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能真的不适合当一个母亲。”穆霜靠在爱兰的肩膀上,忽然这样说道,语气很低沉。
爱兰惊讶道:“为什么会这么想?”
穆霜闷闷地说:“就像医生说的那样,我没办法保证她的安全,魔法塔不适合小孩子生活,连大人待在里面都觉得很沉闷,更别说只有一岁的塔西西。”
“我忽然觉得我自己还没有长大,还不懂什么是爱,却把我那所谓的‘母爱’强加给她——这和我父母做的那些有什么区别。”
“塔西西现在还小,她还不懂,也许等她长大以后,她就会开始埋怨我,就像我埋怨我的父亲一样。”
“也许我不插手,她才能得到更好的未来。”
穆霜眼神缥缈地看着前方,像一具没有灵魂的木偶娃娃,再没有平日里那般鲜活动人。
爱兰:“所以,你要放手吗?”
她了解自己的这位朋友,穆霜这个人从不轻易认输,哪怕偶尔失态或者颓废,也能很快打起精神,然后继续向前,不达目的不罢休——她也很羡慕她这一点。
“当然不,”穆霜忽的坐起来,“我要去看看塔西西,我要确定她过得好不好,如果她过得很好,我就不去打扰她,然后等我学会了如何正确地爱一个人,再去领养她。”
“如果她过得不开心,我一定会带她走,我会保护她,会给她我能给的一切,然后学着如何爱……我这么聪明,肯定能学会的。”她自信地笑道。
塔西西那股没由来的自信,显然就是从穆霜这里学到的。
爱兰也笑起来:“好,那你去看她,我来处理基地的事情。”
穆霜:“辛苦你了,我会很快回来的。”
爱兰挥挥手,幽默道:“再怎么说,也不能压榨已离职员工,不是么?”
穆霜正要起身离开,却又回过头说:“看好医生,我的直觉告诉我,他很不简单,除非军事法庭的人来接他,不要放他出来。”
爱兰点点头:“我知道。”
感应门关闭,穆霜径直走向飞船停泊处。趁着基地还没有离撒米亚太远,她要尽快过去看一眼,然后再尽快回来,至少要赶在基地穿过空间传送门之前回来。
不然她就很难再登上生产基地了。
毕竟她已经离职了。
穆霜草草把自己清理一遍,身上的血腥味被清洁剂的气味掩盖,她又换了身衣服,像一个普普通通的年轻女子,穿着星际流行款式,总是盘成丸子的头发散开,梳在两侧,遮住她的耳朵,看起来更加温柔了。
武装机器人正在把梅沙押回禁闭所。
梅沙不愧是凶兽龙种,实力强的可怕,然而他的智商却比机器人还糟糕,于是被机器人利用他的弱点,把他坑进陷阱里,成功抓获。
他们在走廊上相遇。
穆霜从梅沙身边走过,没有看他。
梅沙一身血污,几乎是被机器人拖着走的。他的头发很长,像簇拥的野草,火红的,如同恒星上流淌的光,从他的头顶,一直流到脚踝。
他偏过头,目光中残留着细碎的迷茫与痛苦,像是之前那个不知所措的小可怜。
梅沙忽然闭了下眼睛,脆弱地呻吟道:“塔西西……”
穆霜的表情和动作都没有任何变化,平静地从他身边走过。
……
三十分钟后,穆霜乘坐的飞船在撒米亚上降落。
这里的花朵的确很多,有些是其他星球移植过来的,有些是本土生长的,有些连她也不认识。
花花绿绿的一片,很好看。
她没有从正门走进去,而是直接到大院里,找到养儿院的最高领导人,院长先生。
她很有礼貌地敲门。
院长下意识地说:“请进。”
说完才反应过来,今天护工们都不上班,哪有人来找他?然后他立刻想到了送艾薇过来的那个男人,腿一哆嗦,立刻前去开门。
然而穆霜已经推门进来了。
院长被吓了一跳,连忙问道:“您好您好,请问您是……来找艾薇的吗?”
穆霜听到这个名字愣了愣,摇头道:“不,我是想找之前有个医生送过来的那个孩子。”
院长立刻理解:“那就是艾薇了,您要去看看她吗?她刚刚睡醒,现在正在院子里玩耍,如果不介意,我现在就带您过去。”
穆霜微愣,随即微笑道:“老人家不必对我用敬语,要用也应该是我对您用……您的好意我心领了,我自己过去就可以了。”
院长顿时感动了,看看人家这小姑娘,比之前那个医生看着清清白白,实际上人品极差,连尊老爱幼都不懂的小年轻好多了!
穆霜微微低头说道:“打扰您了,我会很快离开的。”
院长非常热情好客地说道:“没事没事,你随意,想待多久都可以。”
穆霜推门离开,悄无声息地潜入花园里,周围的花草没有被惊动,依然是昂首挺胸的模样。
艾薇在花丛中奔跑,拿着一个捕虫网,在追着蝴蝶。虽然一只蝴蝶也没抓到,但她笑得很开心。
她苍白的脸蛋也变得红润起来了,看上去和其他健康的孩子没什么两样,甚至看起来更加活泼。
穆霜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塔西西。
她记忆里的塔西西是不动的,她很少像这样奔跑过。一般情况下,她要么坐在床上,要么躺在别人的怀里,要么牵着其他人的手,慢慢走。
她没见过她畅快奔跑的样子。
也不知道她跑起来会这样开心。
穆霜举起手腕,用智脑拍了许多照片,又用检测魔法确认她的身体没有其他问题和不良反应——看来医生没对她做什么。
静悄悄地来到,穆霜又静悄悄地离开,她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了。
塔西西在这里生活得很好,很开心。
所以她不应该去打扰她。
她应该回到基地里,协助爱兰处理完那件事情的后续,然后前往母亲那里,为自己寻找一份新的工作。
她要变得更好,这样才能在两年后,获得领养塔西西的资格。
她要做好一切准备。
“蝴蝶……飞走了……”
艾薇眼巴巴地看着那些小蝴蝶越飞越高,伸手垫脚,却怎么也抓不到,嘴巴都气得鼓起来了。
她闷闷不乐地低下头,却感觉到后颈一阵痒意,仿佛有什么小东西落在她的脖子上,还在轻轻地扇动翅膀呢!
艾薇小心翼翼地抬起头,伸出手,停在脖子上的那只蝴蝶飞起来,翩翩落到她的掌心。
碧绿的翅膀,温柔得像一汪池水。
艾薇小声地说道:“哇,这只蝴蝶好像穆霜哦……不过穆霜应该在大飞船上工作,她最近可忙了。”
艾薇并不气馁,反而兴致勃勃地说道:“不过没关系,等我长大了,就可以自己开飞船去找他们。”
“古时候有一句话是怎么说的?想起来了——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
她将那只蝴蝶送入高空,笑容灿烂如朝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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