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宋茵虽然也对她一如既往得热情,体贴照顾,可是严青青觉得,气氛总有那么一丝不对劲。
这不对劲的气氛却分明不是由她引起,而是存在于宋茵和芸萱之间。
上一次见面,不是见她们或者嬉笑,或者吵闹的吗?无论怎样,都比现在的冷战强得多。
她最为了解冷漠的滋味,所以也比较能够体会这对母女现在的心情。
可是,她更不想干预她们之间的事情,更不想让自己为她们打扰,只是在心里冷笑着,原来如此衣食不缺的家庭,令人烦恼的事情也不比他们普通人少嘛!
看到芸萱和小飞两个人坐在沙发上,一起玩着平板电脑游戏,宋茵以为严青青会无聊,把悬挂在对面“墙壁”上的超薄电视机打开,将遥控器递给了她,“青青,想看什么自己找台就好。”
严青青接了过来,挑了一个古装剧看了起来。心里却在纳闷,这种车里怎么会有电视信号的呢?现在的科技竟然这么发达,真是令人不可思议……
看了一会儿,觉得无聊,她索性挑选了几本书籍,去一间卧室里阅读起来。
宋茵看到严青青在阅读一本现代诗歌,读得津津有味,不禁感叹起来。这么优秀的孩子,喜欢读书,又有灵性,如果加以培养,恐怕比自己的孩子们都要有出息。
她又看向了芸萱,一直到现在,芸萱对自己都是爱答不理的样子,让她的一颗心更加得抽紧。
即使芸萱真的喜欢穆晓云比喜欢自己要多,可是她还是不能够对芸萱撒手不管。毕竟她是自己的亲生骨肉,她还小,她还什么都不理解……
也许,真的是自己错了,才会致使芸萱越长大,她们母女的关系越发得僵硬紧绷。
她也许真的应该改变一下教养的方式了……
倒了一杯水,到前面递给了蒋纪帆,她不禁在他的旁边,副驾驶座上坐了下来,望着前面,一言不发。
蒋纪帆看了她一眼,“心情还是不好吗?”
宋茵叹息一声,“有点。”
蒋纪帆勾了勾不以为意的唇,“小孩子的童言稚语而已,放在心里做什么?这可不像是你的性格。”
抹了抹眼角,宋茵喃喃地说:“纪帆,也许我对芸萱真的太不像一个妈妈了,对吗?”
蒋纪帆撇了撇嘴,“有时候吧,你对芸萱其实很好,很像一个慈母,可是有时候吧,也许你自己觉得是为她好,可是在我们的眼里,你就是在折磨她而已……”
“折磨?”宋茵蹙起了眉头,“你认为我会折磨自己的孩子吗?”
“不是啦,我也只是说‘好像’而已……”蒋纪帆辩解,“你好像又在误解我的意思。”
宋茵不禁扶额叹息,“纪帆,你说我是不是提前到了更年期了?我怎么觉得周围的一切都乱套了呢?”
蒋纪帆很想说,“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可是,他转而说:“是吗,我觉得你的状态还不错啊?”
“就像现在,我觉得为什么我们的对话都是混乱的呢?”宋茵看向他,求助似的说:“纪帆,你说究竟是什么导致我们的家,我们的沟通,越来越混乱了呢?”
“我看是你的脑子和心情太过混乱了,媛,你真的应该好好休息一下才是。”蒋纪帆不禁心疼地说。
宋茵想了一想,说:“也许吧。”
看向了车窗前面,两个人都不再说话了。
宋茵望着车窗外面的风景,只觉得有如过眼云烟,仿佛覆盖了一层薄薄的阴翳,消沉寂寞。
一旁的蒋纪帆却在回想着穆晓云对他讲过的话,还有为他曾经催眠过的情景,还有当他说未来想象情景中见到的是宋茵时,穆晓云的沉默所代表的寓意。
也许,如果把穆晓云安放在哪个情景里,似乎更为合适一些吧……他不自禁地甩了一下头,该死,他怎么又在想这个问题!而且还是当着宋茵的面!
宋茵只是一段时间的情绪低落而已,他怎么可以在她处于混乱的时候,想着将她摆脱呢?即使一点念头都不可以!
放起了音乐,将思绪完全融入在音乐里,思绪也放平缓了一些。
不知不觉中,穆晓云的面孔竟然又浮现出来了。看了一眼在一旁近乎入睡的宋茵,蒋纪帆突然觉得她苍老了许多,全然没有了丝毫的青春活力。
为什么才三十多岁的年纪,她便让自己陷入了苍老当中呢?
