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兢有点儿讪讪的说道:“回娘娘的话,奴婢还在等消息。”
这就是还没查到了。
云风篁寻思了下,没责怪他,只道:“安妃虽然是个由着性-子来的,但未曾听闻她同新人有什么纠葛。若是一时兴起想找几个年轻的新人出气,也断没有说坚持将八个人全部要走的。本宫想着这里头应该有着缘故……她自己素来是个没脑子的,若是有什么算计,恐怕同扶阳郡那位有关系。”
“娘娘,有没有可能,是安妃她如今年长色衰,膝下仍旧空虚,后悔了?只是六皇子到了贤妃手里,哪怕贤妃更疼爱二皇女,只怕也不会将六皇子还给她的。”陈兢猜测道,“这是打算借新人的光,如睦妃那样,使自己膝下有着子嗣?”
这揣测其实应该是很多人的想法。
因为对于绝大部分妃嫔来说,膝下有子不仅仅是感情上的慰藉,也直接决定了日后老来有靠,甚至关系到皇帝驾崩之后,若是自己还活着,会不会被送去行宫自生自灭。
这种切身利益,年轻时候兴许还有人年少气盛不以为然,但凡上了点儿年纪,再没有不在这方面打算的。
哪怕安妃早先干过不少作死的事情,但算算年纪她这也快三十了,在这时候,再过两年都是可以做祖母的年纪,凭当年怎么不懂事,能不为往后考虑?
至于说心灰意冷……
真正对将来不存丝毫指望的,一早自我了断了。
安妃在宫里备受排斥,连所居的斛珠宫也孤悬在外,这样的处境还活到现在,还有闲心找茬,可见就不是那种不打算有往后的人。
那么借助年少新人图谋子嗣当然是最正统的揣测。
不过云风篁不这么认为:“陛下这些年都没去过斛珠宫,难不成还会为了几个新人破例?本宫这些人是比新人年纪大了些,却也没到年老色衰的叫陛下不想再看的地步。安妃若是当真想要子嗣,还不如直接同慈母皇太后商议,请慈母皇太后出马,不比她自己折腾有用?”
沉思了一番,就吩咐,“盯着点儿凝碧殿罢,虽然袁楝娘不是什么有城府的人,但她那样的性-子,胡闹起来也不知道会做出什么。”
毕竟有城府的人出手到底有着目的,多少能够揣测出些许蛛丝马迹。
像袁楝娘这样的,反而难以揣测。
主要她行事可能就是一时兴起一时冲动,不太好估量。
凝碧殿这场风波没怎么折腾就消停了,主要双方身份悬殊,皇后甚至都没亲自到场,听完了温明翠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都没说安慰的话,只让人去找安妃核对情况。
安妃懒洋洋的道了句温诗绛对她不恭敬,悄悄儿在背后拿眼睛剜她被她从屋角铜制摆件的反光里看到了,皇后也就相信了,反过来训斥了温明翠一番,至于温诗绛……按着规矩宫里人的处置自有主位做主,皇后问都没问。
这种做法在新人们眼里当然是非常不公平的,她们进宫这也有半年了,还是头一次体会到所谓的宫门深似海。
但对于宫中原本的妃嫔来说,却是再正常不过。
真以为一宫主位是那么好忤逆的?
为什么云风篁当年能够一战成名,甚至直接连前朝都为之侧目,就是因为身为宫嫔想跟主位怼上、还反过来让主位狼狈基本不可能。
主位有一千一万种方法让自己宫里人死无葬身之地不说,还要被外头数落不安分不听话不温驯,死的好死的妙死的呱呱叫。
云风篁那会儿能够成功,主要是利用了袁楝娘跟元后或者说跟六宫之间的恩怨,甚至多少还借了名义上的族姐贞熙淑妃的势,但如今宫里可不是当年的那种情况,顾箴虽然也不喜欢安妃,甚至当年没少受安妃的气,可她更看重顾氏的未来。
若非必要,顾箴是不会为了给个新人主持公道,同皇帝的青梅闹翻的。
毕竟淳嘉再怎么多年不去斛珠宫,却也任凭袁楝娘在妃位上好好儿过着,袁楝娘的亲姑姑袁太后,也还活着呢。
没见贵妃如今都没有针对安妃过?
反正安妃现在妨碍不到她们这种高位什么了,没有必要为了赶尽杀绝,给皇帝坏印象。
……除非新人让顾箴觉得,保下来的价值更大。
当年的云风篁,就是得到元后这样的认可,纪凌紫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给她撑腰。
显然温诗绛跟温明翠,没让顾箴看到她们有这样的价值。
六宫上下对她们甚至提不起任何同情,尤其是温明翠在前朝时说过的野望私下里传开后,很多人都嘲笑她们,没有贵妃的手段还想学贵妃得罪安妃?这是生怕自己死的不够快呢?
贵妃当年实打实踩着安妃上位的,可是安妃当年也是实打实挣下宫嫔杀手这诨号的!
真以为安妃被贵妃收拾的毫无还手之力,就是善茬了?
