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阑珊的闺房无特别之处,却因死了人,透着一股子阴寒之气。楚玥璃走进屋内,看见穿戴整齐的古阑珊,直挺挺地躺在了床上。脖子上,一条勒痕,看位置确实是被吊死的。扫了眼房梁,还挺高,需要踩凳子才能搭绳子。屋子已经被清扫过,实在难以寻出蛛丝马迹。
楚玥璃来到床边,仔细看着古阑珊,由头至脚,最后将目光落在了她的手指上。她的右手手指,有三片指甲没有了。
古黛悄然无声地出现在楚玥璃的身后,道:“阑珊妹妹的指甲找不到了。”
楚玥璃用余光扫向古黛,发现她面色如常,竟丝毫不怕见到尸体。自己不怕,是因为躺在她手下的尸体为数不少,她不怕,又是为何?
楚玥璃道:“姐姐似乎不怕尸体?”
古黛回道:“人活着才可怕,死了又有何惧?玥璃妹妹,你说是不是?”
楚玥璃倒是认同她的观点,于是点了点头,道:“确实如此。”
古黛微微一笑,道:“有人相伴百年,却不懂彼此心意。有妹妹与我心神相通,黛,此生足矣。”
楚玥璃道:“但愿日后姐姐别嫌我笨拙。”
古黛道:“若妹妹是笨拙之人,这世间可还有聪慧之人?”言罢,做出请的手势,“屋里阴气重,不如去我的初清小筑品茗如何?”
楚玥璃道:“那就多有打扰了。”
古黛道:“玥璃妹妹能来,我自扫榻相迎,何谈打扰?请。”
二人出了古阑珊的屋子,就仿佛忘掉了刚死人这件事,一路慢行,向着初清小筑而去。楚玥璃自认和古阑珊没什么交情,不伤心十分自然。可瞧着古黛的反应,只是有些感伤,丝毫不见如何难过自伤。
古黛仿佛晓得楚玥璃心中所想,道:“妹妹定诧异,为何黛如此薄情,并没有号啕大哭、悲痛不已。”
楚玥璃道:“正如姐姐所言,人与人之间需一个缘字。即便打小一起长大,也未必相处得来。”
古黛淡淡一笑,道:“妹妹所言正是此理。黛并不善言辞,也不想装出个什么模样給他人评说,唯愿如清风般随意自由,得一点点儿的洒脱,足矣。”
楚玥璃道:“何尝不是我所愿。”
二人相视一笑,有了几分惺惺相惜之意。
古黛的初清小筑,十分雅致,打眼一看,虽无奇花异草怪石嶙峋,却别有一番悠哉滋味,仿若世外桃源。哦,是世外竹源。
古黛道:“我偏爱墨竹,少了些女儿情调。”
楚玥璃道:“我看着甚好。魏紫姚黄虽美,却不如绿色养眼、静心。”
古黛笑道:“还是妹妹知我心意。”
厅堂门口,有奴婢抱盆而立。
二人洗手之后,脱了鞋,这才进了厅堂。
整个初清小筑大体颜色由黑白灰三色组成,偶尔点缀几只淡粉色的花,添了些女子柔情,却毫不突兀。如此简洁大气,竟与无问居有着平分秋色之美。
楚玥璃走到花前,仔细一看,发现那些花儿竟都是薄纱做的假花。风一吹,花瓣儿轻摆,竟比真花还要鲜活几分。花心处,缀了几颗十分小巧的珍珠,于精致中透着几分奢华,当真是美不胜收。
楚玥璃赞道:“这是谁的手艺?竟能以假乱真。”
古黛摆开茶具,一边煮茶一边回道:“闲暇无事,我自己捏着玩的。”
楚玥璃赞叹道:“真是一双巧手。”
古黛却道:“世间万物有各自的造化,我本不应该以假乱真,偏偏心有所想,手又要配合,便做出一些玩意儿,哄曾祖母开心。妹妹若是喜欢,我送妹妹两只珠花。”
楚玥璃道:“好啊,那就先谢过姐姐了。”
古黛含笑道:“来,品茗。”
楚玥璃道:“我可不善此道。喝些,解渴就行。”
古黛道:“常人都说茶需细品,可妹妹却是直爽人,去除那些浮华表面,茶道,本来就是解渴之道。妹妹,请。”
楚玥璃觉得,和古黛聊天,简直能把火气再大的人,都顺得毛发乖顺、唇角含笑、心悦诚服。自己往往过于强硬,可古黛却能在不温不火中将事情做成,当真是区别啊。楚玥璃忽然十分好奇一件事了,于是问道:“姐姐性子如此好,可有什么事能让姐姐发火,怒不可遏?”
古黛垂眸,倒茶,道:“我也想知道,什么事儿能让我怒不可遏。”
楚玥璃将茶凑到唇边,笑着饮下。
分别时,楚玥璃拿走了两只珠花,留下了一只发簪,声称是回礼。
出了古府,楚玥璃坐上马车,眉头就皱了起来。
古阑珊绝对是被人給吊死的。且,死之前,曾被人虐待过。那指甲,是被人拔掉的。可整个古府的人,竟然好像混然不知一样。是演技太高,还是事实如此?那么,问题来了,到底是谁杀了古阑珊?为何杀她?
楚玥璃摸了摸怀中的信,顿觉烫手了。
送信之人,没有留下姓名,只说让迅速送给古阑珊。而今,古阑珊已死,这信既无法原路退回,也无法完成雇主所托。留在手中,好比捏了一个定时炸弹。扔了,唯恐事发时自己毫不知情。
难啊!
楚玥璃在心里感慨着,手却伸进了怀中,将信取出来,小心翼翼地拆开了。幸而,这不是用蜡烛封口,想要复原,还是没问题的。
展开信纸,但见上面只有两个字——小心!
小心什么?为何小心?
一头雾水。
眼下,楚玥璃唯一晓得的一点,就是古阑珊是穿越者,绝非这个年代的人。却不晓得,这和她的死有没有关联?
楚玥璃又拿着信纸反复看了看,也没发现什么端倪,只能放弃。她重新封好信,回到镖局,将其放到一个木头箱子里,并在纸上写下“待处理”三个大字,往箱子上一贴!以后的问题件,就往这里扔,即便哪里出了纰漏,也有一个说法不是。
楚玥璃以为自己将心放下了,可古阑珊是穿越者的这个身份,仍旧让她十分不安。于是,她转过身,又派出老二周坪,让他借着送镖为掩护,回去查一查那个寄信人。
两天后,周坪回来,一脸严肃地回禀道:“小姐,小人寻到了寄信人,却发现……他已经死在客栈中。无人晓得他是谁,只知道他叫周生。这个名字,很可能是假的。小人追查下去,发现在他死之前,曾有两个说话娘娘腔的家伙,在打听他的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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