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竹巷的事情林轩早已告知蝶舞,蝶舞对于什么“魔教圣姑”没有丝毫概念,不知晓这是一个可以随随便便聚集上万黑道人物的黑道公主。
她所在乎的,还是林轩描述的“容貌绝色,秀丽绝伦,天下第一美人”。
女人都是有嫉妒心的,可蝶舞出身低微,是个花魁,自小接受的教育就不一样。
在扬州,有一种皮肉生意,名为“瘦马”,把贫苦家庭中面貌姣好的女孩买回后调习,教她们歌舞、琴棋书画,长成后卖与富人作妾或入秦楼楚馆,以此从中牟利。
一等资质的女孩,将被教授弹琴吹箫,吟诗写字,画画围棋,打双陆,抹骨牌,百般淫巧以及精细的化妆技巧和形体训练。
二等资质的女孩,也能识些字、弹点曲,但主要则是被培养成财会人才,懂得记账管事,以便辅助商人,成为一个好助理。
三等资质的女孩则不让识字,只是习些女红、裁剪,或是“油炸蒸酥,做炉食、摆果品、各有手艺”,被培养成合格的主妇。
不管是第几等,学的都是“为妾之道”。
明清时期,这等生意极为盛行,大城市如扬州专人培养,小地方或者秦楼楚馆也会培养一些差不多的,蝶舞便是在这等环境中长大的。
林轩对于蝶舞没有丝毫轻视,毕竟以蝶舞的才华,放到21世纪,若是有经纪公司培养,成为一线明星绝无问题。
蝶舞本人却改不过这等自卑,嫉妒心虽然有,更担心的却是林轩移情别恋,当家大妇不好接触。
林轩的宝刀上一个“蝶”字让她兴奋数日,如今兴奋感稍退,不安全感又重新涌了上来。
作为老千,林轩对于心理变化极为敏感,察觉到蝶舞的变化,安慰道:“既然安排妥当,明日清晨,随我一同去看看,今日,还是陪我练刀吧!我都蝶恋花了,你这虞美人怎能束之高阁?”
宝刀难得一见,陆炳送来一把已经不错,第二把却是没有了,林轩无奈,只得请洛阳城的能工巧匠,为蝶舞打造了一把“虞美人”。
听到这话,蝶舞露出一丝笑容。
虞美人和蝶恋花都是词牌名,非常合拍,而且,林轩蝶恋花,她这虞美人就是一种花朵,每每想到此处,都兴奋不已。
翌日清晨,林轩带着蝶舞一同赶往绿竹巷。
绿竹巷在洛阳城东,绿竹成林,迎风摇曳,清凉宁静,雅致天然,和纸醉金迷的城池好似两个世界,大隐隐于市,小隐隐于野,这位姑奶奶果然是大雅之人。
蝶舞赞道:“好一处所在,居住此处的,必非凡人。”
“姑娘这话可就错了,老篾匠老头子一个,凡夫俗子,当不得这等称赞。”
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定睛一看,却是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头正在编筐,一把锈铁柴刀轻轻一挥,竹片立刻变成竹蔑,妙手编织,不多时,一个精致的竹筐便出现在了手中。
“公子可是要来买筐?”
林轩冷笑道:“毛刺太多,用起来太扎手,老人家年岁不小,手艺却差了一些。”
绿竹翁冷声说道:“既然不是来买筐的,便请公子离开,老头子脾气又臭又硬,就爱得罪人,没什么好看的。”
“非也,本公子偶然得到一份曲谱,这份曲谱分为琴箫两处部分,听闻绿竹翁擅长抚琴,不知是有真才实学,还是沽名钓誉。”
对于这等喜欢装叉的人,一定要比他逼格更高,任盈盈来了,看在她麾下上万人马的份上,还能忍忍,你一老头子和我装个鸟毛蛋。
绿竹翁本不打算搭理林轩,可他酷爱音乐,若是当真是一份乐谱,不看看实数可惜。
绿竹翁冷笑道:“公子好大的口气,便让老头子看看到底是什么神妙乐谱,年轻人,莫要不知天高地厚。”
“若是你能弹奏出琴曲部分,我便把你这里的筐全买下来,一百两银子一个。”
“若是老夫不能弹奏,这些筐连同砍柴刀都是公子的。”
说完,绿竹翁接过曲谱,取出瑶琴,试了几试,初始之时还能弹奏,可越来越古怪,声音尖锐之极,铮的一声响,断了一根琴弦,再高了几个音,铮的一声,琴弦又断了一根。
绿竹翁惊道:“这琴谱好生古怪,令人难以明白。”
“你可心服?”
绿竹翁眉头一皱,说道:“我试试这箫谱。”跟着箫声便从绿竹丛中传了出来,初时悠扬动听,情致缠绵,但后来箫声愈转愈低,几不可闻,再吹得几个音,箫声便即哑了,呕哑嘲哳,十分难听。
绿竹翁叹了口气,说道:“这位公子莫不是来挑衅的,这样的低音如何能吹奏出来?这琴谱、箫谱未必是假,但撰曲之人却在故弄玄虚,跟人开玩笑。”
“你做不到,不代表别人做不到,莫要不知天高地厚。”
“竹翁,把曲谱拿进来,我来试试。”一个苍老的声音传了出来,显然是任盈盈见不得下属被这般挑衅,要压一压林轩的锐气。
林轩自然是乐意之极,任凭绿竹翁拿走曲谱。
不多时,琴声响起,初时所奏和绿竹翁相同,到后来越转越高,那琴韵竟然履险如夷,举重若轻,毫不费力的便转了上去。
林轩示意了一下,蝶舞拿起玉箫轻轻吹奏,和琴声交融在了一起。
听到箫声,院中瑶琴突然发出锵锵之音,似有杀伐之意,但箫声仍是温雅婉转。
过了一会,琴声也转柔和,两音忽高忽低,蓦地里琴韵箫声陡变,便如有七八具瑶琴、七八支玉箫同时在奏乐一般。
琴箫之声虽然极尽繁复变幻,每个声音却又抑扬顿挫,悦耳动心。
又过了一会儿,琴箫之声又是一变,箫声变了主调,那瑶琴只是叮叮当当的伴奏,但箫声却愈来愈高。
突然间“铮”的一声急响,琴音立止,箫声也即住了,四下里一片寂静,微风吹拂,竹影婆娑。
林轩赞道:“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今日至此,当真不虚此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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