莫忘记贵妃出现之前,上至元后下至诸宫嫔,包括如今的皇后、淑妃,谁没被袁楝娘怼过?
“不过这事儿倒是有意思,这姓温的俩新人,在太初宫那会儿,不是一直都说处不来不和睦,甚至在御前都起过争执,一度惹了陛下不喜?”德妃过来看贵妃,顺势说起来,“结果这才进斛珠宫呢,一个都快被打死了,另外一个居然胆敢偷跑出去寻皇后告状……就是亲姐妹,也差不多这样的情分了吧?”
云风篁懒洋洋说道:“她们在前朝就闹起来,显然也是有几分小心思的。只是到底还是低估了安妃。”
找茬收拾个温诗绛,这不二温之间的关系就立刻试探出来了?
也可见这两个温氏到底还是城府浅。
换了那种深沉的,就是无动于衷,那也没有现在这样一目了然了。
二妃就这事儿说笑了几句,德妃又道:“不过也不知道安妃怎么想的,本来温明翠敢去找中宫告状,还道回去之后必然无幸呢。结果居然只让她在殿外跪了半日就这么算了。这两日甚至还让温明翠侍奉用膳。”
云风篁想起来自己当年被袁楝娘要求伺候用膳时的情形,笑着道:“不过是不想让她们太痛快,慢慢儿磨罢了。你道伺候安妃用膳是什么舒坦的差使?”
德妃后知后觉想起来,云风篁早先也是服侍过安妃的,虽然时间不长,但毕竟被安妃使唤过,赶紧换了话题:“说起来昭庆如今越发的美貌了,昨儿个她去琴德殿寻秞儿,妹妹隔着窗子看到她站在廊下,瞧着竟仿佛神妃仙子似的。到底是姐姐会养人,这孩子眉眼却越发肖似姐姐了。”
“这孩子生的是好,但功劳未必在本宫。”云风篁淡笑了下,又有些低落道,“只是可惜这孩子了,唉!”
想到昭庆的腿,德妃再次骂自己混账,就不能找个好话题吗?!
她定了定神,努力抢救:“听闻这两日七皇子都在主动进学,姐姐甚至要劝他莫要如此辛苦……要是秞儿有七皇子一半懂事就好了。”
但显然这也不是什么好话题,云风篁不是很感兴趣的说道:“小七的确是个好学的性-子。约莫是随了他生母罢。听说温徽贤妃进宫之前,在世家贵女里,也是才女了。”
“……”德妃一阵无语,怀疑自己是不是傻了?
七皇子跟秦王昭庆都不同,云风篁压根没瞒过他的身世。
主要是她养这孩子就是为了殷衢这个助力。
殷衢怎么可能希望看到嫡亲外孙、还是自己女儿挣命生下来的外孙,将云风篁当做生母?
所以早两年七皇子还没有生母这个概念时也会罢了,前些日子,殷衢那边暗示过,云风篁就直接将七皇子喊到跟前,给他讲了许多温徽贤妃的事儿,明确告诉七皇子,殷芄才是他亲娘。
虽然德妃不太清楚七皇子听到这消息之后是否与云风篁生分,但云风篁如今膝下诸多子嗣,她肯定希望心里完完全全向着自己的孩子出挑。
就算十五皇子还小,那也还有九皇子这个嗣子不是?
“之前本宫同皇后商议下来,觉得女学该设了。”云风篁端起茶水呷了口,倒是主动跟她说起来,“西席从朝廷命妇里挑,本宫的意思是,魏氏也算国朝名门,若是你族中有着贤德妇人,不妨推荐上来。出入宫禁虽然麻烦些,但教好了皇家的金枝玉叶们,无论陛下还是皇后还是本宫,都不会吝啬赏赐的。”
德妃颇为意外,也是欢喜,一迭声的谢了恩,又投桃报李的提到了江氏:“妹妹就算人在帝京,也听说过江夫人的贤惠,不若也请江夫人入宫为诸皇女讲学?”
云风篁压根没想到过江氏,主要是身份差距太大了,此刻闻言有些心动,但迅速分析了一番之后,还是遗憾的放弃了这个颇为诱惑的提议,摇头道:“本宫那生母素来低调,再者,谢氏门第到底寒微了些,哪能教导堂堂皇女?”
没办法,她如今可是要韬光养晦,设法打消了淳嘉的防备之后做黄雀的,将江氏弄进宫来,除却母女相见方便些外,其实也没有太多实质上的好处。
毕竟宫里头的局面,云风篁自己完全应付得过来。
若是就此叫淳嘉觉得她还是处处争强好胜,不遗余力的提携娘家,反而得不偿失了。
此刻婉拒了德妃的好意,便打发她回去思索该推荐魏氏哪位夫人入宫为皇家女学的西席了。
云风篁自己则考虑起了之前被天花耽搁的事儿:如何不动声色的拆散谢猛与邓澄斋,而且还要让罪名全部落在旁人头上?
至于她们姑侄,那当然是纯粹的受害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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