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神相师》第二百七十一章 罪己诏

    我盯着天子看了一会：“我说一个原因，你相信吗？”
    天子说：“只要有道理，我肯定相信。”
    他满怀希冀的看着我：“到底是什么原因？你能不能告诉我？”
    我说：“这里是罪山，罪山是用来赎罪和忏悔的地方。”
    “你在这里，恐怕还没有开始赎罪吧？”
    天子幽幽的说：“你觉得我有罪吗？”
    我对慧灵说：“你看，现在他都不觉得自己错了。”
    天子长舒了一口气：“罢了，我是错了。那又怎么样？”
    我说：“无论如何，先认错吧。”
    天子想了想，拿出纸笔来，一挥而就。
    我看了看，他写的是罪己诏，头一句就是：万方有罪，罪在朕躬……
    这是看起来很有诚意的套话，但是没什么卵用。
    天子写完时候，似乎很满意，还大声的读了一遍。
    但是那些尸体没有动静。既没有认可，也没有反对。
    或许是觉得天子写的很有诚意，不想再吃他了。
    或许……是单纯的没有到饭点。
    我觉得第二种可能性更大一些。
    天子问我：“怎么样？”
    我说：“不怎么样。”
    天子顿时有些不快。
    我对天子说：“忏悔，是要从心里面忏悔的。当真觉得自己做错了。这种故作姿态，假装忏悔的行为，或许可以骗过去一两个人，可是想要骗过罪山，没那么容易。”
    天子缓缓的点了点头，然后他说：“可是我始终不觉得我错了，我没办法骗我自己。”
    我嗯了一声：“那就只有一个办法了。你得赎罪，彻底的赎罪。”
    天子问：“怎么赎罪？”
    我说：“你欠了这些人的命。你每死一次，就是在向一个人赎罪。等你死成千上万次之后，那些尸体就会越来越少，最后彻底消失。到那时候，你的罪就算是赎完了，你就可以解脱了。”
    天子呵呵冷笑了一声：“你让我一次一次的死吗？死成千上万次？这算是什么办法？”
    我摊了摊手：“到目前为止，我没有别的办法了。”
    慧灵对我说：“别和他东拉西扯了，我们还是先办正事吧。”
    她对天子说：“你有通行令符吗？我们要去山顶上，需要你的通行令符过去。否则的话，那些石人总是拦着我们，很麻烦。”
    天子笑了笑：“通行令符，我当然是有的。不过……我不想给你们两位。”
    我皱了皱眉头：“你这是什么意思？”
    天子说：“帮我解决问题。问题解决之后，我给你们想要的一切。问题不解决，恕我无能为力。”
    慧灵看着成千上万的尸体，为难的说：“你疯了吗？我们两个就算身手再厉害，也杀不了这么多人。”
    她忽然眼睛一亮，对天子说：“不如我们逃跑怎么样？我们两个带着你逃跑。一直逃到山顶上。”
    天子苦笑了一声，缓缓的向我们走过来。
    起初的时候，他还一切正常，但是走了几步之后，他的脚腕上出现了一条黄金打造的链子。
    这链子一头拴在他的脚上，另一头拴在皇帝的宝座上。
    “你们觉得，做天子很简单，很自由吗？”天子一脸疲惫的看着我。
    我们都沉默了。
    天子呵呵冷笑了一声：“我生来就是天子。生来就要主宰别人的命运。可是我的命运却身不由己。”
    “我的身份，让我必须这样做。我不能后退，我一旦退下来，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让我死。你们说，我能怎么办？”
    慧灵幽幽的说：“原来，这家伙也是个身不由己的可怜人吗？”
    我呵呵笑了一声：“你可别被他可怜的外表给骗了。他可怜？他至少没有挨过饿，没有受过穷吧？”
    “人生在世，谁都有不如意的时候。但是任何人都可以说自己可怜，唯独皇帝不能说。这样的人说自己可怜，那是得了便宜卖乖，分外的该死了。”
    天子：“……”
    现在他闭上嘴，有点噤若寒蝉的样子了。
    我对天子说：“麻烦你，把通行令符给我们。”
    天子看我神色不善。
    他向后退了一步，幽幽的说：“你想干什么？你想从我这里抢走通行令符吗？”
    我没有说话，只是把桃木剑拿出来了。
    天子惨然一笑：“我每天都被人分尸一次，这样的痛苦，不必你的桃木剑差，你以为我会怕吗？”
    我微微一愣，觉得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
    天子对我说：“帮帮我，否则的话，我什么都不能给你。”
    我问他：“你要我帮你做什么？”
    天子说：“帮我解脱。”
    我注意到，天子说的是帮他解脱，而不是帮他逃走。
    我试探着说：“为了解脱，你愿意失去生命吗？”
    天子苦笑了一声：“你觉得我这样算是活着吗？如果一个人或者，纯粹是为了承受痛苦，那我宁愿死去。”
    我点了点头，然后向天子说道：“有一个办法，或许能让你解脱。”
    天子问我：“什么办法？”
    我说：“自杀。没有什么比自杀谢罪更真诚的了。”
    天子缓缓的摇了摇头：“没有用，我试过自杀，没有用。我始终没有办法成功，罪山好像有特别的设置，不想让人用自杀逃避痛苦。”
    我说：“你得带着愧疚之心自杀，带着别的心思，当然不可能成功。”
    “重要的是愧疚之心，而不是自杀，你明白吗？”
    天子说：“我为什么要愧疚？”
    我说：“如果想不明白这个问题，你就继续被百姓吞食吧。大不了我们再想别的办法离开。”
    天子叹了口气，坐在了座位上。
    良久之后，他缓缓的抽出宝剑，放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天子想要割破自己的脖子，但是剑穿过了他的脖子，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无奈的看着我。
    我对他说：“愧疚之心，最重要的是愧疚之心。”
    天子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继续尝试着自杀。
    这时候，那种山呼海啸的声音又传来了。
    我回头，看着那些尸体又上来了。
    慧灵无奈的说：“又得爬到铜柱子上吗？”
    我无奈的笑了笑，带着慧灵爬了上去。
    我看见天子提着剑，茫然的看着那些百姓，然后，他被百姓吞食了。
    半个小时之后，我们下来了，看到了一脸阴郁的天子。
    天子对我说：“我该怎么办？我没有愧疚之心。”
    我看着他说：“你曾经认真观察过这些百姓吗？你看到他们因为饥饿皮包着骨头了吗？你从来没有把他们当成活生生的人，只当成是数字。你怎么可能有愧疚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