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妃也是很随意的看了眼,说道:“祖宗规矩,非礼聘入宫,都是从采女做起,不过她们侍奉陛下也有些日子了。其中还有人怀了孕,要不就高一点?”
顾箴“嗯”了声,问其他人:“你们说呢?”
云风篁这时候才接了一句:“都成。”
见她开了口,其他妃嫔也纷纷跟上,都表示认可,神情语气都透着无所谓。
底下徐须信等人按照规矩跪得端端正正,为表尊重微微颔首,看不到具体的情形,但从语气里也能感受到她们的冷漠与不在意,这还是她们进宫以来头一次遇见这样的场合,一时间哪怕是最沉得住气的,也不禁流露出些许彷徨。
说起来这十个人也是被御前侍者们给宠坏了。
服侍皇帝的人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这还不够,毕竟近水楼台先得月,谁不希望能够在天子跟前伺候呢?尤其淳嘉还这么年轻,瞧着又身强力壮的,不是那种需要他们过两年就找个下家的。哪怕是一开始运气好被挑上了,没点儿能耐,一早被排挤下去。
这些人服侍御前,最擅长隐瞒心思不说,平素做事,也个个八面玲珑。
毕竟宫禁里头的起起落落,谁都不好讲。
想当初淳嘉被纪氏压制时,谁能想到他有几日?再想当初云风篁初入宫闱时,谁又能想到那么一个要家世没家世、要美貌也算不得首屈一指的主儿会扶摇直上、至今深得上意?
这种例子在御前侍者们看到听到的实在太多了,所以除非有必要,不然他们根本不会贸然得罪任何人,哪怕是地位低微。
最重要的是,他们如果得罪,也不会在明处做手脚让人发现……
故此徐须信十人才来时还有些战战兢兢,后来发现无论皇帝还是御前侍者对她们都极温和妥帖,不知不觉就滋生出了娇气。
这会儿后妃们闲闲讨论她们的安置,像讨论“这几盆花搁哪个地方”“随便摆一下就成”“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哪里能没有落差?
尤其是中间新晋绍妃说了句:“怎么来都成,就是娘娘能不能快一些?今儿个出来的时候,四皇女扯着妾身裙摆不肯放,妾身安抚好久,她才不情愿的撒手的。妾身就怕回去晚了,四皇女怕不要哭了!”
后妃们都笑,皇后还关切的问:“四皇女如今竟然这样依恋你?这可真真是好事!”
“可不是么?”云风篁端起一盏茶水呷了口,慢条斯理的说道,“这也是绍妃拿命换来的了,想当初,听说四皇女不好了,妾身才吃了一惊,就听说她不顾生死的亲自照顾四皇女去了,那会儿妾身还恼了好久,觉得她不知道轻重……”
“姐姐还好意思说绍妃呢!”德妃掩嘴笑,道,“晋王跟秦王殿下的时候,您还不是闹着要亲自去照顾?陈兢跟清人他们为了劝住您,那真的是什么法子都想出来了!”
于是后妃们就跟忘记了还有徐须信等人在等候一样,旁若无人的说说笑笑,直到徐须信额头冷汗滚滚,整个人摇摇欲坠了,才有人恍然大悟似的想起来,道:“娘娘,要不先给她们处置了?不然绍妃急着走,咱们也还有事情要跟娘娘说呢。”
皇后这才道:“那就给她们个御婉罢。”
就有人提醒道:“娘娘,有个已经有喜了的。”
“那就奉衣……不对,奉衣好像比御婉还低一点?”顾箴侧头问,“御婉上头是什么来着?”
“承闺?才人?宝林?”贵妃等人面面相觑,都表示自己记不太清楚了,毕竟她们眼里婕妤以下都是宫嫔,哪里记得住那么多?
最后还是一个宫嫔站出来,怯生生的提醒了一句,皇后才道:“那就做宝林罢。”
末了是安排住处,顾箴压根不想-操心,直接让诸妃:“你们看看自己宫里可还有空处,接俩人过去?”
闻言徐氏姐妹脸色都是微变。
这情况看得后妃们一阵好笑,怎么?怕主位抢孩子?
关键是,寒门良家子,还想一进宫就封妃?
云风篁这么传奇了当年也是从宝林做起的好不好?
这孩子不管她们住的地方有没有主位,反正也轮不到她们自己养!
“娘娘您知道的,妾身宫里是没多少空缺的地方了,实在添不得人。”云风篁率先表态,之后的新晋淑妃崔怜夜、德妃、绍妃等人都纷纷摇头,完全不想要新人的那种。
倒是贤妃跟睦妃犹豫了下,分别开口要了人。
其中贤妃要的是龚采荪,睦妃则是点了徐须信。
她们的用意,后妃都是看得清楚,贤妃入宫晚,年纪也小,之前先后没了两个孩子,皇帝去她那儿的次数就很少了,要这龚采荪,许是希望淳嘉去的频繁些,试试看能不能自己怀上?
