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晚云合》（164）云景的选择

    他最后瞥了一眼院子，转身扬长而去。
    刚走了几步，就碰到送东西的下人。
    “公子你……”领头的下人小林看着云景脸色不好，说话变得小心翼翼。
    云景扫了一眼托盘上的珍馐美食，严厉的叮嘱道：“不要让任何人知道我来过这里，包括我父亲！若是消息走漏……”
    他小林还是第一次见到公子的眼神如此骇人，不由得吞咽着口水，点头犹如捣蒜。
    刚才的事情让云景如鲠在喉，想他这些年一直兢兢业业，拼尽全力的将父亲交于他的事情办好，就是为了得到父亲的重视，没想到最后竟是这样的结果。
    他一直都知道云河是什么样的人，只是不愿意承认罢了。
    今日所闻将他仅存的幻想都给打破，他开始怀疑起这些年自己的行为究竟值不值得。
    未来又该何处何从？
    云景漫无目的在云家四处晃荡，整个人失魂落魄，再加上云家白色的家族服饰，竟显得像个孤魂野鬼。
    丫鬟茗儿到处找寻着云景的身影，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
    她不敢太过声张，只能自己找寻，寻了半天之后，才在青柳河边找到颓丧的云景。
    “景少爷，景少爷，我家夫人晕倒了，你快去看看吧！”茗儿急急的喊道。
    谁知云景毫无所觉，坐在石头上，目光呆呆的望着泛着微波的河面。
    茗儿跺下脚，狠下决心，伸手就朝云景推搡而去。
    云景毫无防备，直接摔倒在旁边，身上沾染了一大片泥渍。
    云景眉头微蹙，抬眸发现是叶岚身边的贴身丫鬟，眉间的不悦顿时散开了。
    “茗儿，怎么了？”云景耷拉着肩膀低声询问，整个人显得有些疲累。
    茗儿的心思全在自家夫人身上，哪儿有空注意这些。
    刚才已经破了规矩，她不介意再破一次，于是伸手就拽上了云景，一边往外边拉一边着急地说道：“景少爷，快去看看我家夫人！小少爷生死不知，她本就悲痛欲绝，却还是一连着好些天不眠不休的照顾族长，今日终是撑不住了！”
    听到叶岚出事，云景恨不得立刻插上翅膀飞到她的身边，可是他心中又有一丝迟疑。
    察觉到云景的抗拒，茗儿是又急有气，开始口不择言起来。
    “景少爷，枉我家夫人对你那么好，没想到你竟是个白眼狼！从前族长还好着的时候，族长以及夫人可有亏待过你！没想到我们刚失势，你就恨不得离得远远的。族长和夫人生病，你居然连探望一下都不愿意了！”
    茗儿一把撒开他的胳膊，瞪着眼睛，气冲冲的。
    云景苦笑一声，不知该如何辩白。
    他因为父亲云河分裂云家的事情，对大伯他们胆怯心虚，对于叶岚更是不知如何面对。
    这些天他便一直躲着她，就是思考着今后该如何相处。
    谁知再次一听到她的消息竟然是这种情况下。
    “茗儿，我……我没有……”云景苍白无力的说道。
    想起刚才所见所闻，他的心情更加晦暗。他现在可算得上是真正的孤家寡人了！
    “没有就好，赶紧跟我走，那边还等着你主持大局呢！”茗儿松了口气，再次把他朝云阆住所方向拽去。
    “等我主持大局？”云景脚步骤然停下，显得有些出乎意料，“我的父亲可是二长老！”
    茗儿嗤了一声，漫不经心的说道：“说得好像你的父亲从前不是二长老一样！快走吧，如今族长与夫人都不在，只有你能主持大局了！”
    “可是……”云景还想辩驳什么，直接就被茗儿拽走了。
    “快点，快点！你父亲是你父亲，你是你，谁不知道族长看重你啊！更何况让你主持大局是大家一致认同的决定！”
    听着茗儿的话，云景的心中重新燃起了希望的火苗，刹那间，他有了需要守护的东西，有了为之奋斗的理由。
    父亲，恕儿子今后不能为你做事了！云景在心底重重的念道。
    长庆阁里安安静静的，即使是来去匆忙一脸忧虑的下人都特意放轻了脚步，生怕惊扰到里边的人。
    出于礼仪，云景首先探望的是云阆。
    看着病床上头发尽白，静静地躺着只有胸膛的微微起伏证明还活着的云阆，他突然悲从中来。
    这便是曾经那个叱咤风云的云氏族长！大陆之人，无一不对他心生尊敬，没想到如今竟萎靡成这个模样。
    云景叹着气，小声询问着旁边的下人：“大伯的情况如何？医师可有说何时能够醒来？”
    小四摇摇头，眸中尽是担忧：“秦医师说，只能靠族长自己挺过来，外人是没有办法干预的。”
    小四尽心的给云阆擦着身子，对于这个与他不似主仆更似父子的族长满怀感激与崇敬。
    云景心情沉重，继续问道：“可有请叶家人过来？”
    叶氏家族以医术传世，大陆上排得上号的医师几乎有一半都是叶家中人。
    就连云家医术最高的秦项都曾与叶家中人有着师徒关系，甚至宫家丹道六阶的宫行风也与叶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小四依然摇着头，愁眉不展地说道：“适逢家族巨变，能够主事的族长和少夫人都陷入昏迷，导致群龙无首局面混乱，根本没有跳出来主持大局的人！”
    看来大伯一脉确实陷入前所未有的危机之中，云景骤然觉得自己责任重大。
    “你好好照顾族长，接下来的事交给我就行了！”云景紧紧的按着小四的肩膀，郑重的说道。
    探望云阆之后，云景该去看望嫂子叶岚了。
    叶岚的清漪阁离长庆阁不是很远，穿过两个园子就可以到达。
    因为叔嫂有别，云景很少来到这里。
    看着清雅的院子，他心中涌起些微充实的感觉，可看到叶岚面色苍白、绣眉紧蹙的躺在床上，他的心又阵阵绞痛起来。
    几日不见，那个端庄典雅、仙姿佚貌的叶岚竟变得形销骨立、憔悴不堪，云景就暗自后悔，为什么当初要躲着她！
    若是刚逢巨变的时候他就站出来，她又怎么会变成这样！
    云景挥退了下人，就连茗儿也没让留下。
    四下无人，他心中压抑许久的情感终于爆发出来。
    他缓缓地伸出手，轻轻地抚上叶岚的手背，最后将其紧紧的握住。
    炎炎夏日，她的手竟然如此冰凉！
    云景两手将其握住，希望能将它温暖起来。
    “岚儿——”云景第一次唤出这个称呼，眸中尽显痴缠。
    床上的人安安静静的，只有紧蹙的眉头表示她的难受。
    想起名义上妻子的蛮横和她与父亲的荒唐，云景愈加觉得眼前的人美好而值得珍视。
    “你放心，今后我会保护你的！”云景抛开了世俗的枷锁，郑重地承诺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