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世大陆之神遗》第55章：并不快乐的坛主邓不凡

    大口镇位于栖河与支流大口河的交汇处，人口三四万，在栖国算是一个中小型的城镇。
    夏洲中部的富庶国家的城镇一般都会建有城墙，而贫穷的栖国除了都城建有城墙之外，其他大大小小的城镇基本都没有城墙。
    一方面确实是因为穷，修建不起。
    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栖国地处偏远，极少卷入那些富庶大国之间的战争，城墙存在的价值也并不高。
    栖国的这些城镇居民只有两个时候才会觉得自己的城镇需要城墙。
    一是栖国大饥荒发生的的时候。
    栖国每隔两三年就会发生一次全国范围的大饥荒，无数饥饿的流民涌入城镇，塞满了大大小小的街巷。每当这时候，听着墙外日夜不断的饥饿的呻吟声，闻着空气中混杂着各种气味的恶臭，在这些躺在路边饿的眼睛都睁不开的饥民之间小心翼翼的穿行的时候，这些城镇的居民就会在脑海中说道：“如果我们的城镇能够有一堵城墙多好啊，就能把这些该死的恶心的臭虫们挡在我们的城镇之外了。”
    二就是当流寇突袭城镇的时候。
    栖国土地贫瘠，三五年就会发生一次全国范围的大饥荒，而小范围的饥荒几乎每年都会有。那些小范围的饥荒还不足以形成大范围的流民的时候，饥荒发生地的一些流民为生活所迫，就会渐渐演变成流寇，到那些没有发生饥荒的城镇劫掠食物和钱财。这些流寇也是被生活所迫，通常并不杀人。但栖国能够产出的粮食也就那么多，被流寇抢走了粮食之后，这些城镇居民也就要忍受饥饿，或者也演变成流寇。每当这个时候，这些城镇的居民也会在内心中说：“如果我们的城镇能够有一堵城墙多好啊，就能把这些天杀的残忍的强盗们挡在我们的城镇之外了。”
    然而，这些城镇的城墙终究还是没有修建起来。
    因为，栖国真的太穷了，能够吃饱饭已是不易，哪里还有多余的力气去修建城墙？
    大口镇就是这样一个没有城墙的城镇。
    大口镇水路和陆路都很便利，是一个因商业活动而建立起来的城镇。
    是的，栖国这么贫穷，依然还是有商业活动的。
    有人居住的地方，就会有商品流通。
    但栖国也确实是太穷了，能够作为商品流通的物品并不多，所以因商业而起的大口镇人口发展到三四万已然到了极限，所以从行政上来说，它管辖着周边数十个村庄，面积并不算小，但它依然只是个“镇”而不是“县”或“市”。
    邓不凡就在这么一个高不成低不就的大口镇当黑衣教分坛坛主。
    邓不凡是土生土长的大口镇本地人，从他爷爷的爷爷起，就在大口镇做中介生意，也就是俗称的掮客，为那些运到大口镇的商品寻找买家，为买家寻找商品，从中获利。这生意他们家一代一代的做了许多年，虽然不能大富大贵，但也能够糊口，比那些靠出卖力气的苦力们过得还是要自在些的。
    然而后来，黑衣教忽然来了，无数人开始沉溺于吸食仙气，不事劳作，大口镇的商品流通生意也几乎完全陷于停滞，作为掮客的邓不凡失业了。
    然而他很快就发现了商机，利用倒卖仙香大赚了一笔。
    为了更容易的获取仙香的渠道，他甚至加入了黑衣教，成为了一名教士。
    利用做掮客时候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手段，他没用多长时间就晋升到了大口镇分坛坛主的位置。
    他利用分坛坛主的身份倒卖仙香，赚了很多钱，给自己修建了一个巨大的豪宅，还把大口镇分坛修建的比周围那些分坛都要气派。
    听着周围汹涌而来的恭维的话，邓不凡并不快乐，躺在豪华松软的三丈大床上，他却夜夜失眠，总是感觉心惊肉跳。
    他觉得他要疯了，因为他周围的这些人都已经疯了。
    是的，他觉得那些沉溺吸食仙气梦想着成仙的人们都是疯子。
    他从不觉得人能够成仙，从一开始他就认定这是一场黑衣教的骗局。
    但他还是义无反顾的加入了黑衣教，因为，能赚钱。
    很多很多的钱，多到自己以前从来不敢想象的钱。
    他做到了。
    他成了这方圆百里最富有的人，整个大口镇都可以说是他的。
    这仿佛是一场梦，是梦就终究会醒。
    他知道黑衣教的这场巨大骗局终究会有被戳破的一天。
    黑衣教骗局崩盘的时候，也就是他依托黑衣教而攫取的那些财富轰然倒塌的时候。
    他害怕这一天的到来，内心深处却不知为何又有些悸动，似乎是在期待着这一天的到来。
    这种感觉很奇怪。
    他一开始以为是因为每个人内心深处都会有的恶趣味。
    就像每个人其实都期待着看大厦倾塌，巨星陨落，高官问斩，装逼失败等等这些，巨大的、残酷的、血腥的落差总能让人期待，忍不住的兴奋。
    然而当有一天，他看到不着片缕的美丽妻子一个人躺在豪华柔软的三丈大床上满脸满足的吸食着“仙气”的时候，忽然升出了满心满脸的厌恶，哇的一下吐了出来。
    看着满地的秽物，那一刻他终于明白了自己为何会期待着黑衣教倾塌的那一天。
    因为他太清醒了。
    他清醒的看到过无数人为了购买“仙香”而倾家荡产，无数瘦的皮包骨头的求仙之人在“仙气”笼罩中安静的死去，直到爬满了蛆虫才被人发现。
    黑衣教沾满了血腥。他也是。
    他也曾想要像那些沉溺于仙气中的那些人一样，麻痹自己的思想。然而，在仙气笼罩中，他的身体在沉溺，思想却越发清醒。
    越清醒就越难受。
    他厌恶黑衣教，厌恶给他带来无数财富的“仙气”，也就更加厌恶自己。
    越厌恶自己，就越期待着黑衣教陨落的那一天。
    但在表面上，在外人眼里，他依然是那个八面玲珑、兢兢业业的黑衣教大口镇分坛坛主。
    每日早出晚归，甚至大部分时间都住在分坛的休息室里，一丝不苟的打理黑衣教的教务，尽职尽责，从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懈怠。
    在外人眼里，他这是因为对黑衣教的虔诚。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为了逃避那个笼罩在“仙气”中的“家”。
    那个一心一意想要成仙的美丽妻子在那个富丽堂皇的豪宅中点满了仙香，他在那个满是烟雾的豪宅里呆片刻就会恶心的想吐，而他身为黑衣教坛主，又不能阻止自己的妻子吸食仙气。
    于是只能逃离。
    他觉得自己很快就要疯了，也许在疯得失去意识之前都不会看到黑衣教陨落了。
    直到有一天，大口镇分坛的教士带回了这个月的最后一批结丹之人。
    一起到来的还有三个黑袍使者和一只奇特的红狼。
    他一眼就看出了这三个黑袍使者是假的，但他并没有拆穿。
    他很快就猜出了这三个人的目的。
    这个目的也是他期待已久的。
    他很激动。
    激动的想要大笑。
    激动的想要大哭。
    激动的想要在大雨中咆哮。
    因为，这噩梦般的一切终于有可能结束了啊。
    即使是死，也终于可以梦醒了。
    这很好。
    邓不凡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