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愧是有名的老狐狸,居然用这一招来阴我,九鬼守胜心中暗骂,脸上的表情也不自觉地凝固了片刻。
“守胜公……守胜公……”使者伸出一个巴掌,在九鬼守胜的眼前来回晃动着。
“啊?”九鬼守胜浑身一颤,迷茫地看着使者。
“守胜公可是有难处?”使者明知故问。
九鬼守胜猛一咬牙:“大义面前没有父子、兄妹!”
“好!说得好!”使者“感动”得热泪盈眶,“守胜公能有这等觉悟,乃是我东军之幸!如此便请守胜公即刻移师松尾山布阵,在下这便回复我家主公,静待守胜公的捷报!”
九鬼守胜郑重点头:“烦请转告家康公,在下必定不负所托,以后的九鬼氏,将不再有九鬼嘉胜与百斩姬这两号人物!”
这二人合演的大戏此刻终于落下帷幕,使者揭开帐帘,告辞而去。
身后的帐幕传来被人掀动的声响,九鬼守胜头也不回,深吸一口气道:“阿鹰,你怎么看?”
九鬼鹰撇了撇嘴:“再正常不过了,若我是德川家康,也不会轻信家族皆在敌对阵营的兄上。”
“这个我当然知道,也做好了被猜忌的准备。”九鬼守胜一拳砸在营帐正中的桌子之上,“可没想到家康这只老狐狸竟然如此阴毒,逼我们父子相残!”
“我倒认为这不是一件坏事!”与九鬼守胜不同,九鬼鹰反而有些许的兴奋,“只要兄上依言出兵松尾山,那只老狐狸对我们的防备便会有所松懈,而我刺杀他的概率也会大大提高。只要我在兄上与父上大人开战之前取下老狐狸的首级,待东军乱起,兄上再于阵前起义,则其败局便已注定。”
九鬼守胜闻言缓缓点头:“到时我九鬼氏立下头功,取代石田三成在丰臣家的地位也就为时不远了。”沉默了片刻之后,突然转头看着九鬼鹰,“甘藏那边有消息了吗?可曾寻出不被德川大军发现而接近老狐狸的捷径?”
“不曾!”九鬼鹰淡淡回应。
“……”眼前这人如果不是他那威名远播的妹妹,气至缺氧的九鬼守胜只怕当场便将她斩杀了。
“兄上不必担忧!”九鬼鹰眼角鄙夷的神色一闪而过,“虽然甘藏未能找到隐藏捷径,但遥之助昨夜观星,推测出明日辰时天象异变,将会出现史无前例的大雾,方圆数丈之外不能视物。”
顿了顿继续道:“明日我会与九鬼五人众借着大雾突袭家康本阵,开启我九鬼氏的荣耀之路,兄上只管安心前往松尾山,我也会让甘藏于今夜将我们的计划告知父上大人,届时你们只需拖延少许时间,待后方乱起后一齐杀将过去便可!”
九鬼守胜的面色终于缓和,不过仍是有些许的怀疑:“此事确定吗?关系到本家的前途,可半点马虎不得!”
“兄上你大可放心,遥之助的预测何时有过偏差!”九鬼鹰最看不得做事犹犹豫豫的男人,虽说那人是她大哥,仍是忍不住微微蹙眉,“比起这个,兄上还是赶紧依着老狐狸的指示出兵吧,不然引起了他的警觉,那才真的是家族的不幸!”
