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哉纪之人间断道》第四十三章 祖孙害贤良 夫妇话权谋

    不一日,尺泽峰外门弟子打碎掌门重宝被镇压万雷池的消息传遍青木宗。
    身处云门峰戒律堂的桑葚自然第一时间知道了这个消息,他兴匆匆就要到中府峰白氏姐弟面前嘚瑟一下。
    一来再去踩祸易青玄两脚,二来将职事分派给白薇卖个好,总之他意得志满兴高采烈,觉得自己谋划得当颇有爷爷桑寄子的几番风采。
    他刚要出门,便有戒律堂弟子小跑过来,说堂主桑寄子召唤。
    那弟子见四下无人,便轻声说道:“大师兄小心,师弟见堂主面色不善怕不是什么好事。”
    说罢施了一礼缓步退下。
    桑葚不由自主头皮一紧,冷汗就下来了。
    他可不是光知道狐假虎威作威作福的官二代,虽然不算天才但却更加谨慎勤勉。
    从小到大他最怕爷爷,深怕一不小心惹恼了他老人家,自己的一切成就便化作梦幻泡影,用忐忐忑忑战战兢兢来形容也不过分。
    自从他当了云门峰大弟子之后爷爷便从未面色不善的招呼过自己,这次到底为什么呢?难道是因为天清闲那小鬼头的事情?
    他脑筋飞转,脚步急迫,一路风驰电掣,连众弟子向他施礼都视而不见。
    云门峰众弟子见他神色慌忙也都噤若寒蝉,一时间倒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到了堂主办公处所门外,桑葚停下脚步。
    在冰鉴二字的牌匾下缓了缓呼吸,正了正衣衫,数十年教养还是起了点作用,瞬间让他恢复了几分大师兄的风采。只是面色惨白,气息战抖却无论如何掩饰不住。
    他不敢耽搁,大声报告道:“云门峰弟子、戒律堂执事桑葚求见。”
    门内传来幽幽一声:“进来说话。”
    声音越平淡,桑葚越紧张,做贼心虚四个字几乎写在脸上。
    他有些暗恨那个通传的弟子,光说爷爷面色不善,却又不说原因,害得自己如惊弓之鸟慌张失措。
    桑葚进得屋来不敢打量,先向坐在主位的身影深施一礼,然后弓着身子含胸低头。
    时间好像凝固了一般,桑葚从小硬桥铁马熬练过来的身子骨竟然开始打颤,就在他快被无形重压压到崩溃时,一道声音幽幽响起:“知道自己错哪了吗?”
    桑葚颤声道:“弟子不该起了害人之心,违背不得同门相残的大律。”
    见屋里没有外人,桑葚倒也不再藏着掖着。
    桑寄子的声音道:“还有吗?”
    桑葚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道:“弟子愚钝,实在不知还有哪里做的不对,请爷爷明言,孙儿一定遵从教诲。”
    桑寄子叹了口气道:“大丈夫心狠手辣没什么大不了的,同门相残的事情各大宗门也不鲜见。你错就错在把错犯得太过明显,让人一眼看出破绽。”
    桑葚露出思索倾听状。
    桑寄子循循善诱道:“掌门令上说那天清闲犯的什么错啊?”
    桑葚道:“目无尊长玩忽懈怠,打碎掌门法宝七星琉璃盏。”
    桑寄子道:“你记得倒是清楚,你可知道七星琉璃盏是什么宝物啊?”
    桑葚道:“孩儿不知。”
    桑寄子道:“七星琉璃盏是上品灵宝,金丹修士都破不开它的防御,你说那天清闲一个小小的练气士有什么本事将它打碎?”
    桑葚汗颜道:“弟子实在不知道怎么回事。”
    桑寄子冷冷道:“那七星琉璃盏是掌门枳椇子600岁寿诞时候我送过去的贺礼。”
    桑葚“啊”了一声。
    桑寄子道:“不用惊讶,就是我送的礼。他们这次明目张胆的将它打碎就是在打给我看。”
    桑葚不由自主的问道:“为什么呀?”
