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霞楼,皇后听说膝下子嗣都被召去了醒心堂,先是一惊,再听说贵妃跟前的孩子们前脚才走,方才微微皱眉:“绚晴宫那边又搞什么鬼?竟然将本宫的孩子们也拖下了水?”
“娘娘别急,瞧这阵势,应该就是考校一二。”近侍们劝道,“咱们殿下都是用心课业的,不像贵妃那边,除了一个七皇子还算懂事听话,秦王跟九皇子、晋王,谁不是见天的胡闹,叫先生们头疼得紧?”
“相比之下,陛下必然觉得还是娘娘会得调教孩子。”
这话不过是说着安慰皇后罢了,实际上,淳嘉心目中会教养孩子的后妃,毫无疑问是贵妃。
毕竟贵妃膝下的孩子们,课业且不说,讨皇帝欢心上,那是一骑绝尘,任哪个宫里也比不上。
这在皇后等人看来是非常不公平的,因为这真的不能全算贵妃的教子有方,也是皇帝宠爱她,乐意到她宫里去,她跟前的孩子们,见到父皇的次数,比其他兄弟姊妹不知道多了多少,本身就比较受皇帝关注。
如此只要表现稍微出色点,不愁皇帝看不到、不知道。
“……”皇后自己心里也是有数,叹口气,说道,“罢了,等他们从醒心堂出来,且让他们来本宫这儿回个话。”
半晌后,三皇子为首的几个皇子果然一起来请安。
皇后嘘寒问暖了几句,就问起他们醒心堂之行的经过。
三皇子跟六皇子、十二皇子于是都看十皇子。
由于皇后的偏爱与暗示,这两年,中宫跟前的皇子们,向来都是十皇子为首的。
十皇子自己也没客气,说道:“回母后的话,是父皇召儿臣们过去考校功课,顺道说了件事情。”
皇后随口问:“什么事情?”
十皇子脸色古怪了一瞬,方才道:“说是秦王看中了珏表妹,问儿臣们的意思。”
这话让皇后心头一惊,她万万没想到,云风篁居然将这谎扯到了御前不说,还撺掇着皇帝问起了十皇子?!
这是几个意思?
做弟弟的难道还能为了区区一介女子跟大哥抢么?
“那你是怎么说的?”皇后深吸口气,忍住愤怒,沉声问,“可是答应了?”
她想十皇子虽然不是那么合心意的嗣子,但基本的心机还是有的,应该没这么容易表现出跟秦王的不和睦,就是可惜了顾珏……好好的一个侄女儿,宁可送去道观之类的地方孤独终老,却何必便宜了云风篁母子?!
正恼怒着,却听十皇子道:“儿臣拒绝了。”
皇后一怔,旋即皱眉:“小十,你此举太过孟浪了!母后知道你不服气,实际上,母后难道就甘心?!只是……”
“母后。”十皇子打断她的话,解释道,“父皇并未生气。”
见皇后有些怔忪,十皇子叹口气,耐着性-子给这母后仔细分析,“母后,儿臣也知道,最稳妥的回答,无非就是将珏表妹拱手让与秦王,以全兄弟情义。只是母后请想,这等事情,原本应该
长辈做主,哪里轮得到儿臣一个晚辈来指手画脚,做主珏表妹的去处?”
“父皇专门召了儿臣们过去,还专门问儿臣,显然就是为了考校儿臣。”
“那么儿臣只是退让的话,父皇就算不说失望,也必然觉得,儿臣只是中规中矩罢了。又能给父皇留下多少好感?”
而没有父皇的好感,他的太子之路,想也知道一定会更艰难。
因为这个朝廷,如今就是淳嘉乾纲独断的局势。
得不到淳嘉的认可,满朝文武一起支持他,只怕都没用。
甚至还会让他垮台的更快。
毕竟没有一个天子会准许一个自己不认可的皇子羽翼丰满。
“况且,今日贵母妃能够借口秦王喜爱珏表妹,逼着儿臣打落牙齿往肚吞,让出珏表妹。”
“若是当真默默吃了这个亏,回头那边再看中咱们的什么,乃至于母后的后位,难道咱们也要让出来?”
十皇子认真的说道,“故此儿臣同父皇说,终身大事父母做主,珏表妹是儿臣的表妹,并非儿臣的子嗣,儿臣不能越过母后、顾氏长辈,给珏表妹做这个主。再者,秦王既然爱慕珏表妹,也知道表妹至今养在母后跟前,为何迄今没有当面向母后请求,倒是先闹到父皇跟前?如此父皇少不得同母后核对,岂不是平白叫父皇多事?”
“又,当初璟表妹、珏表妹进宫侍奉母后时,大家心里有数,两位表妹都是母后打算亲上加亲的。”
“秦王身为长兄,做什么非要跟儿臣这做弟弟的争?”
