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武》第八十七章：围城内外的对话（一）

    九点的时候，两个老干带着四个劳改进了营区，我主动申请看守昨天自己负责看守的那名犯人。六班长人不错，准了。
    我跟在这位怀抱图纸，身背工具袋的犯人身后，双手持枪，和对方保持着八步左右的距离，警惕的看着面前的这位重刑犯，心中时刻保持高度坚定的无产阶级战士唯物主义革命价值观，绝不允许有任何人胆敢挑衅龙腾国的国威和人民的幸福！
    等绕过宿舍楼的拐角，我把枪往肩上一背，走到二班窗台边，把那个专门用来晒一些萝卜菜，雪里红的长条木凳拖了过来。
    “老哥，别趴地上了，都腊月了，小心地气侵身，得了老寒腿，关节炎啥的就划不来了。”我把长凳拖到正蹲在地上整理图纸的人才哥旁边。
    “……谢谢。”人才哥抬起头，困惑的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长凳，似是有点小感动的低下头，口齿清晰的道了谢。比昨天发出的那种打磨耳道的声音强了许多，虽然还是很沙哑。
    “老哥，听说你是从五监区调过来帮忙的？”
    “是的。”
    “那五监区做木工活的就你一个人吗？”
    “不，有六个人……都归我管。”
    “我就说嘛，能出监做事的绝对不是一般人。那老哥带水了吗？”
    “这么冷，我去打点开水，你先忙你的，水杯给我。”
    “别，让人看到你擅离职守会被罚的。”
    “没事，很快，我信得过你，你信不过我吗？怕我下毒啊？呵呵”。
    “我是怕带你为难。”
    “一会就回来，小鱼，过来。”我转身朝正在菜地旁边耍着的小鱼招了招手。
    小鱼摇着尾巴跑了过来。
    “小鱼乖啊，坐在这里，万一有人来，你表动啊。”我摸了摸跑到身边用爪子扒拉着我的鞋子的小鱼的脑袋。
    “这下行了，有人问，我就说打个水，小鱼帮我看着呢，没事的，水杯给我。”我又朝人才哥伸出手。
    “谢谢！”人才哥递给我一个水壶，手摸上去冰凉的。我沉默着看了看水壶。和我平时用的水壶很像，只是外表的绿漆已经脱落的差不多了，露出里面的白铁，看着很有这年头了。
    “很快啊，你忙你的。”说完，我一瘸一拐的拿着水壶去食堂那边的开水房打水。
    正走着呢，就听到有人喊：“云苏，干嘛呢？”听着声音，我的心里咯噔一下。
    “报告队长，打水！”我赶紧转身，立正，行注目礼，大声回答道。
    “腿好点了？你不是在看劳改吗？”队长关心的问。
    “报告队长，腿好些了，肿还没全消。劳改……劳改在那站着呢，在我的可视距离，不会让他离开我的视野的。”我一面感激队长的关心，一面又发愁怎么跟队长说清楚，自己擅离职守的原因，让队长能接受，一带眼，真好看到站在宿舍楼拐角处的人才哥，还有他身边的小鱼。我赶紧抬手指着那边大声回答道。
    “以后注意，去打水吧。”队长回头看了看在宿舍楼旁边站着的劳改，再看我的时候眼神似乎多了丝厌恶，他挥了挥手，自己则回了队长房间。
    “是！”我大声回答。然后转身，吐舌头，擦汗，心有余悸的打完开水，一瘸一拐的跑回宿舍楼后面。
    刚到宿舍楼后面，没等人才哥道谢，我就做了个噤声动作，朝队长房间的后窗指了指。然后我挥了挥手，示意老哥一起抬长凳。
    不亏是监狱里出来的高才，人才哥马上反应过来，和我一起将长凳移动到二班后面，远离队长房间。
    小鱼也跟着我们身后跑来跑去，直到我拍了拍她的头，让她自己去玩，她才离开。我还没见过这么通灵性的狗呢，小鱼是真聪明。
    “老哥，给你。”我拿下颈子上套着的水壶递给人才哥。
    “都说不用了，刚才多危险啊，那个中尉是你们领导吧，不会挨罚吧，你看你这，让我过意不去啊。”人才哥接过水壶，感受着手里传来的暖意，心里暖呵呵的。他歉疚的道着谢。
    “你先忙着，我过去听听看，别被队长抓了。”说完，我转身勾着头，溜到队长房间后窗下面听墙根。
    过了几分钟，确认队长不在后面，可能又出去找嫂夫人溜达去了，我才摸回到二班后窗外面。
    看了看宿舍楼里面，一个人都没有。昨天下午来了一车水泥，堆在食堂后面的一角，今天要用，全中队，除了后勤和站哨的，都去干活了。
    “老哥，你这图纸看不懂啊。”我走到人才哥旁边愁眉苦脸的看了看图纸，一窍不通……
    “这个是大梁，这个是承重的改进，这个是内部的调整，我准备把大厅里面改成中央镂空的上吊顶的榫卯结构……”一问到自己的专长，人才哥就来了精神，一张口就是术语，滔滔不绝的说了半天。
    “哦，这么看，额，虽然还是不太懂，不过，感觉里面空间要大多了。果然是高手啊。”
    “上次没说清楚，我是徽省素城的，老哥你呢？”
    “我是湘省宝市城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