此时此刻,他完全没有意识到,宋茵已经为他付出了许多,比从前也皮肤紧致了许多,面孔美丽了许多,甚至经过了一个月的强力锻炼,她的身材也是曲线美丽了许多……
只是,她还远远没有恢复六年前的元气,没有穆晓云身上的一股子青春而新鲜的气息罢了。
外形很像一辆卡车的拖车,在无止境的高速公路上行驶,那样得静谧,只有音乐,还有孩子们打游戏的声音。
一切似乎都很好,一切又似乎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静谧。
宋茵的熟睡,也似乎是在躲避着这一切,至少梦里,一切安好。
浏览了洪泽湖,又到了浙江境内,秋日里黄绿相间,别有一番姿色。一路上,他们走走停停,倒也是有趣得很。
拿什么东西给严青青吃的时候,宋茵也想着给自己的两个宝贝一人一份,全都是轻言细语,全然没有上一次的分别心。
对于芸萱,她更是不加指责,有时候还刻意地夸赞她一两句。即使是个铁石心肠的人,恐怕也要被感化了,可是奇怪的是,芸萱竟还是对她淡淡的,似乎心里对于她这个母亲的结缔已经根深蒂固,没有好转的可能了。
夜里,他们来到了杭州西湖边上,看到那波光粼粼的水面上,花船上琵琶声声,高悬的灯笼在风中飘浮,明亮的月将迷蒙的月光轻纱般洒向人间,湖边亭台楼阁,林中高塔兀立。
众人立在湖边,仿佛一下子置身于千年前的山水画中,古典浪漫的气息扑面而来。
他们想在西子宾馆租一套房间,可是发现里面人已经满员,他们不得不去居民小区里寻找住处。
还好,他们在一处古典的瓦房里暂住了下来,打开后面的窗户,便可以看到一条潺潺流淌的护城河。
护城河里倒映着一轮明月,仿佛一颗夜明珠在里面熠熠生光。
远远地看去,还有石造的拱桥,有船只在下面载客经过,和城区里的汽车穿越人造桥差不多,可是更有一番古典的气息。
宋茵趴在窗前,沉浸在眼前的美景之中,不由地感叹:“我觉得自己正在素贞和许仙的爱情故事里,哇,今晚能够梦到他们我也不觉得奇怪。”
蒋纪帆嗤笑一声,“你喜欢那样的爱情吗?也许我们是他们又一生的转世也说不定呢。”
宋茵忍俊不禁,“像你一样自恋的人多得是,如果每对情侣都这样说,那么这素贞和许仙得分身几百几千万,才可以应付得过来啊!”
“所以说,有的并不是真正的爱情啊。”蒋纪帆不以为然地说,“真正和你我一样相契合的能有几个?”
宋茵听了,不禁喃喃地说:“相契合吗?你不是说我有时候特别不懂你?所以大概我们也是假的呢。”
如果不是当着三个孩子的面,蒋纪帆就要过去搂抱住宋茵,说些情话了。可惜,他只能说:“别说傻话了,你以为许仙真的懂白素贞吗?”
宋茵想了想,感叹说:“也是,也许爱情是不需要看透彼此的吧。”
严青青听着两个人讲述爱情,心里的苦涩又来了。
她有一段并不适合的“爱情”,可是却宣布破裂,这种断裂的感觉一直像一把尖利的匕首,撕裂着她的五脏六腑,迟迟不能够愈合。
一阵强烈的难过下,她实在不能够再在众人面前继续待下去,走出了房间。
小飞见了,大声问:“青青,你去哪里?”
严青青淡淡地回答:“出去走走。”
宋茵见了,害怕她出什么意外,嘱咐两个孩子和蒋纪帆一起去洗浴,也跟了出去。
看到严青青走出了院子,左拐右拐来到了护城河旁,倚靠在了河边的栅栏上,盯住那潺潺的宽阔河水,黯淡的月光下,娇弱的背影显得格外得落寞。
宋茵也倚靠在她旁边的石栏上,望了一会儿护城河,小心翼翼地问:“青青,是不是又想到什么心事了?”
严青青没有回答。
宋茵觉得这是把话语挑开的时机了,于是抒发感慨似的说:“其实吧,我觉得白素贞和许仙两个人,他们除了外人所渲染的浪漫的感情,还要满足彼此之间许多的需要,才可以慢慢地靠拢、连结在一起,度过千难万阻,中间相互扶持,才知道这份感情弥足珍贵。如果只是说一句‘我爱你,我会爱你一生一世’,便可以真的拥有像他们那样的坚贞不渝的爱情,我觉得那也不是现实中的事,只是小女孩的浪漫的想象罢了。”
严青青终于将眸子从波光粼粼的水面离开,看向了宋茵。大概,她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有关于爱情的理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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