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白起磕完核桃,又捎带了一袋子拿回去,自然她不会直接拎在手上惹人注意,她在与“姒姜”分别后,便将其藏进了系统包裹内。
她想着“富商兄弟”自然不愁吃喝,但扮演穷苦下人、身体孱弱的相伯先生却不一定能够吃足,于是她便摸着黑穿行于货车朝队伍前方走去。
这时,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脚夫们也已经燃起了篝火,熬制着两锅谷粥,一锅掺杂着野菜,一锅则撕碎着肉干慢慢用大火熬着肉糜粥,前者是拿给这些脚夫、下人与押镖队用的,肉粥则是给雌女与商人们用的。
许多人都聚围到篝火旁边待开饭,因此货车周围倒是鲜少有人走动,她打眼看去,却没有在篝火与粥锅附近看到她要找的人,于是便打开了系统区域地图的功能。
则于商队平日来往人多,一般她都会屏蔽掉系统标注的人名功能,毕竟开启后,但凡与她接触过,或者知道其名称的都会自动标注名称,看起来人人头顶都标识着一串名称挺令人出戏的。
她打开地图到了相伯先生所在的位置,便循路线走了过去。
在远离了人烟与火光,几辆货车的后方陈白起找到了独自一人的相伯先生。
这个位置由于高大货车的遮挡,阴影后基本上是一片漆黑,只是相伯先生脚边有一点微弱的光线。
“先生。”
陈白起站定后,奇怪地小声喊他。
虽然她已经尽量放低音量了,但这寂静无声的僻远地方突然响起一道声音,依旧令相伯先生头皮一麻,蓦地回过头。
当他看到站于黑暗中的陈白起时,神色警惕,仔细辨认了一下。
“陈你怎么过来了?”
陈白起走出来,瞥了一眼他脚边的光,发现那是一盏约掌心大小的油灯。
她道:“先生在此处做什么?”
见是陈白起,相伯先生放松了下来,他道:“没事,方才去林中寻找野菜,被一株锯草割了一下,正在包扎嗯?”他说着忽然醒过神来,看着陈白起,笑道:“担心被人察觉出端倪,某特地挑了一处无人的地方处理伤口中,如今某换了一张陌生又普通的脸、身材亦如寻常汉子一般,这黑灯瞎火的,方才正面走过的稽婴都一时没有认出某来,而方才某背对着你,你又是如何认出来的?”
这个嘛自然是靠系统作弊咯,否则她估计得找好一会儿呢。
陈白起知道这个问题不好答,便没去接这个问题,只关心道:“锯草锋利,猝不及防地划过只怕伤口会不浅,先生伤得严重吗?”
相伯先生一听陈白起的话,脸色一下便变得十分绝望与深沉。
“很严重,估计这只手以后便只能废了”他摇头愁叹。
若是相伯先生拿自己那张天仙般的美颜跟陈白起诉苦,她估计还会怜惜几分,可眼下她对这张黝黑粗糙糊成的五官面庞着实产生不了半分怜惜之感。陈白起走上前,小心地牵起他受伤的那只手,看了看手背上那道狭长的伤口,上面还有沁血,她道:“虽然我医术不佳,可也知道这样一道伤口还不致于让先生的手废了。”
相伯先生摇头,幽怨的眼神似在责怪陈白起不懂他的痛,他道:“一起去摘野草的人那么多,但偏就某一人被这毒物割伤,某其实明白,这上天对某的惩罚,不得吾志,天之苍苍,曷其有极?自古人生多磨难,天妒英才,我的命这便是这种命啊。”
他两弯似蹙非蹙罥烟眉,一手轻抚于胸,态生两靥之愁,娇袭一身之病,好生一副无病呻吟之态。
陈白起早知如何应对他了,就是无视他的“作”,她目不斜视地问道:“先生身上有药吗?”
相伯先生见她完全不关心他方才所说的一番肺腑之话,顿时十分心胸狭隘却面容真诚道:“没有。”
陈白起:“”所以刚才那个偷偷摸摸躲在角落给自己上药包扎的人是谁?
陈白起自是不相信他所讲的没药,他分明故意在跟她唱反调,有时候她便不明白,先生这时而深沉时而幼稚的个性是从何处培养出来的。
她不在意,仍旧温和道:“焕仙这里有,便让焕仙替你上药。”
相伯先生的表情凛然如高岭之花,他客气又疏离道:“不过小伤罢了,不必麻烦陈郎君了。”
他欲抽回手,但陈白起却淡淡道:“我记得先生好像怕黑,你说如果我吹掉你脚边的火,然后再丢下你独自离去,周围这么黑你能找到回去的路吗?”
