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为什么!”
王运跪在地上,双手不停捶地,这处空间,除了他,再无一人。
直到这一刻,他才意识到,这里还有一个让他一直以来都忽略的事情,一个让他愤怒不已的事情,一个让他悔恨交加的事情,一个刚才在他脑海中闪过,却没有被他抓住的念头所呈现的事情:这里的所有人,他都看不到长相!
无论是相处多日的巧儿,还是有一面之缘的各种路人,无论是他在凌刀段亲手杀死的那一男一女,还是他刚刚杀死的那个名叫王运的男子!
所有人,自始至终,他都没有看清楚长相。所有人,他对于他们的表情,对于他们的眼神,对于他们传递的信息,他都异常清楚,不清楚的,只有一件事,那便是他们的长相。
长相是美是丑,面貌究竟如何,这几天时间,他没有真切的看清过任何一个人,所有人,都是他凭感觉,或者说一厢情愿的想法,让他去认识那些人。
巧儿长什么样?
路人长什么样?
那化身泥潭的男子以及全身布满轻纱的女子,长什么样?
直到前一刻,直到他用剑杀死那个男子,他才看到,对方,竟然与他长的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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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候,他才真切的意识到,所有信息,所有遮蔽的天机,都是一点点的营造出今日之局,让他在彻底清醒的状况中,将自己杀死!
以他的智慧,若是再想不清楚其中道理,他可以上吊自杀了。
他刚刚杀死的,正是他占用的这个身体的主人,那个他原本以为已经彻底消亡的,在陈玉的抚养中活了十四年光景,在开灵仪式中死去的王运。
“为什么?为什么…”
他不断喃喃着这句话,心中的悔恨,快要将他淹没。
“你为什么不反抗?你为什么这么心甘情愿的赴死?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的身份?”
“这里…究竟是哪里?”
他的双目通红,泪水不断滚落。
他很清楚,天地之间,再无王运。
他很清楚,天地之间,只留王运。
他,再也见不到那个少年。
他,就是他。
他,就是王运。
“为什么…”
痛苦的哀嚎声中,王运如同一个失去所有的凄凉人,不断的重复着这句话,浑身上下,笼罩在浓浓的哀伤之中。
这一刻,他如同一个侵占了他人房屋,还将屋主人杀死的刽子手,最让他无力的,是这一切并不是他的本意,而且更为诡谲的,他双手上连一丝鲜血都没有,似乎是刚才发生的这一切都不存在,将他忏悔以及痛苦的来源都要抹去。
这一切,无疑让他内心更加煎熬。
“这里,是颜氏宫殿。这一切,是我送给你的见面礼。”
一个面容绝美,体态妖娆的女子,突然出现在王运面前。她的到来无声无息,似乎她早已在此。
“见面礼?!”
王运抬起头,血红色的双眸死死盯着对方。
冤有头,债有主,如今,躲在背后操控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出现了。王运有很多话要说,但临到最后,还是沙哑着吐出这三个字。
与此同时
,火灵气从火灵塔中悄悄流出,在他的控制下,收敛气息的在经脉中缓缓流动。
“见面礼可能不适合,应该说,这是一份大礼。”
这位绝美的女子似乎没有察觉到王运的动作,她说完这句话后,又神色平静的补了一句,“对了,我是这里的主人,你可以称呼我颜氏。”
“箭”字已经书写大半,王运跪在地上,直视着对方,眼中的恨意毫不掩饰。
“你这样的人为什么要针对我?”
“我刚才说了,这是送你的一份大礼。”
“去死吧!”
王运伸手一挥,手中一道火之箭矢迅速成型,射向近在咫尺的这位女子。
如此近的距离,对方又是完全没有防备的样子,火炎箭直冲冲的飞向女子头颅的战果,似乎无需多言。
然而,让王运震惊的一幕出现了,更准确的说,是让王运内心绝望的一幕出现了。
飞到女子面前的火炎箭,悄然消散了,没有任何波动的消散了。甚至,连两人面前的空气,都没有任何灼热的感觉,似乎,这道火炎箭从未出现过。
“没关系,你以后会感谢我的。时间不多了,我做这件事情也是一场豪赌,希望你将来可以助我。好了,我送你出去。”
“我要…”
王运以手撑地,身子猛的弹射向女子,似乎在火炎箭无用的情况下,打算近身制服对方。
他的怒吼声刚刚响起,眼前便一阵天旋地转,等到他冲势停止,回头找寻女子的身影时,后者已经消失无踪。
他的眼前,是一扇很熟悉的青铜大门。
青铜大门两侧,写着两列字:
右侧:是生是死,是吉是凶。
左侧:踏入此门,有来无回。
不同的是,这一次大门上方,正中央的位置,有血红色的“颜氏”二字悄然出现,又悄然隐没。
四周,是一座封闭的石室。
这里,正是王运等人第一次来到这处绝地的场景,刚刚,他正是从门内冲了出来。
“你是谁!你究竟是谁!”
