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水千幻的话之后,水部弟子们一个个全力运转“御水”之术,五牙大舰顿时势如破竹,以极快的速度向着那岛礁靠拢。
却不防突然之间,眼前景色为之一变,一片海水势如奇峰突起,高过四周海面足有数丈,乍眼望去,茫茫然如悬瀑天落,白浪滚滚而至,余波直抵船头,大船逆行十数丈远,便如受到莫大阻拦,步履维艰。
水千幻见状,将神识探入水中,只见此地无数冷暖水流交错,形成一个个数之不尽的大小漩涡,即便是由水部弟子操船,也寸步难行。
于是他亲自驱使船只,顺着海中暗流的的方向以之字绕行,忽左忽右,忽前忽后,实在难以前行时,便用“周流水劲”短暂改变暗流走向,如此这般终于冲到那洪峰高处,连人带船破空一跃,总算过了这一段阻碍。
可惜前路也并不安宁,只见前方东一簇,西一簇,尽是礁石,或明或暗,隐没无端。而且礁石相隔稀疏,其间水势极乱,章法全无,漩涡大小环套,有如千口万眼,其间不时还有巨浪排空,奔腾迭起,显然是一段名副其实的“魔鬼海域”。
到了此处,这五牙大舰终于是无法继续前进了,幸好之前准备的舢板充足,于是众人登上小船,在水千幻的带领下,穿梭在这礁石阵中,虽然浪花滔天,却是有惊无险。
前行了一阵,水千幻面露喜色,终于在一块黑礁之上看到了一只石猴。那石猴鼻孔朝天,神态可掬,身后一根尾巴,遥指西南。
“这就是‘猿斗尾’了。”
水千幻暗道,于是更加奋起精神,沿着猴尾指示的方向前进,不过这段航程竟是顺利得出奇,不但前方波涛驯服,船底还有一股绝大潜流,推送船只向前行驶。
不多时又看到了第二只石猴,这尊石猴,蹲在石顶,举手托腮,似卧非卧,尾巴尖儿如蛇头昂起,指向东方。
就这么一路驶去,石猴接连出现,或蹲或卧,或人立打望,或抱拳撒欢,每只石猴,神态各异,有如一个个路标,指引着水千幻一行在狂涛恶浪间忽东忽西,穿行不定。
终于,在经过第六尊石猴雕像时,水势忽然一缓,浪涛渐小,水色变清,不多时便风平浪静,海面微微起伏,细密波浪渐远渐无,只余如镜水面,映出一座岛屿。
那岛屿孤独伫立,别无依傍,岛上草木丰茂,郁郁葱葱,四面环绕蔚蓝海水,乍一瞧,就如镶嵌在蓝水晶上的一块翠绿宝石,鲜亮夺目,映日生辉。
渐行渐近,已能听见岛上传来的百转鸟啼,回望身后,却依然是浊浪冲天。咫尺之间,景色天差地别,甚至让人怀疑自己是不是走进了什么幻境。
这岛屿已经荒废了两百年,此时岛上除了飞鸟,再无人踪兽迹。众人依次登岛,只见其上古木参天,静穆幽深,粗大枝干,枝枝丫丫指向天穹,无言地诉说着这百余年的风雨孤独。
一条石砌小道蜿蜒东去,杂草丛生,几乎难辨人造痕迹。
这一路上都是水千幻在出力操舟,其他人虽然同样经历了这段旅程,却只不过是精神有些疲惫罢了,唯有他是身心俱疲,刚一上岛,便立刻在海边打坐调息起来。
温黛见他如此疲惫不堪,实在心疼,于是指挥其他人去打了些飞禽,在岛上升起篝火,略作休整。
一个时辰之后,水千幻醒来,第一眼就看见了递到跟前的烤翅,目光上移,顺着玉手一路往上,越过山峦,一张宜喜宜嗔的娇颜闯入眼帘。
温黛见水千幻愣愣地看着自己,不禁有些脸红,随手抬起手上的烤翅直接塞到他的嘴里,才轻哼道。
“快吃吧,今天你都累坏了。”
吃饱喝足之后,已近黄昏,水千幻带头,却并不顺着那条小路深入,而是直奔岛屿西南而去。
这梁思禽制作线索时总是一语双关,这“猿斗尾”也并不只是以石猴尾巴指路,而是七尊石猴成北斗七星状排布,先前礁石之中已现六猴,这第七尊“摇光”之猴的位置便是下一步的线索所在。
一路上树藤交缠,草木齐身,一眼清泉汇集成溪,叮叮咚咚流向大海。溪边散布若干药材,田七,黄芪,天门冬,均是中华之物,想来都是“西昆仑”梁萧的妻子,神医花晓霜从中原带来种植于此的。