    桑寄子道:“还不是因为你这逆子。”
    “你派个男弟子过去,这不明摆着借刀杀人呢吗?”
    “他们夫妇冰雪聪明眼睫毛都是空的,你这计策连小儿科都算不上,怎能不惹人耻笑。”
    “况且让男弟子侍奉掌门夫人,你是嫌中府峰不够绿,还是骂登仙台不检点。”
    桑葚一时间冷汗直流,他急慌慌道:“弟子绝无此心,绝无此心。只是上午急火攻心,失了理智才会犯下如此大错,请堂主责罚。”
    桑寄子道:“他们当然知道你绝无此心,所以才正大光明的摔了七星琉璃盏,虽然砸了我的面皮但事情也算揭过去了。”
    “他们将天清闲打入我云门峰万雷池也算是给了老夫几分薄面,这是让我们自行处置的意思。你说,我们该怎么办啊?”
    桑葚道:“是弟子先起了歹念,既然天师弟大难不死,不如将他收入我们云门峰,好生培养,算是赔偿。”
    桑寄子冷冷道:“就这么处理?”
    桑葚道:“要不再补偿他几百灵石,分派个执事之位?”
    桑寄子一巴掌拍在桑葚脸上,狠声道:“前倨后恭、虎头蛇尾,你以为你赔礼道歉人家会领情?既然把事情做了就得做绝,否则养虎为患自噬其身。”
    桑葚目露凶光恶狠狠道:“孩儿知道了,弟子这就去万雷池斩草除根。”
    桑寄子叹了口气道:“粗俗,浅薄。早上还知道用计,怎么下午就这么鲁莽了。”
    “到了我云门峰哪里还需要你亲自动手。天清闲被抓过来时,我已命人直接将他投入万雷池第三层了。”
    桑葚嘴巴微张露出惊骇神色。
    那万雷池分三层。
    第一层关的是宗门要犯,每日受千雷鞭挞之苦;
    第二层关的是妖魔鬼怪,乃是历年宗门擒拿却无力斩杀的邪道巨擘;
    第三层乃是雷力总源神鬼辟易,就算是化神修士进去也得灰飞烟灭。
    这天清闲不过练气修为,一旦进去怕是分秒难熬魂飞魄散。
    如今已是傍晚,那少年估计已经到了鬼门关吧。
    不对,连魂都没有哪里会到鬼门关啊。
    你爷爷永远是你爷爷,是真狠啊!
    在桑氏爷孙念叨掌门夫妇时,那枳椇子一家也正念叨他们。
    青木宗掌门、中府峰首座枳椇子想摆出一副威严冷峻的样子,却实在摆不出来,于是用莫可奈何的语气道:“你用掌门令牌怎么就不先知会我一声呢?”
    白芷现在情绪波动极大,对易青玄既有愧疚又有怨恨还夹杂着怜惜。
    愧疚源于天冬、怨恨源于白薇、怜惜却真真正正因为易青玄还是一个不错的孩子,有才有貌还有德。又专情又有原则,可惜这专情的对象不是自己的女儿,原则的忤逆方正是自己。
    她没好气的道:“怕我用就别放我这啊,你当我愿意管这些破东烂西的哪。”
    枳椇子尴尬道:“不是怕你用,而是掌门令牌关系重大,每次使用都有录备,这次用在一个外门弟子身上,太过儿戏了。”
    白芷颜色一整,严肃说道:“天子之家无小事,你这青木宗虽然不是朝廷,但掌门一职关乎根基、权通上下,没有一件事可以轻忽懈怠。”
    “即便他是一个小小的外门弟子,进了中府峰、上了登仙台,看的就不再是他的身份,而是你我的地位了。”
    枳椇子略一沉吟轻轻点头道:“夫人胸怀锦绣,文韬武略不让须眉,为夫惭愧。”
    白芷继续道:“那桑寄子上下眉、三角眼、塌鼻梁、高颧骨、宽下巴,面生逆相脑有反骨,含胸驼背柳肩蛇腰,一看便不是好人。这几百年要不是你修为日盛冠绝青木,怕他早就篡权夺位生出祸端了。”
    “这一次他忒的狠毒,竟然派一个炼气期的男弟子过来,我若不理会掌门尊严荡然无存,我若杀了他咱们必然落个心胸狭隘乱用私刑的恶名,总之是里外不讨好。”
    “你说他恶毒不恶毒?奸诈不奸诈?”