又一次在不经意间被妹妹嫌弃上,九鬼守胜的面上也有些挂不住,恨恨地丢下了一句“最好是这样”,便头也不回地出帐安排移师事宜去了。
而天象最终也没有辜负九鬼家大大小小的一干野心家们,次日辰时一到(早上7点),关原战场上空的一团乌云突然一边旋转一边急速膨胀起来,不消片刻的功夫便已扩大成一座倒立小山的形状,占据了大半个天空,遮住了几乎所有的阳光。
地面上犬牙交错的东西两军,直至此刻,才被这突如其来的黑暗给震慑住,忘记了厮杀纷纷抬头望天。
只见那还在继续扩张的乌云转瞬之间已经布满了裂痕,从那弯弯曲曲的裂隙中,能够清晰地看到里面金光闪闪,仿佛蕴藏着巨大的能量。
持续性的轰鸣声从天空传来,大地也配合地以不间断的震颤作为回应,终于,乌云承受不住“内心”的能量,被那光亮从内部撕成碎片。
“天降异象,不吉!按兵不动!”松尾山上的东军先锋九鬼守胜借故收兵,立马引起了连锁的反应,在各自局部的小战场上,不论目前是处于优势还是劣势,都陆续地选择了暂时性休战。
其实,即便没有九鬼鹰的事先告知,面对如此震撼的奇景,他九鬼守胜也不敢贸然行动了。
然而这乌云的“炸裂”只是一个引子,更为超乎想象的天变还在前方等着他们。
在碎裂的那一刹那,乌云化身成不计其数的“水滴状”云团,随后在下方无数道惊骇的目光之中急速下坠。
见过下雨下雪下冰雹,“下云”绝对是所有人有生之年头一遭遇见,一个个张大了嘴巴忘记了言语,眼睁睁地看着那密密麻麻好几人大小的“云滴”们砸向地面,砸向交战双方的军帐,砸向每一个忘了躲避的士卒们。
“噗!”一“滴”乌云不偏不倚正好将一个拄着长矛仰天发呆的士兵兜头罩住。那士兵只觉眼前一黑,这才意识到没有回避的自己是多么地愚蠢,如此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下,只怕不死也残废了吧。
不过事实证明他错了,除了一股强劲的向下气流,以及淡淡的潮湿触感之外,没有任何异样,全身上下甚至连一个伤口也没有。
片刻之间,已有上万人遭遇了相同的命运,就在他们怀疑人生的当口,“云滴”们也完成了最后的行动,相互交融、汇聚,成为笼罩在关原地区的一片浓雾。
而那仍驻留在半空之中,撑破乌云的巨大光团,则是一边吱吱地窜着火花,一边时不时地向下洒出几道闪电,场面诡异极了。
所有人已然惊呆,包括早有心理准备的百斩姬九鬼鹰与她的九鬼五人众。
“遥之助,这雾……来得也未免太不同寻常了吧?”沉默了许久之后,五人众中终于有人向一早推算出这个结果的遥之助感慨道。
遥之助的声音中也是满满的震惊:“天象异变!原来竟是如此地惊心动魄……”
“五人众,行动!”九鬼鹰很快便忽略掉这些与她所谋之事无关的细节,“甘藏,你在前领路!”
凭借着浓雾的掩护与灵活的身手,九鬼鹰一行六人在德川军的眼皮底下不断深入,经历了好几次千钧一发的暴露危机之后,终于在朦朦胧胧的迷雾之中,隐约地辨认出前方不远处立着的一面巨大金色扇子。
“德川家康!德川家康的金扇马标!”五人众中一人指着金扇激动道。
“什么人!”然而就是这一声喊,引起了巡逻的德川哨兵的警觉,朝着几人所在的方位大声喝问道。
被发现了,九鬼鹰狠狠瞪了一眼那多嘴的手下,抽出佩刀,指着前方:“德川家康,我九鬼鹰,今日来取你人头,觉悟吧!”
就在九鬼鹰发出刺杀宣言之时,天上的那个巨型光球也突然射出万丈光芒,随即轰隆一声巨响,垂直投下一束直径十几米的光柱,正好将九鬼鹰六人纳入其中。
而光球也仿佛在这一次的喷射中耗尽了能量,消逝不见。
光束落地,立马不受控制地向四周高速扩散开去,所经之处浓雾立散,还地面上的人类一个清晰的世界。
最先在浓雾中现出身形的是一座普通的露天营帐,迎风招展的三叶葵大旗与两米余长的金色折扇马标,都在暗示着那个坐在帐前马扎之上的老年武将的身份──此次大战的挑起者德川家康。
即便是名震当时,随便动一动手指便能将整个倭国搅得天翻地覆的德川家康,也从未见过如此匪夷所思的场景,张着一张大嘴巴呆呆地看着那犹在闪耀的光束,好一会儿才想起来问左右道:“尔等可曾听见那光亮之中,有人说要取我性命?”
左右的侍卫也终于回过神来,深深吸一口气,使尽平生的力气大声呼喊道:“敌袭!保护主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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