溪回路转,树木渐稀,前方陡然开阔,一座观星石台平地而起,下宽上窄,形如金字,阶梯严整,面朝大海,虽已藤蔓丛生,苔藓斑驳,然而气象巍峨,一如故往。
分开一处长草,只见里面蜷着一尊石猴,穆穆端坐,正是摇光猴无疑。石猴身后的尾巴高高翘起指向远处,顺势望去,石阶在日光下投出一片暗影,没入一片嵯峨礁石。
此时日已西斜,天边涌出绚烂霞彩,阶梯暗影徐徐收拢,变得细细长长。太阳越西,石阶阴影越像一只大蟒,头尾俱全,栩栩如生,腰身仿佛从黑暗中汲取灵性,摇头摆尾,与西沉的夕阳背道而行,游向大海。
“蛇窟,蛇窟,梁思禽真是奇思妙想啊。”
距离“潜龙”只有一步之遥,水千幻走到那礁石之前,一掌劈出,碎石四溅,露出了下方的一扇圆形石门。
门有铜环,绿锈斑斓,水千幻一把攥住,奋力提起,石门哐然洞开,森森寒气扑面而来,石门下有一排石阶蜿蜒曲折,好似通向幽冥深处。
沿着石阶深入地下,不多时,脚底微微传来颤动之意,隐隐还听见轰隆之声,连绵不绝,既似野兽咆哮,又如风雷怒号,更如某个庞然大物,在梦中大声呼吸。
就在众人惊奇之时,怪声却忽然停止,四周一片沉寂,过不多时,异声又起,而且越是向前,声音越大。
就这么忽静忽动之间,众人已经前行了百步之远,前方道路透出幽幽蓝光,四周墙壁也忽然变得透明,墙外波光荡漾,目光所及,游鱼成群结队。
忽然,众人眼前一暗复又一亮,抬头望去,竟是一条巨大的触手掠过了头顶上空,原来一只大乌贼刚刚经过此地,却又被不知哪里出来的海流给直接冲走了。
“这梁萧是在这里建了一座海底乐园啊!”
水千幻见此奇景,不由得有些恍惚,竟然能在这个世界看到与前世如此相似的景象,一时感慨颇多。
水千幻从身上取出一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高举于顶,光芒所至,前方亘现一座十丈见方的圆形水池。
石堤分隔左右,势如太极,左右二池,池水忽涨忽落,交替结冰沸腾,怪声响时,左池水涨,右池亏落,左池结冰,右池水沸,沉寂之后,即又反之,一变为右多左少,右冰左沸,这般循环交替,永无休止,水汽氤氲,在淡淡珠光中格外分明。
“这就是‘潜龙’吗?”温黛看到这座奇怪的水池有些疑惑。
“呵呵,潜龙可没这么小。”
水千幻的语气有些神秘,又走近几步,珠光照出了池边铭文,那铭文以篆书雕刻三字:阴阳池。下方又以隶书刻下四行十二字:池水竭,潜龙死,池水活,万物敌。
“这只是‘潜龙’的枢纽,阴阳池。”
说着水千幻手中珠光一转,照出远方一口铁箱,六尺长,四尺高,上有铁闩,却无锁具。
打开一看,当先映出一口长剑,剑身极长,青石为匣,将近五尺。
“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天罚剑’了,神通,此物便与你吧。”
随手将天罚剑递给谷神通之后,水千幻继续翻找,取出了一本算经,一册医典,一支卷轴和一卷。
将封皮上写着三个大字的医典递给了温黛,水千幻首先展开了那支卷轴。
这是一卷海图,其上标注着世界各地的陆地岛屿,洋流走向,详尽非常。
看到这卷,水千幻不禁想起,从前自己为了弥补水部神通在缺水之地威力大降的缺点,也曾想要走遍天下的河流湖泊,画出一副,不过后来因为有了玄水葫,就放弃了。
如今一副绘制完好的摆在自己的面前,难道是天意如此,我的道真就在这海图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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