    桑寄子若在此一定大喊冤枉,他真没这么想,也没这么做,都是桑葚一个人搞的鬼啊!可惜即便他如此说,又有谁能信呢?
    枳椇子道:“师父说善恶在彼,福祸在我。无论他怎么样,我自坚韧精进,一切顺逆便都是清风拂山岗,明月照大江。”
    白芷白了一眼枳椇子道:“最近数年天灾不断,四州万国烽烟四起,白日虫鸣螽跃,夜晚鬼影魅行。外面风波诡谲,桑寄子之流又哪肯老实寂寞。”
    “这次事件我们若不能处理得当说不定便堕了掌门威信,引起什么后患。你可别把养寇自重,弄成养痈为患引火自焚就好。”
    枳椇子道:“学了几百年还不严谨,青木宗哪里来的寇,我已是掌门又何须自重。”
    他刚刚说出哪里来的寇,就见登仙台下困仙阵中煞气翻滚、灵光激荡,两条矫健身影辗转腾挪正在闯阵,紧随其后数名青木宗弟子鸡飞狗跳的追击。
    白芷刚想取笑这脸打得不要太快,待看清楚闯阵二人,便面色巨变。
    她一掌拍散阵法攻势,又一掌击退追赶二人的中府峰弟子,袍袖轻挥便将闯阵者卷上登仙台。
    枳椇子与夫人心有灵犀,朗声道:“众弟子退去,此间自有我处理,各地加强警戒,谨防有人趁机作乱。”
    众弟子连滚带爬的站起,忙躬身应是。
    闯阵之人自然是听到易青玄被抓,跑过来兴师问罪的白氏姐弟。
    白薇目不转睛的看着白芷,白芷全神贯注的看着白薇,二人四目相对神魂交融。这一刻春风无语、时光凝滞。
    白前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见二人太过投入便没敢打搅,向着静立旁边的枳椇子施了一礼。
    闯阵是闯阵,家教是家教,白前这娃娃虽是狐妖,礼貌二字还是很讲究的。
    枳椇子轻轻的点了点头算是回礼,白氏姐弟进入登仙台是迟早的事情,他一直在想她们会在什么时候以何种方式进入。没想到亿万年传承教化,这妖族依然鲁莽粗俗,就这么直来直去闯进来。也不说通传一声,提请一下。
    过了一会儿,白芷转过头来对枳椇子说道:“我与自家小辈可能要深谈一会儿,夫君要务在身咱家也不多留了。”
    枳椇子微笑一下,从怀中掏出早已准备好的俩个小物件,温声道:“这两个是万雷灵珠,就产自青木山万雷池,可以凝练魂魄提升精神,还可以瞬间释放相当于元婴圆满的雷霆一击。当然也有其他妙用,你们自行摸索吧。怎么说我也算长辈,小小见面礼,就收下吧。”
    白芷露出些许感动神色,这万雷灵珠千百年不见得凝练一颗,数量极其有限,每次采取还要看神兽谛听的心情,它若不允谁也别想进万雷池一步。
    白氏姐弟不由自主的看向白芷,白芷点了点头,二人便躬身收下。
    枳椇子微笑转身,一晃身影全无,此间只留下白家三人。
    有道是:位尊视命如草芥,情深远近一家亲。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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