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暗的房间,昏黄的烛光,满地的鲜血,一具没有头盖骨的女尸,脑浆四溢,七窍皆红,四肢扭曲,死状惨到不得不打上马赛克。
与这具女尸共处一室的,还有两个女人,唐潮丽子双目放光,谨慎而谦卑地俯身看着一个盘着双腿、一头长发扎成一束垂在后背、纯白和服的双肩还绑了两根绳子的年轻女子问道:“当真成功了?”
女子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成功了!”
一年!整整一年!隐藏在女子那平静面容之下的是她内心的汹涌波涛,九鬼家代代先祖的夙愿,随着今日这个新术的完成,终于又向前迈进了一大步。
想当年,在那场遥远的战役中,这个夙愿曾经是那么地触手可及,然而一个不可预知的意外,却将一切都化为了水中的泡影,这一次,机会再次降临,决不允许它再次溜走。
三千余年前,刚刚结束内战,完成了形式上统一的倭国国内暗流涌动,地方政权依然控制在豪强大族们的手中,每个庞大的家族都在暗中寻找着机会,壮大自身蚕食周边,期待着有朝一日能立身于倭国的顶点,从而将印着他们家纹的旗帜插遍高丽国、华夏国……,乃至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在这人人野心膨胀的疯狂时代背景下,九鬼家自然也不能免俗,历代的家督都有着相同征服世界的情结。
然而与内心的火热相比,现实总是冰冷而残酷的,在无休止的征战中,九鬼家的实力被逐渐消耗,最终不得不依附于当时最强的丰臣家,助其完成了一统。
表面的和平维持地越久,重新崛起的希望便越是渺茫,可命运偏偏就爱捉弄世人,就在九鬼家上上下下已经安于现状,放弃争霸之时,家中却突然出了一位盖世奇女,此女仿佛天生就是为征战量身定做的一般,无论多么难学的招式,到了她的手里就像是小孩子的游戏般一学就会。
在她刚满十岁那年,有一次替她的父亲也就是当时的九鬼家家督九鬼嘉胜送信,误入深山遭遇倭国最残忍的山贼组织“山椒鱼”。
面对心狠手辣毫无人性的百余名山贼,她毫无惧色,以一人之力全歼对方。
自此以后,她的传说传遍倭国上下,人们都尊敬地称她为“百斩姬”,却反而因此而逐渐地淡忘了她的本名九鬼鹰。
“阿鹰,若你早出生个五十年就好了!”九鬼氏的据点鸟羽城,身为家督的九鬼嘉胜又一次在与女儿的将棋对弈中败下阵来,看着这武力、智力、统帅均远超自己手底任何一个家臣的女儿,不由地连连感慨。
“父上大人切莫灰心,只要女儿活着一日,便绝不会让本家的野望之火熄灭!”九鬼鹰目光坚定,凝视着老父的双眸。
可即便如此,九鬼嘉胜却还是没能从女儿的眼神中得到力量,轻叹一声:“谈何容易,如今是丰臣的天下,未经丰臣的许可擅自动武便是天下公敌,阿鹰你再强也不可能以一己之力对抗整个倭国……”
“机会!机会总会来的!”九鬼鹰咬着嘴唇,移开了目光。
“父上大人!父上大人!”在父女二人短暂的冷场间隙,房门被呼啦一声横向拉开,九鬼嘉胜的长子九鬼守胜跪坐在门口,满头大汗,“战……战争开始了!”
“什么战争?”九鬼嘉胜猛地弹起身子,双目炯炯逼视九鬼守胜。
九鬼守胜擦了一把汗:“德川,德川公然反叛丰臣,丰臣家的使者带来秀赖公要求我九鬼氏参战的命令,已在大厅等候父上大人,战争又要开始了!”
“太好了父上大人!”九鬼鹰兴奋得一张小脸红扑扑的,“自秀赖公执掌丰臣以来,实力已然大不如前,致使如德川等强力诸侯不断挑衅其权威,如今更是公然举起反旗,只要父上大人在此战中消灭德川建立功勋,待羽翼丰满之时再一举推翻丰臣,我九鬼家的霸业便指日可待了!”