“父皇听罢也没说儿臣什么。”
皇后听到最后一句话才松口气,虽然她知道,有时候皇帝不满意,也不会当面表达出来,只会在心里默默的斟酌。
但没有当众呵斥,可见十皇子的陈述,至少场面上也是合情合理的。
她有点儿郁闷自己还没有尚未束发的嗣子聪慧,又很欣慰十皇子比自己更出色,定了定神才道:“你说的都是正理,就怕绚晴宫不按规矩来,见天的撒娇撒痴,让你们父皇妥协。”
“若是父皇如此,还请母后明鉴:珏表妹是决计不能许给秦王的。”十皇子正色说道,“不然母后、顾氏的脸面朝哪搁?外头又要如何看待咱们?”
说着看了眼身侧的兄弟,“母后,实在不行,不若让珏表妹许给三哥或者六哥罢?总之决计不能让贵妃那边如愿以偿。”
皇后也是这么想的,微微颔首:“你且放心。”
说着看了眼三皇子跟六皇子,见这俩儿子都是姿态恭敬的陪在一旁,丝毫没有不满的意思,暗松口气,也安抚了几句……母子这边说话,那边顾珏已经在听着小宫女压低了嗓音的禀告。
她脸上一点儿表情都没有,等小宫女说完了十皇子的那些话,方才露了点儿柔弱的笑色,轻叹道:“多谢你了,不然的话,我都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感谢一番,取了一只颇为沉重的金镯子当谢礼,打发了小宫女,神情方才阴沉下来。
丫鬟在侧忧心忡忡:“若是许了三皇子其实还好,大不了不想那么多,好歹也是正妃啊。可是六皇子……也不是说六皇子殿下不好,就是六皇子那脸……”
也不算特别丑陋,毕竟皇子的脸型五官还是可以的,就是天花疤痕落下来,相比其他皇嗣,瞧着不免有些惨不忍睹了。
顾珏主仆都是十来岁的小姑娘,再怎么识大体明事理,也少不得还是看脸的。
故此这会儿丫鬟就有点儿责怪十皇子:“想将小姐推给其他人也还罢了,提三皇子不就成了?做什么还要提六皇子?”
“因为在这位十表哥眼里,我归根到底是顾氏用来笼络他、讨好他的筹码罢了,他场面上唤我一声‘表妹’,待我有几分情谊,那是他给我面子,可不是必须善待我。”顾珏淡淡说道,“不然你以为我做什么要撺掇姑姑也栽培其他皇子?我的身份,许给他,连正室都做不了,但若是许给三皇子六皇子,对三皇子六皇子来说,倒是抬举了。毕竟在这之前,姑姑可从来没想过,将顾氏精心栽培的嫡女,许给他们的。”
“尤其是三皇子!”
顾珏冷冷说道,“可惜啊,姑姑不乐意听我的,而且……”
她沉默了下,才无奈道,“你看到了吗?我这样的身份辈分,都能收买小宫女帮忙打听消息。我算是明白好端端的,贵妃母子做什么忽然来个秦王非我不娶了!”
顾珏前两日其实一直在纳闷,就是贵妃为什么忽然针对自己?
她虽然私下里给皇后出谋划策,但说话的时候都有清场啊。
贵妃又不是能掐会算,怎么就知道是她在背后搞鬼?
结果眼下自己花了点银子,也顺利买到消息,总算了解到自己这姑姑这儿,治理的是有多松散了!
虽然说她作为皇后的嫡亲侄女儿,皇后的近侍们原本也不会很防备她。
再加上刚刚打听的是十皇子的态度,这十皇子对楚王、对顾珏都不怎么样,对中宫近侍,当然也没有很好的态度。
这些侍者自然也乐得出卖他。
可顾珏觉得,若是在兰舟夜雨阁那边,贵妃左右之人,必然是不敢将贵妃跟皇嗣们的对话,出卖给贵妃的侄女儿的。
“姑姑这两年一直觉得自己在苦苦支撑,实际上,这宫闱里的人,也觉得她不过是在苦苦支撑。”顾珏苦笑着叹息道,“所以啊,姑姑或许还在咬牙坚持呢,但其他人……少不得要心思浮动啊!这就是长期落在下风的弊端,没有连续的大获全胜,根本不可能改变这些人的想法看法,我也是太高估自己了,还以为这会儿开始全力以赴的助姑姑设法,仍旧有着一拼之力。但……我还是想多了。”
她目光闪动,沉吟着,“姑姑跟十皇子都不安好心啊……贵妃那边也是,难不成,我真的只能选择出家?”
与此同时,云风篁也在听着底下人禀告,十皇子在御前的奏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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