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点二十,又有人挑着担子走进榨油厂,他们挑的是菜籽。和龙建华他们一样,问过榨油厂加工情况后,留下一个五十来岁的男子,有的去逛街,有的回家。
龙建华闲得无聊,向留下来的男子问他们油菜的种植情况。男子从衣兜拿出一个小布袋,从中抓出一点烟丝示意请龙建华抽,龙建华摇摇头表示不抽,男子又从口袋中拿出一片正方形的纸,边卷烟边和龙建华聊天。
男子姓李,叫李大田,家就在五里外的白边大队。他们那里地势较平,人均有五分水田、一亩地和一亩半山,地里每年都要种一季油菜。猪油不够,菜籽油来凑。
谈及卖药材,他有些叹气。他们的山里没什么药材,在这一块的收入很少;以前看不起山区,现在却是羡慕得紧。
聊着聊着,李大田一袋烟抽完,他从衣服口里摸出一个铜钱在地上转起来。
龙建华心中一笑,问他,“李老哥,你还玩这个?”
李大田闷闷地说,“家里盖猪圈,结果挖出两坛子铜钱。你说,要是这个能买东西,该有多好?”
龙建华有些诧异,这人的运气不错啊,挖猪圈都能挖出钱币来,“两坛子,有多少个?你们那里以前很富裕吗,还有人把铜钱埋在地里?”
“一千二百个……我们那里以前有两个大地主,这个榨油厂的地就是西边那个的,我家的房子也是他的。”
龙建华拿过他的铜钱翻来覆去看了几遍,“字迹还很清晰,家里都这么清晰吗?如果都是这样的,我把你那些铜钱都买了,五分钱一个。”
李大田抬头认真地看着龙建华,“你真的愿意花五分钱一个买?我可告诉你,所有的铜钱自己都很清晰的,要六十块钱呢。”
龙建华呵呵笑道,“既然说要买,那就不会差你钱。”
昨晚上,他就大体计算了一下,往大里算出四百斤茶油,就要付给榨油厂八十块钱的加工费,买十个装油的坛子需要二十五块钱,还有中饭的开销,所以准备了一百五十多块钱。
他今早起来发现还可以卖天麻,却也没把钱放回去。幸好没有放回去,不然还真没底气说买他的钱币,说不定会成为一桩憾事。
李大田站起就走,“行,我这就帮你把铜钱拿来。”
龙建华看看表,“你去吧,我先去把中饭吃了……你放心,我还要来担茶油的。”
李大田呵呵笑道,“我能有什么不放心的?你不买,我再提回去就是。十三四斤重的东西,多大事?”
龙建华在饭店里吃完两碗面后马上回到榨油厂,却发现李大田已经到了,正蹲在榨油厂墙根,他诧异地问,“连去带回才四十分钟,你也太快了,没吃饭吧?”
李大田闷闷地说,“五里来路,还要走多久?你检查检查。”说着就把放在身后的一个补丁摞补丁的布袋提到龙建华面前。
龙建华蹲下,把布袋解开一个个地看去,里面有袁大头,有康熙通宝,还有乾隆通宝。他就不明白了,既然有袁大头,怎么会有另外两种,莫非那个地主也在搞收藏?
把三种钱币分开后,龙建华搓搓手指,“怎么这上面还有油?”
“我们挖出来的时候,都是用桐油浸着的,是我们把桐油倒出来点灯了。要是不擦一下,这铜钱上的油还要多一些。”
龙建华点点头,“行,这些铜钱我买了,六十块钱,这个布袋就送给我了,不然我没法拿。”
李大田嘿嘿笑道,“这就是一件破衣服的袖子,送给你了。你拿的时候要在下面端着,别让袋子破了。”
龙建华给了李大田六十块钱后,一手抓着口子、一手端着底部走进榨油厂。
四点,龙建华的山茶籽被第一次榨完,厂长问是否再来一次;龙建华了解到第二次出来的油只有第一次的一成多一点后,决定不再继续。
称量结果,茶油总重二百八十七斤六两,比他预计的少了很多。
回去的时候比来时更辛苦。因为多了八个坛子,每个坛子有七八斤;龙建华多了十三四斤铜钱,他本来想扔掉一些油饼,但陈胜凡说那是肥料,还可以杀虫,不能扔,自留地可以用,队里的药材也可以用。故而回去的重量比来时更重。
中途休息的时候,张淑兰问龙建华买铜钱干什么,龙建华只说买着收在那里,今后会涨价的。
陈远山摇摇头,“这样的铜钱,其实每家每户都有一些。炼钢铁那会,要铁锅,要铁鼎,要菜刀,要锅铲,就是不要这个。既然你喜欢,我回去找一下给你送来。”
龙建华连忙说,“千万别!你们大家都回去清一下,把这些铜钱找出来单独放在一起,最好是用桐油擦擦,防止生锈……乱世金银,盛世收藏。我虽然也不懂这个铜钱,但这个东西越来越少是肯定的,所以会越来越值钱,说不定你们家里某一个铜钱今后就值几头猪。”
十几人呵呵一通笑。不过,在心里还是对铜钱引起了重视,因为他们相信他。后来九队还有人因此发了大财,此是后话,不提。
回到家后,陈胜凡把剩下的八两粮票和六块钱还给龙建华,龙建华算了一下账和他们说,“二百八十七斤六两茶油,我拿七成,你们还有八十六斤三两,平均分下来每人七斤二两。油饼我留十斤,其余的你们去分配。”
陈远山摆摆手,“每人七斤就行。虽然买不到油,但也不缺这二两,更何况还有损耗呢。”
张淑兰笑着说,“七斤油,大胆地放也可以吃三个月,我们明年更不缺油了。我们还嫌那片茶树产油少,建华一弄,比那次多了两倍,看来里面诀窍啊。”
待他们吆喝着家里人拿来盛油的容器把油和油饼分完后后,龙建华说今晚请他们喝酒,他们都嘻嘻哈哈说他这里没那么多碗筷,桌子也只能坐四个人,还是回家板正地坐着吃更舒服。
陈胜凡待众人都离开后,他轻声问龙建华,“建华叔,我知道有人家里有很多铜钱,你还买不买?”
龙建华一听,有这样的好事?连忙说,“有卖就要买啊,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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