“好!好!”九鬼嘉胜激动地连拍着儿子的肩膀,“机不可失,我等速速整装,讨伐德川,切莫落于人后!”
“父上大人!”九鬼守胜却是神色凝重,完全没有对面那两父女的振奋劲,“父上大人有所不知,德川在各路诸侯中本就是最强的一路,此番举兵更是联合了加藤、福岛、黑田、细川、浅野等众多诸侯,号称东军,实力不容小觑。”
“而反观以丰臣为首的西军,首领秀赖公少不更事,主帅三成公不习弓马,人数虽然不输东军,但战力未必能与之相抗,所以我认为是否加入西军,此事还有待商榷。”对于时局,九鬼守胜的看法明显与其父不同。
“可恶的德川!”九鬼嘉胜恨恨咬牙,“已经做到这个程度了吗?”
听了哥哥对形势的分析,九鬼鹰也沉吟了起来,不过在经历了一番内心的盘算之后,她仍是坚持原先的看法:“也许兄上说得不错,西军确实难敌东军,但正因如此,我九鬼家的作用才能得到最好的体现。若是依着兄上加入东军,岂不是驱走一个丰臣,再来一个德川,于我九鬼家又有何益?”
“但如今形势已由不得我们置身事外,若是非得在丰臣与德川二者之中选一个的话,为何不选胜算较大的德川?”九鬼守胜当即反驳。
“看来兄上是低估了本家的实力,低估了我‘百斩姬’的实力了吧!”九鬼鹰反唇相讥,“有我九鬼军的加势,西军还会不如东军么?”
“阿鹰!事关本家的存亡,不可儿戏!”九鬼守胜已有些气急败坏。
眼见两兄妹便要吵起来,九鬼嘉胜忙止住二人:“安静!守胜说得不错,此次的抉择关系着本家兴衰,万万不可大意。来,尔等都坐到我近前来,咱们三人好好议一议!”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大厅中丰臣家的使者心急如焚,不停地来回踱着步,嘉胜老儿,该不会也背叛主公了吧?
“哈哈哈!让使者大人久等了,不知秀赖公对老朽有何示下?”许久之后,九鬼嘉胜的声音终于在门外响起,使者至此终于松了一口气。
“嘉胜公你就别装糊涂了!”使者“幽怨”地看了一眼九鬼嘉胜,“主公的口谕,在下已经跟守胜公说得很明白了!”
“哦!哦!”九鬼嘉胜拍拍脑门,“瞧老朽这记性,更了个衣便将如此重要的信息给忘了!该打!该打!”
使者也非常配合地“伸手阻拦”:“无妨无妨!既然嘉胜公此时已经想起,那在下的使命便已完成,不知在下该如何向主公复命呢?”说着像换了个人似的,一动不动地盯着九鬼嘉胜。
九鬼嘉胜立刻单膝跪地,神色一瞬间变得恭敬无比,高声应道:“九鬼嘉胜!愿为秀赖公,为丰臣肝脑涂地!扫平逆贼!”
“说得好!有嘉胜公这句话,德川逆贼何愁不灭!”使者“感动”万分,上前扶起九鬼嘉胜,紧紧握着他的手,“听闻嘉胜公的幼女百斩姬,万里挑一武勇无双,主公可是非常期待她在此战的表现呢!”
九鬼嘉胜郑重点头:“决不会令秀赖公失望的!”
“如此在下就告辞了!”使者向九鬼嘉胜行了一礼,便欲离开。
脸上挂着心满意足的笑容,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出大厅,使者的一只脚刚跨出门外,却突然被一个冒冒失失的武士给撞了回去。
“家主大人,不好了!守胜大人领着本部人马出城,说是投奔东军去了!”那撞了人的武士甚至都来不及扶一扶倒在地上的使者,扯着嗓子便朝九鬼嘉胜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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