醒悟,及时回头了。
陈帆知道,那是他哥的初恋,在他的心里,有着非同一般的地位。
“怎么没有?”陈元拿起酒杯,一口喝了下去,说,“可是,感情这种东西,没了就是没了,不管你怎么努力,都无法挽回。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覆水难收。强求不得,该放下就得放下。这样,对自己和对她都好。”
陈帆手握着酒杯,想要拿起来,悬在空中,又放下了,手一用力,玻璃杯啪的一声,出现一条裂缝。
“是我搞砸了,以前是这样,现在又是这样。我今天才知道,原来她一直没有忘了我,十一年了……”
“可是现在,一切都完了,彻底完了。”
陈元在一旁听着,什么都没说,只是给他换了一个杯子,重新倒满啤酒。
陈帆看着他,问,“哥,如果当时,你知道有一个办法,可以将她留在你身边。可是,这个方法很无耻,也很下作,你会用吗?”
“阿帆,你千万不要做傻事。那会伤了她,又害了你自己。”
“不,不是你想的那样。”陈帆知道他在想什么,说道,“你可以理解为,一种超能力,让你有机会跟她重新开始。但是,这很有可能会再伤她一次,你会用吗?”
陈元想了一会,摇摇头,说,“我不知道。事情都过去那么久,我早就放下了。”
“阿帆,你千万不要钻牛角尖。想想傅喻晴,她已经是你女朋友了。”
他已经听明白了,阿帆今天这么反常,是因为另外一个女生。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劝诫一下。
喻晴!
陈帆听到这个名字,想着这段时间以来,她出现在自己的生活中的种种,拿起酒杯,一口喝下。
他说道,“人的一切痛苦,本质上都是对自己无能的愤怒。”这是王小波的话。
“哥,你说得对,我总是顾虑太多,有点道德洁癖,除了让自己纠结痛苦,还伤害到了别人。”
“我明明知道该怎么做,为什么不愿去做?”
“我明明有能力去做,为什么不做?”
“我真的没办法看着她离开。”
陈元看着他,只问了一句,“傅喻晴怎么办?”
陈帆没有没有说话,他不愿去想这个问题,以前,他总是想得太多。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什么都不想管了,先做了再说。
就算前面的是一条不归路,他也要走下去。
两兄弟在这个烧烤摊,喝了一箱啤酒,陈元先倒下,他的酒量也不怎么样。
陈帆却还很清醒,体质变强后,他的酒量似乎也变好了,付了钱后,扶着陈元回去了。将人往沙发一放,嫂子就开门走了出来,埋怨道,“怎么喝成这样?”
“要不要扶他进房里?”
“不用,让他在这里睡吧,别熏着两个小家伙。”章琪话是这样说,还是回房拿了一床被子出来,盖在丈夫的身上。
陈帆回了自己房间,坐在椅子上,拿出手机,找到了秦若素的微信,写道,“明天有空吗?”
他的手指在发送键上停了两秒,点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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