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晚云合》(229)晨光微熹,形销骨立

    寒日萧萧上锁窗,梧桐应恨夜来霜。
    宫怜生刚上过药,上身只披了一件穿长长的外袍,独自倚靠在窗边,看着月华下露结为霜。
    屋中窗户均被大开,萧瑟寒凉的穿堂风呼啸而入,刮得门廊下的纱帘奋力飘荡。
    自宫恒将心里话说出之后就不见了踪影,连晚饭时都没有出现。
    宫怜生的心情是复杂的,他不知哪里出了问题,他以为尽力给阿恒最好的东西那便是对他好。
    将他留在身边只不过是能更好的保护他……
    看着窗外清寒的月色,宫怜生那烙印在灵魂深处的孤寂又涌了上来。
    及腰的墨发柔顺的披在身后,光滑的眉间微微皱起,眼皮因无力而敛了一半,视线不自觉的下垂,落在霜华满地的花草上,显得有些忧郁。
    苍白的脸色在月华的映衬下愈发透明,淡无血色的薄唇轻轻抿在一起,整个人带着绝望和落寞的冷意,似乎下一刻就会随风逝去。
    宫怜生双手无力的垂在两侧,目光无神的盯着远处,光着脚踏入了寒风里。
    萧瑟,静谧,这是蔓草苑仅有的气氛。
    晨光微熹,整个山谷都被染上了白茫茫的霜花。
    宫恒一夜未眠,推开门望着屋外寒霜,看着呵出的热气变成了白雾,心里仍不由自主的升起了对宫怜生的担忧。
    天这么冷,三哥他不会受凉吧?
    宫恒这样想着,随即又自嘲的摇摇头,三哥修为甚高,又怎会惧怕这微微的冷意。
    他决然的关上了窗,转身回到了榻上躺着。
    睁着双眼涣散的盯着屋顶,脑中回响着昨日曾对三哥说出的伤人话语。他是真的不想再委曲求全,他想像暮晚一样随性的做着自己,经世事磨难,看人间繁华。
    父亲曾说只要三哥想知道的事情没有得到答案,父亲便不会有事,那他是不是可以暂时离开,去体验下人生百态呢?
    三哥他是个大人了,应该能照顾好自己吧?
    宫恒双手枕在脑后,不停的自问自答。
    正在他下定决心的时候,外边忽然传来灭着急的呼喊声。
    “小主子,小主子,主子他不见了!”
    “什么?”宫恒翻身一跃而起,瞬间推开门到达了灭的身前。
    “灭,你说三哥不见了是什么意思?”宫恒拎着灭胸前的衣襟,冷着脸逼问着,浑身带着威严的气势。
    灭摇着头,眸中满是担忧:“刚才我去给主子送洗漱的东西,打开门后不见人影。我见床铺整整齐齐的,心觉不好,伸手试探了一下温度……一片沁凉。”
    宫恒恶狠狠的盯着他,左手握成了拳头:“你再说一遍?”
    “主子应该是半夜就不见了。”灭摇头苦笑,任由宫恒将他拎起来。
    “你!”宫恒气得话都说不下去,随手将灭摔在地上,恼恨的骂道,“我让你好好照顾他,你就是这样照顾的吗!”
    灭瘫仰在地上,阖上眼睛,除了苦笑还是苦笑。
    身前人又怎么会知道自己没有用心照顾,更不会知道主子越来越不喜自己靠近,只要没有事,连出现在他眼前都不行。
    这些,还不都是因为小主子的缘故。
    “快起来找啊,秋寒露重,三哥伤还未好呢,这怎么……唉,真是要急死我!”宫恒跺着,忿忿的念着。
    这座山谷有着结界,一般人无法入内,想来三哥不可能是被坏人抓走,多半是自己离开了。
    这么一想,就开始努力的在山谷四处搜寻起来。
    “三哥,三哥,你在哪儿啊?”宫恒一边找,一边喊。衣摆变得湿漉漉的,手上脸上被划出了血痕都不自知。
    “主子,你在哪儿啊?”灭沿着另一个方向找去。
    山谷静悄悄的,除了两人回荡的喊声时不时惊起一两只鸟雀外,便没有别的声响。
    最有可能去的地方宫恒都找了,依然没有找到,他不免有些泄气。
    他打算独自离开家族的决心微微动摇,他有些后悔说那么重的话了。
    宫恒靠坐在大石头唉声叹气,一边自我反思,一边往旁边的溪水里投掷着石子。
    不远处的瀑布传来哗哗的流水声,将他的碎念都掩了下去。
    由于迟迟找不到三哥,环境越是静谧,他的内心越是焦躁不安。
    忽然抬起头望了向了那传来声响的瀑布,瀑布水帘里的一抹隐隐约约的身影让他心头一惊。
    他连忙揉揉眼睛往水帘底下看去,那里边分明站着一个人!
    三哥?宫恒脑海里第一时间蹦出这个想法,心中惊慌不已,整个人连滚带爬就往瀑布奔去。
    离得越近,他的心就越是慌张。
    水帘下那道白色的身影时隐时现,就像一块磐石,在巨大的水波冲击下仍纹丝未动。
    若非宫恒对宫怜生极为熟悉,他都要怀疑那是自己的错觉。
    “三哥!”宫恒慌张的涉水而去,瀑布巨大的冲击力砸的他头晕目眩,还好他运转了灵力,才将周身的冲击化去。
    他靠近宫怜生,竟然未曾察觉到任何的灵力波动!
    他心中惶恐不已,伸手就往宫怜生的胳膊上拉去,没有得到任何反抗,轻易的就将宫怜生拉了出来。
    宫怜生站于水帘之外,浑身湿透,白色外袍紧紧的贴在他的身上,都快与他的肤色融为一体。
    晨光微熹,霜华遍地。
    他面无表情的立在那里,面色惨白,形销骨立,浑身透着刺骨的寒意。他的呼吸很浅,心跳很缓,就像是一具没有人生气的尸体。
    宫恒第一次如此清晰的看着三哥的身影,是那么的瘦削,那么的孤寂。
    “三哥你……你在这里做什么?”宫恒软和着声音,缓缓的拉上了宫怜生的胳膊,却被那渗人的凉意激得缩了回去。
    宫怜生没有回应他,木然的站立在水潭里。
    他在山间瀑布下站了一夜,他想让身体的冰寒让自己忘却心底的寒冷。
    过度的冰寒,让他的大脑变得极为清明。他对宫恒的感情使他再次陷入了疑惑当中,然而越想理清思绪就越是变得混乱不堪。
    他觉得自己对宫恒的感情并非是外人所说的那样,他只是……他只是希望宫恒能一直留在他身边而已。
    然而一个两个……许多都说他对宫恒有着禁忌的感情,这又使他怀疑起自己的想法。
    究竟哪个是对,哪个是错?
    “三哥,你快跟我回去吧,你的身体会受不了的!”宫恒望着宫怜生腹部处极为浅淡的血色,眼泪都快急出来来,三哥他的伤口肯定被冻裂了吧!
    宫怜生僵硬的抬起头,眼底是深不见底的墨色。
    他微眯起眼睛,嘴角勾起微不可查的邪魅笑意。
    他不管自己对宫恒的感情是什么,他只知道,从今往后,他不会让任何人将阿恒从他的身边夺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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