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面女子仿佛仅趔趄一下,随即站正了身姿。
何蛟满腹疑问,口唇翕张,不知为何,嗫嚅着问不出半句话。
蒙面女子绰然俏立,如风中玉莲,淡雅婉约,既没威胁话语,也没什么恐怖气势。
落在何蛟眼里,偏生要比血衣青年来得伟岸高大。
何蛟心生尊崇,感觉如面神祇,生不出丝毫杂念。
蒙面女子轻轻柔柔道:“别怕,我叫孟韶华,是魔相门圣女,而你,是本门太上大长老后裔……”
她说话音质清冽,语调柔柔。
就如每个人心目中最为动听声音,骤然入了耳际。
“此次怕你不知究里,被慕容白蒙骗,所以特来揭穿他的。”
何蛟明白,揭穿血衣青年真面目不假。
同时,自己不必继续纠结,并得以活命。
可眼前女子仅说了要揭露慕容白,对于救命一事,不露半句。
也不知她是看在所谓太上长老份上,照顾自己面子?
抑或是救自己一命纯悉顺带,在其心里,就当帮助了一下小狗小猫,压根算不得什么。
胸中莫名一阵酸楚。
须知青蛇帮倘若真招了无数慕容白带来之人,所谓原帮主未必还有利用价值。
按慕容白狠辣手段,自己铁定活不下去。
他心里感激,对蒙面女子又敬又爱,又知两人差距殊远,实不敢露半分亲近之念。
先前慕容白说她是丑女,无怪面纱遮颜。
不过在我心里,她断然是世上最最美丽无双女子!
孟韶华道:“今日慕容白被我所摄,日后必不敢再来。
不过此人心性邪毒,难保不会撺掇他人前来杀你泄愤。你的青蛇帮要不要解散了去?”
何蛟闻言一怔。
他幼失怙恃,流浪街头,是青蛇帮前任帮主何万三收留,方有了一个温暖依赖。
义父何万三时,青蛇帮虽为黑道帮派,却不曾为了什么地盘去流血厮杀。
何蛟问过义父,何万三回答。
青蛇帮是大伙的,组成这样一个家,权当在强者为尊的江湖上抱团取暖,不必为了什么富裕一方去强霸凌人。
正因有此说法,何万三死后,何蛟接手青蛇帮。
始终固守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宗旨。
与毗邻三大黑帮井水不犯河水,大伙相安无事。
直至慕容白乔装而至,用强力手段逼迫何蛟,又先后暗杀了三大帮派首领。
面对唾手可得三帮地盘,青蛇帮才开始了自身扩张之路。
此刻,孟韶华说要解散青蛇帮。
何蛟怔然之后,倏忽间百感交集。
想及义父临终之时殷殷嘱托。
心头宛如滴血。
青蛇帮老辈居多,上上下下多是带着血脉关系亲眷戚友。
商议重大帮务时,大伙未尝不举止恭谨。
平日里,言笑戏谑,没大没小。
有些帮中老人背后说到何蛟,均以小蛟子称之。
于自小孤苦无依的何蛟来说,此般氛围不以为忤,反而相当喜欢。
“孟……”
何蛟口舌微张,忽觉直呼其名,大大不敬。
忙即改口:“圣女殿下,能不能……或者……”
说话间,仿如口舌打结,六神也无了主。
念及帮里之人,一个个音容笑面浮现脑海。
有男有女,有老有小。
这些人若没了青蛇帮庇护,岂不皆成了刀俎下鱼肉。
一咬牙,直挺挺跪了下来。
大声道:“圣女殿下,青蛇帮不能解散!”
心中信念坚定,目光炯炯,盯着孟韶华,以图看出些什么。
孟韶华沉默不语。
面上黑纱似动未动,几如一尊可传亘古的完美塑像。
轻裾随风,裙裳飘飘,仿似白云之上,温婉与清寂在其身上丝毫不显矛盾。
时刻略长,何蛟双眼酸涩,止不住泪涌。
心头一惊,垂首闭目。
“不解散青蛇帮,除非找到一个足以震慑宵小的大人物或是什么大势力。”
孟韶华思虑良久,忽而言道。
何蛟如闻纶音:“小的先祖不是贵宗门下的太上长老吗?
小的作为后裔,自愿加入贵宗,务请圣女殿下满足小的这番恳请。”
孟韶华道:“咱们魔相门素来不管江湖闲事,更无一个附庸小势力。决计不会因你违例。”
要说不失望自是假的。
听完孟韶华回答,何蛟垂头丧气。
在他之前的何万三便想寻一个大势力依靠。
可青蛇帮太不起眼。
首领又不愿违法乱纪,杀人放火。
试问,天底下有哪个当大哥的愿意只付出,无收获的罩着小弟。
除非大傻子。
孟韶华沉吟道:“这样吧,稍候我去见一位长辈,这位长辈在乾京极有威名。
倘若由她说句话,约莫能保你青蛇帮无虞。”
“多……多谢圣女殿下!何蛟感激不尽,愿做牛马,从此在圣女殿下麾下听令。”
何蛟惊喜交加。
孟韶华急急道:“唉,你莫要这样说,我只是帮你问一下。
倘若她不允,我也是没法子的。望你到时莫要怪我才好。”
“不会、不会……圣女心意一片,小的谨记在心,由衷感激。岂会以怨报德,反面成仇。”
何蛟急如焚解释。
“我问了之后,无论行与不行,皆会来告知你一声。
不过,你要小心提防,尤其是各处哨位,务必全面戒备,以防慕容白狗急跳墙。”
“谨遵圣女殿下吩咐!”
何蛟回答得毕恭毕敬。
孟韶华叹道:“本门长老皆有血裔流落各方,这是为防仇家断绝之策。
但这些血裔究竟藏于何处,旁人皆不知晓。
唯你被血河宗察觉了出来。
看来,此事我要尽速回去秉明太上长老,瞧他有甚说法了。”
其实那身为祖爷爷的太上长老,何蛟从未有见,更无感情。
知与不知,见与不见,何蛟根本无感。
但想,就此能与她多些纠葛,这祖爷爷倒是非认不可。
又是一拜,“那便请圣女殿下多多费心了。”
“无妨!”孟韶华说完,跃上屋顶。
须臾,蓝影消逝于屋檐重宇之中。
何蛟伫而凝望,心神似也随之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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