相伯先生目瞪口呆地看着陈白起。
他完全被陈白起的无耻小人之径给吓到了。
本来独自一人来到这样一处僻静无人又黑暗的地方已经令他难以忍受了。
“你要熄掉我的火?”
陈白起望着他,温柔而纯良地一笑:“先生,上药,虽说这个伤口小,可再小,它落在先生的手上,焕仙仍旧无法将之置之不理。”
听着陈白起忽然变调温柔似水的声音,相伯先生顿感鸡皮疙瘩掉一地。
他忽然想起了陈白起的性取向,也开始后悔方才自己对她放松了警惕。
“某想起来了,某身上还有药,这点小伤口,某自己尚能处理。”
陈白起颦着眉,断然拒绝道:“不行,自古人生多磨难,自古天妒英才,先生倘若自己上药,只怕会多生意外,还是让焕仙来替劳,焕仙相信自己还是能给先生带来些许好运的。”
相伯先生闻言停下了动作。
仔细一想,好似是这样自从她出现之后,他不断恶化的情况的确停止了,他想起他为自己卜下的一卦
“这个药膏涂上可能会有点凉,不过对止血与伤口等外伤很有疗效。”这时代没人会随身酒精事先给伤口消毒,而陈白起也不饮酒,因此只能拿出“金疮药”直接给他的伤口涂抹。
这药一抹上伤口便瞬间止血了。
相伯先生看到,赞道:“你虽说医术不佳,可拿出的药品却是上佳。”
一不作,他再开口,便暴露了其毒舌的本能。
陈白起被人讲医术不佳也不见气,她的确没有什么医术,在相伯先生面前更是不值一提,她抬眸一笑:“能得先生的赞誉倒是它的荣幸了,那一会儿焕仙给先生一瓶。”
相伯先生被她那既包容又粲然的笑容不小心刺痛了一下良心。
他不是这个意思。
“弄好了。”陈白起将伤口绑好之后,又想起一件事情,她将方才用布袋子装着搁在地上的核桃放在他没受伤的那只手上:“这个果实挺好吃的,并且这个还有健胃、补血、润肺、养神等功效,先生如果饿了可以敲开几个吃。”
相伯先生看着这个拿粗布制成的四方布袋,袋子上有两条带子可以让人拎着走,他见多识广自然认识这个“核桃”,他叫它硬果,虽知能食,但却还来不及研究其药用功效。
但这个“陈焕仙”却对它如数家珍,她究竟是胡言,还是早有一番了解?
“你这又是送药又是送食的,你果然对某”相伯先生急时刹声,只用一种难言的眼神盯着陈白起,痛苦叹息道。
陈白起也跟着叹息一声:“先生,你别想太多了,你的病啊,除了是诅咒之外,更多的是你时常自作多情啊。”
相伯先生闻言,一手按住心脏,一边难受地撇过脸,对她摆手道:“你走,每次与你待一块儿久了,总觉得肝痛。”
陈白起却噗嗤一声笑了:“先生,那下次我会给你带些补肝的过来。”
说完,不等相伯先生回话,她便赶紧溜了。
而相伯先生盯着她的身影绷了几秒的脸也一下笑开了。
有时候与她这样斗嘴,总能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就好像她与他之间并不陌生,而相知相交了许久。
系统:相伯先生对你好感度+3。
系统:目前相伯先生对你好感度5。
忽然收到系统提示音通知的陈白起:“”
5?稍有好印象的陌生人?相伯先生你也太薄情寡意了!
以前她没有注意,如今一看才知道呵呵,这还真是一个令人肝痛的好感度。
——
陈白起想着赶了这么久的路还没有空去问候一下主公,于是她便趁着大伙都跑去开饭的空隙,去了一趟孟尝君所在的轺车。
她看了看周围,轺车周围并没有人在,她便上前轻敲了一下轺车的窗。
“谁?”
里面传来孟尝君的声音。
“我。”
孟尝君认出陈白起的声音,便道:“上车。”
陈白起应了一声,便上了车。
撩开车帘一看,车内除了孟尝君在之外,沛南山长竟也在车内,而其余的三人都不见了。
看出她的疑惑,沛南山长招手她进来,解释道:“秦王有事离开了,因为我与孟尝君有事相商,便让那两人先出去一下。”
陈白起颔首,表示了解,她先向孟尝君与沛南山长行了礼,便问:“主公,今日没什么事发生?”
孟尝君如今面容与真实大不相同,像一个纵欲过度的病秧子,眼底发黑,面色惨白,但唇色又异常猩红,他道:“你在外面察觉到了什么?”
