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媒娘这才抽抽搭搭地娓娓道来,“奴是媒娘,平素与人说亲,谈的人家基本上是百年好合,子嗣兴旺,是而沈侯府的大姑娘手下的抱琴找到奴,说是想让奴替沈侯府的二姑娘和陈老爷说个亲。”
这声一出,就是众人沸议。
太令听闻只觉得这些像是虫蝇绕耳,挠得心慌慌,喝了一声肃敬,便问及沈媒娘,“你道这些有何意义?”
沈媒娘拿着锦帕擤了擤鼻,解释起来,“这便是起始,只因那大姑娘找到奴,给了奴些金银,并说近来招致三姑娘欺压过甚,又因三姑娘的这些名声玷污了沈侯府,所以让奴好好给三姑娘点苦头。”
此言一处,满座哗然,便随着冷然之声插了进来,“你胡说。”
沈安雁亦朝那处望去,眉睫未动,依然如初那抹风轻云淡的神情,仿佛早就料到沈安吢势必会出。
沈安吢却又羞又怒,她何时遭这些人冷眼侧盼,还伴着指指点点,她可是太后亲点的女子之典范。
暗恨着,沈安吢挪着莲步上前,一张脸森冷威严地面向沈媒娘,“我只是叫手下的婢子与二姑娘说亲,何时说起三姑娘,你莫要为图钱财而吃了你的良心!”
沈媒娘浑圆的胸脯一抖,耸出波澜壮阔的气势,“我没良心?你这个姨娘教出来的女儿才没有良心,自个儿做的事情不晓得承认,反倒打一耙诬陷起我来,果然是你那个姨娘娘亲女儿,说话都如出一辙,想着辙地推卸责任!你可知,这要是说了慌,生下来孩子是没得屁.眼的!”
众人哄笑起来,有不少人打量起沈安吢的身形,有些还咋道:“看这身量也不是个会生的........倒不用考虑这些。”
沈安吢一向同文人墨客打交道惯了,平素说话向来都是留三分余地,就算是遇到扯皮没脸的,那些人也会紧着自己的身份,说话夹枪带棒罢了,哪会像沈媒娘这般说的话没耳听。
沈安吢浑身战栗,费了好大的劲才克制自己,只是语气再不像方才那般端着矜着,“沈媒娘这是气急了跳墙?你也说过但凡讲究一个证据,证据呢?别张着一张嘴浑说!”
“证据?”沈媒娘轻笑起来,从怀里掏出几锭金银元宝,“这就是证据,当时就是你给的我这些,再则当时我拿了钱财同旁人说过几句,说大抵做了这门亲事,日后应当是要金盆洗手不干了,那些街坊邻居都听到我这般说,他们可以作证!”
这话叫沈安吢变了脸色,登时就跪了下来,只凄凄婉婉地恸哭,“你血口喷人,我根本没如此,明明是你和三姑娘串通好了就是为了置我们一干人等于死地。”
“大人!”
一向默然的沈安雁倏尔出声,“此事暂且不谈,毕竟再争论下去也是无休止的推诿,可否容小女在叫出一人证?”
这话犹如一块巨石重重锤在沈安吢的心上,在她惊骇的目光中,只看到沈安雁朱唇轻启,“东西巷子的香缗铺老板,杨胜。”
话刚刚撂下,顾氏便打了个激灵,满眼惊慌,只挥舞着手呼喊,“你这个没娘教养的三姑娘,一天天欺负我们,现在还找些人来污蔑我们的清白!”
说罢便是嚎啕大哭,响遏行云,却不再激起众人的同情,就那沈媒娘那句话来说,“顾姨娘,你哭什么哭?这人都还没来呢就哭,是觉得那人会抖出你们什么不堪?”
顾氏慌不择言,只会道一句你胡说,
太令见此不再多言,只拍着惊木喝一声,“传杨胜。”
不过须臾,便有戴着璞头帽,身着褐色麻衣的男子垂头耷耳的上来,畏畏缩缩的模样惹得众人猜测,“这是干了亏心事?”
“这杨胜我晓得,开了个香烛铺,一天天都是些贵胄人家来采购,不过......大抵都是些少爷.......来买香烛。”
这话便有些疑论,这信佛的大多都是上了岁数的,年纪轻轻的谁会买这些,且都在他那儿买。
太令听闻种种,不由敛眉,隔着长案遥望沈安雁,“你将他寻来是为何?”
沈安雁伏惟叩拜,纤细瘦弱的身子匍匐在地,仿佛一株濒死的茱萸,萎靡在公堂之上,再见她抬眼,双眸依然噙泪,坚毅的脸上满是悲愤。
“回大人的话,祖母生前几月颇爱礼佛,经常是关在佛堂闭门不出,而那时正值入秋,我经常见得她是身着单衣却还觉得热,我自以为蹊跷,才方寻到这香烛的由头,便.......”
杨胜脑子一懵,哆哆嗦嗦地摇头,“不是,这卖香烛那么多地,你们家又并非只采买我这么一家,你做什么就把这香烛推到我身上。”
沈安吢只觉得天都塌了,沈安雁却是冷冷一瞥,嘴角挂着讥笑,“我可说了香烛蹊跷?杨东家何故如此张皇?”
“我......”
杨胜道不出缘由,叫太令连证据都不想寻,沈安雁却不能,她必要一笔一笔讨回来,所以她说得仔细,字字句句都咬得很清楚,能够让所有人都听明白。
“大人,我的确去查了那香烛,因为小女祖母焚那香上了瘾般,每隔几日便是一大车的往府内送,这点,周遭邻居应当也见过,而这样的东西,正是府中,我的大哥,大爷亲自采购的。”
顾氏听到此处,直痛哭,“你这个杀千刀的,有娘生没娘养的家伙,谁叫你这么平白诬陷人.......”
她没说完,沈安雁转首,目光如炬亦如刀的射向她,“难道不是大爷采购的?不谈府中下人,便谈杨胜铺子附近的人,只消看没看过大爷去过那铺子不就晓得我到底诬没诬陷大爷了?”
这话比之前所有的言论都说得轻,可是硬生生地就叫顾氏没了话头,只捂着脸哭泣,咒骂着沈安雁。
这样的举动,明眼人谁看不出?
沈安吢只觉得浑身犹置冷窖一般,冻得她浑身僵硬,仿佛发烧了一般,嗓子又紧又疼,连说话都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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