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影抓向弗洛斯的手在空中和某种东西一撞,发出锃的一声金属摩擦声。
那是一把沉重的双手剑,剑身上刻画了细密的血色纹路。
持剑者身着全身扎甲,只露出一双眼睛,头顶钵形盔周围也被一片片金属甲片包裹起来,看不到脖子。
马修只能模糊判断,此人身材魁梧,力量充沛。
扎甲剑士对面,是一名浑身被板甲覆盖的瘦长武士。
他拥有壮硕的肩背,腰却很细,板甲完美贴合他极具男性特征的体型,只是这身甲胄用某种奇特的涂料抹成了纯黑色,在太阳下如同一道黑影。
黑甲人的头部则是典型的炼金傀儡设计,并无双目,面部只有上下两个圆形照明装置,只是粗看起来像是人的头颅。
这尊奇特的傀儡悬浮空中,对扎甲剑士抬起左手,五指张开。
红光乍现!
剧烈魔术反应波动下,一道光炮瞬间将扎甲剑士正面轰中,打得他落海。
黑甲傀儡的右手再次抓向重伤中的弗洛斯。
即将触碰的一瞬,他手指突然动弹不得。
下一秒,傀儡的右手如同被切成丁的萝卜一样,变成一块块切面光滑的碎块坠落,只剩下半只小臂。
空中,飘荡着万千血色细丝,那些细丝都连入海里。
傀儡看了看消失的右臂,又看向海中。
扎甲剑士从水中一跃而出,他手中血纹双手剑就是那切碎傀儡整个右手的源头。
他轻轻一扭剑柄,双手剑顿时拆分成了两把武器。
一柄有着尼泊尔风格的宽刃弯刀,以及一把布满血纹的直剑。
扎甲剑士手持刀剑,和黑甲傀儡陷入肉搏。
马修则是问旁边吉赛尔:“这两个是什么来头?”
“身体如炼金傀儡一样的那个,是蜘蛛公馆的五名执事之一,代号狼蛛。他到底是人还是傀儡没人知道,他出手少,也很少有失手。按照秘法会收集的资料,狼蛛被描述为‘具有不死之身’,很难将他逼入绝境。”
吉赛尔到底是秘法会成员,借用雪莱家族的名义,还是搞到了不少一手珍贵资料。
“另一个也不简单,他是秘法会六奉议之一,只知道叫‘武士’。”
秘法会内,除去雪莱家族这样的创建之初就有的成员,大多人都是后来加入,其中不乏一些敏感身份的人物。
为了减少内鬼泄密的可能,也为避开不必要的风险,六奉议不对外公布身份,只会在内部决策会议上出现,仅对会首负责。
六位奉议,名字分别是主教,双头鹰,船长,武士,女巫。
其中双头鹰是两人,总计六人,就是秘法会最核心的几名决策人员,也代表了最高战力。
菲妮克斯听得来了兴致:“吉赛尔小姐,那他们打起来谁能赢?”
“说不准。”
吉赛尔摇头。
马修则是示意她们看中央:“弗洛斯可还没倒下。”
悬浮空中的弗洛斯,哪怕只剩下半截身体,一只手臂,她目光冷冷扫过那两个正在争夺自己所有权的人。
“何等狂妄的凡人。”
她毫不掩饰自己的轻蔑。
海面上,突然出现了一只巨大的眼睛。
那眼睛从水下朝上凝视,直径百尺的眼球直勾勾盯着水面上渺小的人类。
这一盯之下,狼蛛浑身开始抽搐,仿佛魔术原件出现了不可知的故障,它直接单手抓入自己胸膛,将里面的一大块形如发动机的装置连带各种线缆拉出,直接丢向远处。
发动装置在空中轰地一声爆炸成碎片。
狼蛛脚下喷火,头也不回朝着远处逃去。
另一边,扎甲武士也没有了踪影,看来是见势不妙撤离。
马修心里说了第二声可惜。
战场重新回到了两个绝对生物的手里。
LV95的弗洛斯哪怕身体残缺,只要一口气在,也不是其他人能够随意冒犯的。
LV99的霍纳古尔,更是在海洋里进一步扩张释放自己的身体,以至于海面上只是露出一只眼睛,就让人升起一股无法匹敌的绝望。
“你能吞下吗?”
