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恒暂且在蔚霞镇滞留下来了,他打算看一看这里风土人情再走。
蔚霞镇,正如其名,日出之际,云雾翻涌,霞光万道,谓之云蒸霞蔚。
这般景色,宫恒到不觉得新鲜奇异,毕竟宫家也有着山间云雾,日出景观比之此处更为壮丽!
今日不是伟霞镇赶集的日子,因此集市上人数少了许多,就连贩卖东西的摊子也少了三分之一。
宫恒左手拿着金光潋滟的糖画啃着,右手拿着特意用来保持低调的钱袋子在那里转着,里边收纳的空间不过半立方,装着些最低等品色的晶石。
他兴致勃勃的一会儿往这儿钻,一会儿又跑到另外一个地方,眸子的光亮怎么都收不住,嘴角上的笑也怎么都压不下去。
周围牵着小孩儿的妇人像看稀奇一样的看着他,见他过来后连忙拉着孩子往旁边躲去:“文儿快走,那小子似乎有些不正常!”
宫恒倒是觉得妇人很礼貌,居然提前给他让道,想着来而不往非礼也,蹲下身子就将啃了一半的糖画递给了小孩。
“小弟弟,想吃糖吗,哥哥送给你——”
妇人眉眼一拧,拉着孩子就往一旁躲。
小孩儿瞅了他一眼,放远了视线,高声喊道:“大哥,二哥,三哥——”
宫恒转过身去,看到三个穿着简朴的少年欢笑着往这边走来。
走近小孩儿之后,当中年龄最小的便蹲下了身子,爱怜的揉着小孩的脑袋,从身后取出一块化了一半的糖画塞到了小孩子的手中。
“文儿快吃,一会儿就化没了。”
小孩子欢喜的舔了一口,甜丝丝的味道钻入了口中,甜得他眼睛都眯了。
想起了辛苦的哥哥,他舔了几口就停住了,转而问道:“三哥,这糖很贵的,是怎么得来的?”
宫恒的心蓦的一颤,目光不可控制的落在了一大一小的身上。
三哥,曾经多么亲密的称呼,曾经他也是有这么一个哥哥的。
“你这是在怀疑三哥么?这可是我努力做工赚来的!”少年故意拉下脸,装成不悦的样子,只有眸底柔和的笑意可以显露出他根本舍不得生气。
衣服上的补丁一块一块的,旧得都看不清原本的颜色。
你是在怀疑三哥么?
曾经那个人质问他的时候,是否也是这般故作的恼怒?
宫恒的目光一刻都不愿从两人身上离开。
小孩子低下头,略显低落却又真切的说道:“我只是不想看到你太过劳累。其实我不喜欢吃糖,我看到哥哥你开心比吃了糖还要开心!”
少年扬起嘴角,伸手就朝小孩子的头上揉去:“文儿乖,你想要的东西,三哥都会努力让你得到!”
宫恒透过少年看到了另一个人的身影,那个总是温柔的唤他“阿恒”的人的身影。
三哥如今身为南域域主,你无论是想在南域作威作福、横行霸道,三哥都依你,就算你捅破了天,有我在,没人敢动你分毫!
三哥现在为宫家族长,只要有我在,宫家所辖,你皆可去得!
阿恒,只要你听话,三哥什么都依你!
以前只能想到自己为那人做了多少,那人却禁锢自己,干涉自己,这样不许那样不许,付出与收获完全不对等,宫恒觉得自己很委屈。
可如今看来那人也默默付出了许多,只是自己习以为常而无所察觉。在族人眼中那人总是冷漠孤僻,其实他是将所有的温柔都给了他的阿恒。
三哥……
宫恒没办法再轻易叫出这个称呼,就算对父亲的死释然,可他与那人之间也再无干系。
陌生人,最熟悉的陌生人……
宫恒的心情惆怅又压抑。
前方不远出现了喧闹,一大群人气势冲冲的往这边赶来。
少年听见声音立马回头看了一眼,眸底是掩不住的惊慌。
“文儿,你信我吗?”少年仍软着语气询问着眼前的小孩子。
小孩子点点头,紧紧的握住糖画的竹签,脸上是担忧和坚定的表情:“我信你,三哥,就像你说过假象可能会蒙蔽世人,眼睛也会欺瞒他的主人,只有心不会骗人!你说的话,我都相信,因为你说过你永远不会骗我!”
那群人拿着棍棒怒气冲冲的将人群围住,为首的彪形大汉粗着嗓子大喝道:“张炎那小杂种在哪儿?赶快给老子滚出来!像那种手脚不干净的人,活着也是让你家里蒙羞!”
妇人顿时拉下脸,伸手就将身前的少年从小儿子身边揪开,然后将他恶狠狠的推倒在地上,话语的嫌恶怎么都止不住。
“要不是看在你死去爹娘的份上,要不是看你可怜,我又怎么会收留你?没想到是这么个东西,你走开些,别将我文儿带坏了!”
另外两位少年也沉下脸,鄙夷的退开了身子,一左一右的站在了妇人的身边。
叫张炎的少年被扔在了地上,很容易就被那群凶神恶煞的人给发现了。那群人拿起棍子接连的往他身上砸去,棍子呼啸而过的风声在集市上格外的清晰。
少年忍着伤痛,目光莹亮,嘴角带笑,外界的殴打似乎没有伤到他分毫。
只因他看到被妇人拖走的小孩子,倔强而担忧的转过身子,根据那一张一合的口型,他可以读出四个字“我相信你”。
宫恒再也看不下去,轻轻挥手就将为恶者尽数震飞。
走过去打算小心的将少年扶起来,少年却拒绝了他的搀扶,倔强的艰难的爬了起来,然后回了他一个冷漠疏远的“谢谢”。
像,真的像极了,无论是性子还是经历都像极了那个人。
宫恒不愿意看到少年与小孩子纯真的感情受到波折,更不愿意看到与那人如此相似的人受苦。
他将钱袋整个的塞到了少年的手中,害怕少年拒绝,他沉声说道:“给你弟弟买东西吃吧,还有我并不是可怜你,我想用这些钱换你两个问题的答案。”
少年一见还有如此好事,接过钱袋就在手中颠了颠,再探头看了看里边的空间,嗯,可以给文儿买许多的吃食了!
他满意的点点头,将钱袋塞到了胸口处,随口回到:“有什么你尽管问吧,保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宫恒问道:“那些人为什么要打你?”
少年答:“说我偷了东西,呵,那些大户人家总是用这样的手段惩治看不惯的人,不过这等事情我早就习惯了!”
宫恒再问:“你不怕吗,尤其是万一你弟弟不相信你?”
少年笑道:“文儿不会不信我的!只要有他在,我的心就不会软弱。这便是只要内心足够坚强,外界的讥诮言语以及殴打欺辱就伤不了你。”
少年看着眼前的大金主陷入了沉思,不由得玩笑道:“诶,你这样问我是不是曾经的你辜负了一个人的信任啊?”
宫恒低着头,一言不发的远去。
“真是的,我回答了你两个问题,好歹也回答下我啊!算了算了,还是先将这个惊喜告诉文儿吧!”少年摇摇头,迈着步子欢快的朝家的方向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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