而睦妃呢,她纯粹就是想捡个便宜。
自己的孩子没落地就没了,跟皇后堂姐也闹翻了,也失宠了,再天真的人也要现实起来。这不,觉得短时间里不太可能得到皇帝的临幸且有子嗣,现成徐须信有孕在身,带回自己宫里,这孩子就是帮她生的。
睦妃开口的时候非常的紧张,好在皇后到底心软,虽然没多给她什么眼色,却也没有阻拦的意思。
倒是徐须信自己,犹豫了下之后,没有像龚采荪那样立刻磕头谢恩、走向贤妃身后,而是低声道了句:“妾身仰慕贵妃娘娘已久!”
这让云风篁有点儿啼笑皆非,怎么?自己不找事,这事情还主动找上门了?
搁以前她可能还会搅和一番风雨,现在么,只语气懒散道:“本宫刚才说的清楚,绚晴宫人多得很,待不下了。”
“……是。”徐须信身后传来一声窃笑,听着像是温明翠,她脸色瞬间煞白,没再说什么,朝神情有些阴沉的睦妃磕了个头,才站起身,小心翼翼走到她身后。
剩下来八个人,片刻都没人开口,皇后露出头疼的神情,侧头跟自己的近侍道:“看看哪座宫殿空一些,就让她们一起去住吧。宫里这半年来多少事情,本宫如今乏得很,实在没力气给她们多安排。”
近侍还没开口,不想有人却淡淡说道:“我那儿空的很,就让她们都去我那儿罢!”
闻言,八名新人还没怎么着,后妃们却都露出古怪之色。
就连刚刚还一副“本宫只想随便打发你们一下”的皇后,都忍不住干咳一声,说道:“安妃你莫要开玩笑了。”
“不成吗?”安妃神色冰冷的坐在座位上,并不在乎四面八方看过来的目光,淡淡说道,“斛珠宫不空?娘娘刚刚说了,找个空些的宫殿让她们一起去住,斛珠宫岂非正适合?还是娘娘觉得我低人一等,委屈了新人们?”
顾箴有些尴尬道:“莫要乱说话,你是堂堂妃位,这些新人怎么能够跟你比?只不过……你那儿清净了这两年,忽然去这许多人,会不会不习惯?”
她其实也不是在意这些新人们的死活,尤其怀孕的徐须信还被睦妃要走了,剩下来这八个,皇帝不在意,她也无所谓。
关键是安妃宫嫔杀手的战绩太辉煌。
这么多年来,分到她手底下的宫嫔,除了一个云风篁之外,就没有一个能够善终的。
基本上越讨皇帝喜欢死的越快。
不讨皇帝喜欢,死的也不慢……毕竟在袁楝娘眼里,只要给皇帝做后妃的那都是跟她抢公襄霁,都该死!!!
至于宫嫔是不是主动是不是乐意是不是身不由己,不好意思,袁楝娘不关心。
这批新人大家都不欢迎,要是进宫之后陆陆续续的没了,权当她们命不好,皇后就算是高位之中少见的心慈手软,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忍心。
反正又不是她下的手。
关键是,分去斛珠宫,被安妃三下五除二料理了,这……
传了出去,没得以为皇后故意的,想借刀杀人呢。
显得她这个中宫多没有容人肚量一样。
“正所谓静极思动。”皇后就希望安妃别闹,但安妃偏不,“正因为我那儿这两年跟都是死人一样没什么动静,才要这些新人过去热闹些。”
顾箴头疼,下意识的看向云风篁。
云风篁想了想,说道:“安妃你也说了,你那儿之前安静的很。这会儿就算是静极思动,一下子太热闹了,你受得了?还不如循序渐进,先安排三两个人过去陪陪你。等回头你要是觉得还是希望更热闹些,再给你添人就是了。”
就让清人,“问问底下新人,谁愿意去伺候安妃?”
底下一早花容失色了!
虽然说袁楝娘独占君心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但皇长子也才七岁,斛珠宫是寒门妃嫔龙潭虎穴的传闻还不至于湮灭无踪。
她们进宫来几个月,再怎么懵懵懂懂也听到过些风声……如果这会儿袁楝娘还得宠着,其实太初宫那边的宫人还不至于跟她们说那么多。
但就因为袁楝娘已经失宠了,且跟正得宠的云风篁不和,连靠山袁太后都远走扶阳郡,底下人说起来自然没多少忌讳。
于是新人们都听说过袁楝娘收拾宫嫔的利索劲儿,这会儿对斛珠宫纷纷都是避之不及!
其中温明翠反应最快,立刻扑倒在地道:“妾身愚钝,粗手笨脚,恐怕伺候不了安妃娘娘!”
温诗绛一怔之后随后叩首:“妾身……妾身也是!”
其他几个慢了一步,但也立刻争先恐后的表示自己没资格服侍尊贵的安妃娘娘!
这下子,后妃们看安妃的眼神更微妙了。
今岁是淳嘉十四年,这都七年过去了,安妃之名,仍旧这般如雷贯耳,这真的是……
安妃沉着脸,没理会底下新人们的推辞,侧头依次看向皇后、贵妃,缓缓道:“我要这八个人去斛珠宫,你们待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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