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晚云合》（213）爱与被爱皆是选择

    宫恒是被关在府邸的一处底下室里，门口处设了阵法，他平日涉猎不多，自然无法破解。
    外界的打斗通过地面传了进来，使他听得清清楚楚。
    “怎么办，怎么办，那么多人三哥不会有事儿吧！”宫恒坐立难安，心里对染香的怨愤又多了几分。
    他从没想到染香会对自己下手，更没想到她会借此威胁三哥。
    他从不愿以最坏的眼光看待别人，可经过此次，他还是觉得应该有防人之心。
    正在他焦躁不安的时候，一股淡淡的血腥气逐渐弥散开来，接着是沉重的脚步声。
    他想高声呼喊，可又怕来者为敌。
    宫恒只好含着激动与紧张的心情，默不作声的等待着脚步声的临近。
    “咳咳，阿恒，你在里边吗？”宫怜生低哑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宫恒一听，立马欢喜雀跃的喊道：“三哥？是我是我，你来救我了！”
    喊了之后忽觉不对，三哥的声音好像有气无力的，门外还有着浓烈的血气！
    三哥受伤了？
    宫恒眸子一颤，不自觉的染着哭腔，他猛拍着门，不停的呼喊着：“三哥你怎么了？你是不是受伤了？你不要吓我啊……”
    听着门内的哭喊，宫怜生脸上挂着温柔的笑意。
    他身子倚在门上，左手掩在唇边，强行将咳嗽忍了下去。
    忍下去之后，胸口忽然一紧，鲜血从口中冒了出来。他拿出手帕将那一抹血色擦去，最后藏在了袖口里。
    这一切都是那么安静，因此宫恒什么也不知道。
    “阿恒，三哥没事——”宫怜生轻柔的话语拂去了宫恒心中一半的惊疑，右手一扬，阵法倏然而逝。
    门可以被打开了，宫恒推开门就看到了宫怜生温和的笑意。
    他换了一身的黑袍，面色显得越发惨白。
    “三哥，你真的没事儿吗？”宫恒心中怀疑，望着灭的目光里充满了探询之意。
    在宫恒看不见的角度，宫怜生微眯起眸子，灭瞬间低下了头，一言不发。
    宫恒瞬间转过头，犹疑的看着宫怜生，试图从他脸上找出一丝半点儿的端倪。
    “你看我浑身不染纤尘，像是受伤的样子吗？”宫怜生蹙起眉头，抿了下下唇，用佯怒的表情掩盖面容的怪异。
    宫恒依然不信，却也知道有些时候装傻才是最好的办法。
    他扬起脑袋，欢喜的点了下头，随后往前迈了一步，刚好可以使宫怜生跨住他的肩。
    宫怜生暗自松了口气，面目因剧烈的疼痛而变得扭曲。
    他以兄弟谈心的由头揽住了宫恒的肩膀，暗中借力支撑自己前行。左手里握着手帕举到口中咬住，防止自己因疼痛而发出呼声。
    两人一个稍前一个稍后，前面的人悄悄的往中间靠近，希望给后边的人更多的支撑。后边的人因失血过多而头脑混沌，完全没有发现自己半个身子都挂在了旁边人的身上。
    灭走在最前边，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不敢或是没有心情回头看望。
    走着走着，宫恒就悄悄的伸手将宫怜生给扶住了，做的很隐蔽，没有人发现。
    宫恒的心情极为沉重，三哥又在瞒着他。
    明明受了那么重的伤还偏偏装得若无其事，那浓烈的血腥气是个人都能闻到！
    还有那衣服，别以为换了一身黑衣就看不出来，自己又不是眼瞎，那腹部位置跟泼了墨似的，就知道自欺欺人！
    宫恒当时很想对宫怜生说：笑不出来就别笑了，我看着心里难受。
    可是他没法说出口，这些年来，三哥的倔强与自尊就靠强颜欢笑维持着。
    他没办法想象自己将三哥唯一的保护层撕开之后会发生什么，但他知道三哥尽力隐藏的鲜血淋漓的伤口一定会再次暴露出来。
    绝望、恐惧、痛不欲生……
    这些都是三哥不愿回忆的过去。
    纵然他的话本意是关怀，可对于三哥却是那么的残忍！
    宫恒悄悄的叹了口气，左手悄悄将宫朴留给他的保命丹药化成灵力，缓缓的输送到宫怜生的身体当中。
    有了灵丹的效用，宫怜生的状况好了许多。
    然而此时陷入昏迷，全靠毅力支撑着前行的宫怜生根本不知道这一切。
    “灭，染香去哪儿了？”过了一会儿，宫恒才想起问这个问题。
    染香着实可恶，若非是她，三哥又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
    灭停下脚步，待两人离他六尺左右才继续前行。
    “染香……”灭自言自语般呢喃了两句，随后才答道，“应该是灰飞烟灭了吧。”
    灭的语气很平淡，让人听不出喜怒。
    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该是什么情绪，得知染香借小主子威胁主子的时候，他是气愤的；染香逼迫主子与她成亲，他又是失落和祝愿的；染香最后灰飞烟灭，他又是凄凉和怅惘的……
    人就是那么复杂，就连自己都不明白自己，难怪说人最大的敌人就是他本身。
    “灰飞烟灭了……”宫恒重复的念叨着，怨念最终都化作了叹息。
    也是一个可怜人啊！爱而不得，最后还身死道消，灰飞烟灭。
    宫恒转过头看了一眼气息微弱的三哥，幽幽的叹着气。
    他又有什么立场来评判谁对谁错呢？
    爱与被爱，都是一种选择。
    “那三哥腹部的伤口是如何得来的？”宫恒隐隐有着猜测，想核实一下。
    灭听到之后忽然身形一滞，眼前再次浮现出宫怜生狠戾自残的模样。
    想到主子在救小主子之前，还特意换了一身衣服，想必是不想让他知道吧。
    灭摇了摇头，冷漠说道：“是对敌的时候不小心伤着的。”
    他的声音略显飘忽，落在宫恒的耳中失了信服力。
    宫恒轻笑一声，淡淡的说道：“灭，我的鼻子很灵。”
    灭的身子一僵，兀自加快了脚步。
    过了一会儿宫恒低声补充道：“但我会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就像你们一直以为的那样。”
    灭的身体一颤，再也没法充耳不闻，脚上的速度因心惊而自动慢了下来。
    他苦笑连连，笑主子以为什么都能瞒住，笑原来小主子才是那个什么都看明白的人。
    “阿恒，我们到哪儿了？”宫怜生微弱的声音响起，他的眼睛无力的闭着，很容易让人怀疑说的是梦话。
    “应该距离族地不太远了。”宫恒极目远眺，打量完周边远方的场景后说道。
    “现在不能回去，宫升必定设着天罗地网等着我。”宫怜生艰难的撑开眼皮，嘶哑的说道。
    “好，我带你去别处，除了我与我……”宫恒生怕宫怜生因宫朴而不愿前往，遂立刻将父母改成了娘亲，“娘亲之外，没人找得到。”
    “好。”宫怜生缓缓的点了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