陈白起道:“目前焕仙接触过的脚夫没什么问题,这里面基本上都是一些干惯粗活、却并无武功的寻常人,难以接触的便是轺车内的那些随商之人,他们一日基本上都较少下车,比较难以观察试探,焕仙还需要一点时间确认。”
“尽快将所有可疑之人排除,另外”孟尝君想到什么难以忍受的事情一般,颦眉道:“吃食我等自理。”
“自理?”陈白起想起今晚熬的那两锅粥,虽然送到孟尝君这里的是肉粥,可抠门的雌女绝对是米少水多,仅供果腹,不会满足口感,也难怪孟尝君不满意,打算开小灶了。
只是她为难地回视孟尝君:“可焕仙并不会”
就算会她也懒得接手这项麻烦的厨师角色,她现在身上的事情已经多得她分身乏术了。
沛南山长也平淡道:“我与卫溪他们如今乃送货的镖师,不能频繁与这方联系。”
言下之意便是,所以你要自理的话,便真的只有你自己理了。
孟尝君的提议被两人无情地拒绝了,脸色顿时难看了,他看着陈白起:“陈焕仙,你便是这样照顾你的主公?”
陈白起还没有说话,沛南山长便护短道:“出门在外,若孟尝君想过得舒适满意,还不如打道回府好生享受。”
孟尝君阴眸,盯着沛南山长道:“山长眼下对本君这般态度,好似已经有恃无恐了?”
沛南山长半分没动容,他悠闲自得道:“我答应过白起,她欲助你,我便助她,但我与你之间,只怕永远只会是这般态度。”
眼看两人水火相撞便要争起来了,陈白起忙上前劝道:“好了,两位,伙食的话便交由我来处理。山长,你让师兄替我盯着点随商那辆轺车,让魏腌去我不太放心,他那脑子转不过来弯,容易被人察觉。”
沛南山长对于她的要求,一向都不会拒绝,他颔首:“这事我记下了,你如今伪装成脚夫,平日里只怕杂事繁多,若是忙不过来尽可来寻我,不要太勉强自己。”说完,他意有所指地瞥了孟尝君一眼。
孟尝君一听这话,哪里能不懂其言下之意,正想反讥回去,却见陈白起一脸无奈为难地夹杂在他们中间,顿了一下,他抿了抿唇,便仅目视空气冷笑一声。
在三方并不算太和谐的关系下商议了一会儿事情,陈白起便下了车,刚走出没几步,她便遇到了回来的赢稷与稽婴。
这两人目前的扮相也是令人“耳目一新”啊,若非方才开启的系统名称标示没有关闭,她还没法一眼便认出走在光线不足前方的两人。
在外,她自不好称呼他们,只简单行了一个礼问候。
可不待她开口讲话,赢稷便淡淡地问了一句:“听先生讲,你送了他一袋叫硬果的吃食?”
硬果?是核桃。
陈白起微愣了一下。
这时稽婴补充了一句:“先前我看到四儿手上好像也有一袋。”
因为那四方布袋挺新奇的,他便多留意的两眼,一问之下,方知是陈焕仙自制的装物袋,里面装着一袋子他不曾见过也不曾听说过能食用的硬果。
陈白起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她认为她不应该心虚的,可不知为何听这两人问话的语气,她有些心虚了。
“刚、刚好遇上”
“那我们如今这种情况也算是刚好遇上。”稽婴笑眯眯地看着她,然后理直气壮地摊出手。
而他身后的赢稷虽没有做出摊手这样明晃晃的讨物举动,但眼神却若有实质地盯着她“要挟”。
陈白起本没打算预上这两人的份,可眼下屈于恶势力无法,只能从衣兜里,实则从系统内慢吞吞地抓出两把。
一手约有五、六个。
一把搁在了稽婴的手上,一把搁在了哦,赢稷没有伸手。
于是,她全都给了稽婴:“我就剩这些了。”她直接道。
说完,便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们俩。
赢稷这时又道:“有一句话你记住,杜绝分赃不均的最好办法便是无赃可分。”
说完,他便负手漠然地离开了。
而稽婴便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凑近她耳边道:“放心,这件分赃不均的事情我是不会告诉你家主公的。”
陈白起顿时一僵,立即挤出一丝笑容回视着他:“那、便、多、谢、了。”
妈蛋,一群趁人之危的小人!不就是没给你们俩分食嘛,至于这么小气记仇!
她今晚算是发现了,她的这些个同行的小伙伴们,一个比一个能搞事,她觉得她此刻比相伯先生更需要补肝的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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