弗洛斯盯着脚下的巨眼:“黑暗棺牢,味道如何。”
霍纳古尔的身体完全不可视,在水下呈现出一种奇特的暗影,能重新展现在光之下的只有那一只眼睛。
“你就给我在黑暗中,饥饿地发疯吧。”
弗洛斯张开手,手指弯曲。手臂的姿势与万物主宰的象征“阻断黑暗之手”一模一样。
空气中仿佛有某种开关被触发。
马修感觉到一股强烈的心悸,仿佛有什么东西被抽离了一样。
“他们以为最初,还没有地,没有海,没有空气,一切都是包孕在黑暗之中的时候,有名为‘万物之主宰’的力存在着。”
弗洛斯口中轻轻念诵着。
“它是不可见的、不知从何而来,然而却存在着。”
她声音前所未有温柔而富有情感。
就连脸上原本的冰冷和残忍也都被仁慈和悲悯取代。
“祂面貌如同烈日放光。”
“祂用右手按着我说,无需惧怕。我是首先的,我是末后的。”
“我曾在未来死过,现在又活了,直活到永永远远,拿着死亡和冥界的钥匙。”
“所以你要把所看见的,和现在的事,并将来必成的事,都写出来。”
弗洛斯一边轻声念诵,一边安抚着脸上那些不肯离去的恶意与冷酷。
她眼里擒着泪水,脖子上长出了另一张嘴。
“你这该死的失败者,你竟敢,你竟敢……”
声音从她喉咙上的口中传出。
“你是已经被埋葬的过去,给我老老实实闭嘴!”
弗洛斯又一脸悲伤地说:“不,不,你知道,你所尝试的一切都失败了。不论过去还是未来,霍纳古尔不是你要寻找的敌人,你的敌人根本是你无法触及的,祂的伟力你无法企及和仰望,这就是你所承担的宿命。”
“制造绝望者,终将陷入绝望之中。”
“哪怕你能逃出牢笼,也无法摆脱自己设下的界限。”
喉咙上的嘴大怒,声音尖锐凄厉:“给我闭嘴!闭嘴!该死的失败者!该死的食物!我是无所不能的弗洛斯!只要能消化了这个世界,我就能比肩神明,我就可以对骸骨修理者完美复仇!”
“你只会让自己越来越疯狂,直到忘记自己为什么在这里,为什么存在。”
她叹了口气:“你知道自己是从哪里来的吗?”
“那不重要!我的存在就是为了复仇,复仇就是一切的意义!”喉咙上的嘴发出刺耳的笑容:“而你不过是一个可怜虫,想要在这种时刻,用脆弱的话来影响我的力量,真是何等可悲,何等渺小!”
“唯有自身的强大,才能定下一切的意义!”
弗洛斯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多年前,于心不忍救了你,现在,就让我把这一切划上终点吧。”
她闭上眼。
喉咙上的嘴惊声尖叫:“不!你这该死的……”
海面上,巨大的眼球里,倒映出一片黑暗,黑暗变成一条条线将半空中的弗洛斯浑身绑住,拉入水下。
就在此刻,弗洛斯突然睁开眼,眼里都是不可置信。
她嘴唇翕动,仿佛想要说出那个名字。
原本拉扯她身体的一根根黑线霎时间将她放开,在空中形成环绕着她,轻抚着她。这些黑线凝聚在弗洛斯身体上,弥合了她的残躯,重塑了她的双腿和手臂。
海面下,传来霍纳古尔愤怒又焦急的吼声。
——霍纳古尔!霍纳古尔!!霍纳古尔!!!
海面上突兀地响起一个年轻声音。
“黑暗是这个世界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不可摘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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