“滚出来!有本事送我回去!”
“你等着,我身怀三座灵塔,修行速度极快,一旦我有朝一日修行有成,我一定会亲手宰了你!”
“出来!”
此时此刻,王运状若疯狂。
身体的感觉中,全身上下暖洋洋的,给他难以言说的舒爽。同时,他的神魂如同在接受一场天地灵气的沐浴,这种从未有过的美好感觉,若是换作他人,想必已经是舒服的闭上眼睛,静静体会。
然而,王运却不是如此,身体与神魂越舒服,他越不安,他知道,这一切,都是他杀死‘王运’之后得来的。越是这样,他越难以忍受,他很怕,怕自己失去某样东西,失去自我。
甚至,他不惜用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说法来激怒对方,不管如何,哪怕死在此处,也不要稀里糊涂的这样结束。
他吼了半天,这个房间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回应。
似乎,女子在将他送出来后,已经不再关注他。
王运不断嘶吼,声音越来越沙哑,到最后,他的声音已经带上了一丝哭腔,或者说是一种哀伤到极致的喃喃声,“为
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你出来,出来,说清楚…”
直到最后,他再也发不出声音。
吱。
青铜大门悄然开了一个缝隙,一个火红色的塔状物体,从门内飞了出来。
王运手脚并用,起身冲向青铜大门,后者却在他靠近之前,砰的一声,紧紧关闭。
可他没有停下来,他径直冲到门前,双手死死的扣向严丝合缝的门缝,试图强行打开大门。
良久。
王运倚靠着门,坐在地上,脸上挂着一副痴傻的样子。
如今,身体与神魂的舒服感觉,与内心的痛苦依旧在对立冲突着。他眼神中的哀伤还是如此明显,他嘴唇不停微动,却没有一丝声音传出。
只不过,不过他如何想,不管他如何做,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面对一个绝地,不对,是一方世界的主人这样的大能,在对方的存心设计之下,他压根没有反抗的可能。
他,必须要接受如今发生的一切。
这个石室,在他痛苦之时,悄然多了些变化,那便是中央位置出现的绝地道标。
毫无疑问,这是让他离开的意思。
或者,他可以继续在这里待着,直到饿死在此处。
又过了一会。
王运轻轻晃了晃脑袋,扶着后方的门,踉跄着站起身。
他走到那个散发着强大气息,让他心潮澎湃的塔状物前,弯腰将后者抓在手中。
“玄品本命灵源。”
他脑海中闪过这么一句话,理智逐渐回归。
玄品本命灵源,就这样送给他了。这个大能的示好之意,再明显不过。
“无论是什么原因,总有一天,我都会亲自找出答案的。”
他将这个足以让世人疯狂的宝贝收入到玉石手镯中,回头盯着青铜大门看了一会,尤其是盯着已经消失的颜氏二字的位置看了一会。
他转过身,径直踏入到道标之中。
“怎么办?要动手吗?”
绝地入口处,道标所在的房间中,两个人影对着前面的身影窃窃私语着。
不过,若是细细观察,房间内部,已经发生了许多变化。
“学宫已经下令,无论如何,必须把她带回去。你我也知道,以她的资质,若真是在此地突破,无疑是暴殄天物。”
“嗯,她的气息越来越盛,不能再等了,动手吧。”
“可她说…”
“不管了!”
一人率先起身,向他们口中的那个女子走去。后者犹豫了一下,想到这几日学宫传来的越发严厉的措辞,他再也坐不住,赶忙起身,跟在前者身后。
这两人,正是学宫中看护颜氏绝地的两位老师:洪老师与王老师,走在前面的,正是性子耿直、心直口快的洪老师。
颜氏绝地,正是月琵州对这个绝地的正式命名。
“我会在这里等到道标变亮或消失,两位老师,你们不用劝我了。”
两人刚走到女子身后,对方便率先开口,其语气古波不惊,仔细听之,更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声音的主人,正是黄钟铃。
她枯坐在此地,面前不远处,是颜氏绝地已然暗淡的道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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