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家奋斗日常》第二十二章 谋求

    她这话若是叫肖氏听到了，铁定跟她眼红脸绿。其实，肖氏也不是那等掐尖要强得理不饶人的性子，面对像蒋氏这些乡邻吃点亏能过去也就过去了，少和人红脸争到眉眼都秃的。可在面对叶氏这些妯娌和婆姑时候，一遇到个摩擦，两方就吵得不可开交。
    说白了，还是因为彼此间有直接或者间接的血缘关系，内心总觉得彼此应该比外头的人更亲近一些。
    然而事实上，无论是婚姻、人际，哪怕是亲情，都是需要经营的。
    贞娘曾经的生活经验告诉她，只要你有理，能够问心无愧地稳得住阵脚，稍微懂些经营，无论是在家还是外出都可以混得如鱼得水。
    经营不是随风倒的投机取巧，需要用真心，有诚心。
    贞娘当下的真心，唯有坦荡，而不是谄媚，也不是畏缩。
    诚心就是开诚布公地说出自己的所求。
    这个所求是三伯娘力所可及的。
    当然，三伯娘若是不愿意借，那也是理所应当。
    贞娘也绝无以亲情绑架谁的想法。
    闻得三伯娘的质疑，贞娘依旧落落大方地道：“是的。可以去腥的，用姜丝，还有像山楂这些野果，就可以去除腥味。”
    姜丝、薄荷叶可以去腥，山楂汁这等水果汁里含种有机酸能够中和鱼腥味。
    三伯娘见她笑着，眉眼坦荡，言辞恳切，不由得抬眉看向贞娘道：“你说成那就成。可有一条，你跟我说说，你来我家借东西，你娘知道不？别到时候，我好心借了你家石磨使唤，得不了一声好，还落一身骂。你娘可是发过誓了，就是要饭也不走我家门口哩。”
    她脸色微正，并没有调侃，也无挑衅，却有着满满的不信任。
    “看三伯娘娘说的。你和三伯，能看着咱自家去要饭？”贞娘笑着接腔，看叶氏脸色稍好些，忙又道，“你们大人的事儿，我也不懂，反正我就知道我娘看堂哥跟看我们姐弟仨差不多。你和三伯待我们姐弟仨也不差。”
    旁人听了这话，小声劝叶氏道：“自家亲兄弟亲妯娌的，有多大的仇气。孩子过来借东西，你就张张嘴，有啥？”
    “可不是，都一个门头出来，别看小情寻不上，真有个大事儿，还不得找兄弟帮衬。”
    ……
    听着好心的妇人东说西劝，贞娘心有些忐忑，忍不住拿眼睛去打量叶氏，想看看她是个什么表情。
    叶氏沉吟了片刻，嘟囔了一句：“你可跟你娘说好啦，我是看在你们这些小辈的面子上借的。别叫她看到了又跑来叨叨，到时候我可不让她。再有借你用可以，你可得给我拾掇干净了。弄的都是鱼腥味，我还咋磨豆腐磨面。”
    贞娘忙应道：“婶子尽管放心。”
    “放心，放心，不放心能成？”叶氏如此嘟囔着，起身进了院子，应该是去拿石磨去了。
    贞娘微微松了口气，余光扫见别的婶子打量自己，忙扬起了灿烂的笑冲人看去。
    春来婶看她笑，也冲她笑笑，随后又语重心长地劝导道：“阿贞今个这事儿做的对。大人吵嘴，你们小孩子别跟着赌气。都是亲里亲故的，哪能有多少仇怨啊？”
    也有人替三伯娘说好话：“你三伯娘是个讲道理的。回去好好劝劝你娘，恁多年的事儿了，别总搁心里头。”
    贞娘好生应了话。
    她跑来借石磨，除了想节时省力之外，其实也想试图借机缓解她家与三伯家的关系。
    他们两家关系破裂已久，大人之家疙疙瘩瘩的归他们的关系，但是他们这些小辈之间却时常一块儿玩。闹了小矛盾，大人也不会找到家门口去。至于打伤之类的恶劣情节还未出现，还不知道大人是个什么态度。
    不过，他们这些小辈被别的人欺负了，肖氏这些大人看到了却会替自家的小辈诚邀。记忆中，肖氏帮二伯、三伯家的堂兄们撑过腰，叶氏也帮他们姐弟三人打过坏孩子。
    去吴家聊那么一歇子，就有妇人问她娘肖氏，她家出了这情况，几个婶子就没点表示。肖氏没骂人，含含糊糊过去了。看得出来，还是愿意在外人面前给这些妯娌留些脸面的。
    贞娘也是看到了这点，想借着家里如今境况不好，她娘肖氏心气没早先那么高了，通过借石磨慢慢恢复与三伯家的关系。当然，也有危险，那就是她家现在境况不好了，肖氏自尊心更强，若是处理不好，两家关系势必会更僵。可仔细想来，再坏也不就这样，虽然顶着亲人的名头，处得跟陌生人差不多。
    贞娘的想法和做法，看起来颇为圣母且脑残。但，这是她来此半年后，旁观当地的人情世故，再三斟酌做出的决断。
    不是说因为她家出了歹事儿，她就想趋炎附势，来攀附伯父家让人哭求着要人帮衬自己一把。
    前世里，别说兄弟不说话了，便是与爹娘闹翻了，迈腿走了七八十来年不回家，别人说啥也听不到，也无碍社交。
    但是，这里与她的前世不同。这里还处于农耕社会，主流伦理思想是“忠孝节义”，重血缘、重家族。即便这里因为人多山多地少，有经商的传统，但是十分讲究落叶归根。可以说，除非大有作为者可能离开此地去别处发展，大多数，90%以上的人祖辈都终老于此。
    血脉会传承，同样矛盾也会传递的啊。
    在这等祖辈相序安住的土地上，兄弟不互相扶持，靠外人来帮衬自己发达，或许有，但是贞娘从当地的祖辈故事中却没听到。她听到的听过的很多故事的主旨都是“亲戚不伤百日和，夫妻不生百日气”、“子不言父过，女不道**”、“有菜有酒是朋友，无柴无米是夫妻”、“弟兄不和邻里欺”、“邻里好，赛金宝”。
    大家都希望和气和睦，少生事端少闹纠纷。
    贞娘的愿望是好的，是希望借此机会，与亲戚化干戈为玉帛，日后不求事事帮衬，出了事儿也能有个帮着说话的。死了有人帮着挖坑抬灵。
    三伯娘很快就出来了，也听到别人劝贞娘的话，倒是没说什么。她掂了掂石磨，看了看贞娘的小身板，对春来婶等人道：“看她小不伶仃，怕是抱不动石磨。我跑一趟，一会儿就回来，门就不锁了，你们帮着看一下。”
    春来婶忙摆手道：“去吧，去吧。就是不说，谁还能看着你家被偷。”
    路上，三伯娘打量了贞娘好几次。
    贞娘察觉到了她的视线，冲她笑道：“婶儿，是有话要问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