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晚云合》(222)不准下床

    大块的血痂将腹部的衣服紧紧的粘连在一起,暗红的血块散发出浓浓的血腥以及浓重的药气。
    他记得那个味道,是宫家最烈的外伤药,止血颇有奇效,但痛感极强,对伤口愈合上没有一点效果。三哥从前总是会用这种药。
    “三哥为什么要用那种药!”
    “因为止血快,主子不想让你担心。”灭是这样说的。
    确实呢,还特意换了身黑衣服。
    想到这里,宫恒的心疼变成了气恼,他气三哥对自己身体的不爱惜。
    宫恒立刻冷下了脸,斜长的眉毛拉得平平的,明亮澄澈的眼底闪着微光。他转过身子定定的直视着宫怜生的双眼,用命令的口吻说道:“三哥,接下来两天你都不能下床。除非你伤口愈合程度使我满意。”
    宫怜生不喜欢被人指手画脚,应该是宫朴留给他的阴影太深了。
    他倒是没有直接说不同意,不过那轻蹙的眉宇,紧抿的薄唇,低垂的目光一眼就能让人感受到他的不悦。
    见此,宫恒气得鼻腔里长长的呼着气,脑袋不自觉的左右轻晃着。
    他叉着腰,扬声问道:“宫怜生你什么意思!往日我处处听你的话,你怎么就不能听我一次!你别以为你不说话,我就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你要是真不想我担心,那你就别一身伤痕的出现在我面前!”
    宫恒跺跺脚,忿忿不平的骂道:“真是气死我了!”
    说完,他甩着袖子就离开了,房门因为太过用力仍在来回晃动,发出轻微的咯吱声。
    伴随着的除了窗外涛涛竹声,还有着宫怜生微微的叹息。
    宫怜生从大开的房门望去,已经看不到宫恒的身影,他的眸光晦暗不明,最后落到了腹部染血的亵衣之上。手试图轻触却猛然缩了回去,他重重的仰倒在床上,任由伤口缓缓的往外渗着鲜血。
    屋子里静极了,他能清晰的听见自己因为伤口崩裂而加重的呼吸。
    这是他第一次见阿恒真正的生气,以前的气恼较之现在,不过是在耍小孩子脾气。
    宫怜生茫然无措,他已经预感到阿恒不会轻易的消气的。
    不知是在惩罚自己还是借由疼痛使大脑保持清醒,他时不时的绷紧腹部肌肉,使得伤口愈加崩裂。
    直到浓郁的血气再也无法让他忽略,他才拉低了视线往身上看去。看到腹部一大片的鲜红,他嫌恶的皱了皱眉,轻声道:“阿恒是不会喜欢的。”
    低语之后,便不顾疼痛倏然起身,在屋子里翻找着伤药与棉布。
    傍晚的时候,灭送来了熬得软烂的米粥。
    天色已经很暗了,晚霞尽数溜进了山底。灭见屋子很是昏暗,将米粥放下后就将柱上的壁灯点亮了。
    宫怜生见只有灭一人,艰难的撑起身子靠坐在床上,灭担忧的上前搀扶却被他不虞的挥退了。
    “阿恒呢,阿恒去哪儿了?”宫怜生瞥了灭一眼,整个人都隐在床幔撒下的阴影里。声音很轻,正如此时的秋风,带着落寞与寒凉。
    灭一直低着头不敢与正视他的脸,将米粥端到船沿上低声说道:“这是小主子盯着属下熬的。”
    “阿恒去哪儿了?”宫怜生再次询问道。
    灭将头埋得更下去了,样子显得很是为难。
    在宫怜生无声的逼迫之下,他终于用不忍的语气说道:“小主子他去西厢房了,他说……他说主子你不守信用,他不想见到你……”
    “不想见到我……”宫怜生呐呐自语,淡无血色的脸庞愈加苍白,深邃的眸子黯淡无光,让人看一眼就忍不住心生怜惜。
    灭快速的望了他一眼,有些心疼,但还是继续补充道:“他说等你想明白自己错在哪儿了,他才考虑要不要原谅你。”
    原本还郁郁寡欢的宫怜生一下就扬起了惨白的笑容,一半无奈一半自嘲的说道:“阿恒,你这是要三哥面壁思过啊。”
    自语完后,他抬起了头淡淡的瞥着灭说道:“没你的事了,退下吧。”
    “是。”灭躬身行礼后就离开了。
    宫怜生的目光一直锁在窗沿下,灭离开的时候,窗下的黑影有一瞬间的晃动。
    宫怜生见此微微勾起了嘴角,口中寡淡无味的米粥顿时香甜了起来。
    宫恒蹲在清欢亭的台阶上,恼怒的扯着旁边的花草。
    “哼,让你面壁思过怎么了,难道不应该吗!关你两日你都坐不住,你以前还关了我好多天呢!真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难道大人都是这样霸道吗!”
    清冷的月光洒在他的身上,俊朗的面容多了几分朦胧和神秘。唯独口中的自语,显得他颇为孩子气。
    灭关好厨房的门后,心里烦忧,走着走着就看到了拿着花花草草撒气的宫恒。
    他走上前去,倚在木色的亭住上,低沉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心疼:“你不觉得那些话有些重了吗?”
    身后突然传出的声音将宫恒吓了一跳,跌坐在地上后转头才发现是灭。
    他的心惊变成了恼怒:“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还有谁让你吓唬我的?哼,你跟他是一伙儿的,你就护着他吧,身子早晚有一天撑不住的。”
    宫恒一边拍着衣袍上的泥土,一边喝道。
    他说这些的时候,脑中其实思索着灭的问题。
    话有些重?
    究竟是说中午在三哥面前生气时说的呢,还是下午在灭面前说的,或者是刚刚自言自语说的?
    不过话语似乎都有点儿重了,宫恒虽后悔但气势上一点儿也不屈服。主要是三哥的做法真的太让人生气了。
    他的质问让灭陷入了沉思,见此他哼唧唧的就走了。
    宫怜生吃完米粥之后,再次给伤口换了药。
    他给自己上药的动作是从未有过的仔细轻柔,似乎生怕伤口恶化一般。以前的他可都是随随便便的敷上药,熬些日子让它在数次崩裂中努力好转。
    蔓草苑的日子安宁又祥和,虽然阿恒老是不理他,但他还是感受到久违的宁静。
    若是一直能待在这里就好了,他可以不要权力,不要复仇,不要真相。只求那一抹温暖能始终在他身旁。
    宫怜生大半个月不在族中,导致宫升行事变得肆无忌惮。原来被宫怜生震慑的长老们又开始蠢蠢欲动,刚建立的新任族长权威摇摇欲坠。
    宫怜生不在,族中仅有冥心等人勉力支撑,麾下收纳的家族势力纷纷反水,转而支持宫升继任族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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