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薇听着语音邮件,安心地闭上眼睛,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觉。
醒来的时候,比亚达奶奶已经把菜烧好了,三菜一汤,菜很清淡,汤很大补,标准的病人餐。
艾薇搅拌着大补汤,问:“外婆,你今天,不,昨天去哪里了?”
比亚达奶奶看了她一眼,淡淡地说道:“当然是待在绿洲赚钱了。”
艾薇放松下来,随意道:“那就好,方洲不是起火了吗?我担心你送我到学校后,没有立刻回去,被困在火场里了呢。”
比亚达奶奶酸的不行地说道:“担心我?我看你的眼里就只有你的Momo球,心里哪还有外婆的位置哟!”
艾薇连忙道:“没有没有,我就像担心Momo一样担心着外婆,你们在我心里一样都是重要的!”
比亚达奶奶微微一怔,脸上浮现出复杂的表情,不知道是欢喜,还是忧愁,许许多多的情感隐藏在皱巴巴的皮肤下,叫人怎么也看不清。
她叹息着、欣慰着、心疼着……
她轻轻说道:“艾薇,你长大了。”
艾薇疑惑地抬起头,水灵灵的眼睛看着外婆。
比亚达奶给她勺了一碗汤,递上勺子,用老年人特有的缓慢速度说道:“要是换作前天的你,你肯定会说‘Momo才是最重要,外婆除了整天欺负我还有什么好的。’然后气鼓鼓地给自己塞上一大口饭菜,以表达对我的不满。”
艾薇动了动嘴巴,没有说话。
比亚达奶奶继续说道:“当然,身为一个老人家,我的三观和你有很大的不同,不讨小孩儿喜欢是再正常不过的了,更何况我向来严肃古板,而你娇纵洒脱,在一起不吵架才怪。”
她略微挑起眉毛,看向艾薇:“但是没有人会感觉不到其他人对自己的好,不是吗?只是你一直觉得我对你的‘好’抵不上我对你的‘坏’而已。”
“而现在你看到更多、更完整的世界,发现像我这样对你好的人是多么珍贵了,于是开始体谅我,不再和我顶嘴,开始学着尊重我,照顾我的内心。”
比亚达奶奶说着,沧桑却并不浑浊的眼睛看着艾薇,目光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这一刻的她看上去是如此的慈祥和蔼,就像是天底下最好的外婆似的——没有人比她更好了。
外婆说:“艾薇呀,我的孙女呀,我很欣慰你长大了,能体谅长辈了,但是你还这么小,还在应该无法无天的年纪里,你还有着小孩子都有的特权,可以趾高气昂地命令整个世界绕着你旋转,而不用顾忌大人们的目光。”
“我情愿你仍然是那个调皮捣蛋、令我头疼的机灵鬼儿,也不想你像现在这样心事重重、谨慎入微,活得像承担了很多责任的大人一样。”
她顿了顿,用缓慢而温柔的声音说道:“你能告诉外婆,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艾薇哪里扛得住这样温情的场面?当场就泪崩了。
她扑到外婆的怀里,向她倾诉她遭遇的所有苦难,承受的所有悲伤,以及内心从未消失的慌乱。
从被小周背叛的绝望,到困在陌生海底的无助,再到生病发烧的痛苦……一切的一切,全部都告诉了外婆。
——在少爷和伊红身上,她得到了来自朋友的关心。
——而在比亚达奶奶身上,她得到来自亲人的关爱。
是的,她遭遇了非常痛苦的事情,但她仍然有爱她的伙伴和亲人。
无论她过去、现在、未来要遭遇多少困难与挫折,但只有她的“家”还在,只有她的亲人们还在,只要她的朋友们还在。
艾薇就永远有勇气再站起来。
然后继续向前。
……
“在莫耶小时候,她的脸上有一些糟糕的东西。”
外婆开始为自己的孙女讲故事。
艾薇趴在她的膝盖上,不服气地说道:“妈妈无论什么时候都是最好看的!”
外婆笑了笑:“我知道,在我的心中她永远都是那么的可爱,但是其他人不这样认为。”
收敛笑容,她继续说着过去的故事。
“因为她的脸,她的同学们对她非常不友好,每次看见她都要骂她是丑八怪,而我,身为她的母亲,却经常忙于公务,从未在成绩以外的方面关心过她。”
“那个时候是我们家最艰难的时候,莫耶的爸爸,也就是我的伴侣走了,而我必须承担起他的责任,代替他守护卜鲁星——灵帐总部的派人需要一个间隔期,而在此期间我必须一个人守护卜鲁星。”
“这是非常困难的。”
“因为那个时候的卜鲁星正在发展自己的特色旅游业,因此遭遇了很多麻烦,包括来自其他星球的威胁,来自上级星系的压力,来自卜鲁星本身条件的限制……我太忙了,忙得几乎快要忘记我还有一个不足十岁的小女儿了。”
“在我的工作期间,我一次又一次地挂断了学校的电话,直到有一次,方洲警察给我打了电话——即使隔了那么多年,我仍然清楚地记得那段对话。”
“他说,请问您是比亚达女士吗?”
“我说,是的,就是我。”
“我又说,我现在很忙,可以稍后再联系我吗?”
“他说,很遗憾,恐怕不行,您的女儿现在正站在六十八层楼的楼顶,我觉得您必须马上赶过来——”
“我几乎是飞着跑过去的,大脑一片空白,只有心脏怦怦跳个不停,我很难形容出我当时的感受,就好像是我的整个世界都崩塌了似的。”
“就在两个星期以前,我失去了我的丈夫,而现在,我又要失去我的女儿——她还没有十岁啊!甚至没来得及进入星网,去看看世界的另一个样子!怎么就可以放弃自己的生命呢!”
“愤怒和悲伤在我的胸腔里酝酿,剧烈的痛苦在我的脑子里炸开,而我满心满眼里都是——”
“我已经失去了我的爱人,我不能再失去我的孩子。”
“我承受不住的,这对我来说太残忍了。”
“我赶到那栋该死的楼下,当时我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穿着紧身的西装,头发凌乱的像个疯子,我的女儿——莫耶就站在楼上,六十八层楼太遥远了,我看不清她的表情和眼神。”
“但母女连心,我能感受到一种巨大的悲哀和绝望。”
“正是这种力量促使她爬上了六十八楼,也正是这种力量让我能够在三分钟内赶到这里。”
“我哀求着她,不要跳下来,千万不要……不要只留下我一个人……”
“莫耶只是看着我,露出一个很高兴的笑容说,妈妈,我好久没看见你了,能看见你最后一面,我真的好开心。”
“就是那个时候。”
“就是那个时候——”
“我觉得我真他妈是个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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