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凤还未说完话,就听身后帘子响,吓得这她和平儿忙就回头,却见是王夫人又走了出来。只见她探出半个身子,满脸含笑嘱咐道:“凤丫头,我告诉你的话你可记真了,千万别忘了!”
王熙凤一听登时打了个哆嗦,忙就低头答应道:“是,太太放心,就什么事儿都不记得了,这事儿我也忘不掉……”
王夫人听了这才点头笑道:“好,你记得就好,快回去吧,瞧着大太阳照得人头昏……”
王熙凤听了这才忙紧紧扶着平儿,拽着她飞也似地走了。平儿身不由己,被王熙凤拖着一路前行,不一刻就出了王夫人的院子,没一刻就到了自家院子外头,王熙凤这才停下了,死死拽着平儿便哭道:“好丫头,这次我是真的要被那些个没人心的逼死了……”
平儿一见凤姐儿如此不禁吓了一大跳,忙就问道:“奶奶,好端端地,你这又是说的哪门子话?”
王熙凤却不回话,只是痛哭了一时,这才抬头说道:“好平儿,如今能帮我的也就剩下个你了。你千万记着,一旦咱们家有个什么风吹草动,你什么也别管,带着巧姐儿走就是……”
王熙凤一行哭一行说,把个平儿道瞧着心酸起来,忙又安慰半晌,王熙凤这才擦干了脸上的泪,又低声向平儿说道:“好平儿,我还想着你这就带着巧姐儿出去,可如今看来竟然是不能了。那老东西如今已经盯上了我的女儿,只要咱们这里一有什么动静儿,恐怕她就要起疑心,到时候反倒是害了你们。你听我说,如今你只悄悄地和贾琮他们来往,千万莫让旁人知道了。如今咱们也只能拖了。我想着那老狗如今被逼疯了,什么事儿都敢干。她必定难逃一死,别说是她,就贾府里谁也别想着能好。好平儿,你千万时刻警醒些,等哪一日真出了什么变故,你带着我的巧姐儿就远走高飞吧……我一生就这一个牵肠挂肚的,也就你一个能信得过的,往后你们两个相依为命,到时候你就看着我的面子,好歹对我的巧姐儿好一些个,我来世当牛做马报答你的恩情……”
一行说王熙凤一行哭着便跪下了,慌得平儿忙伸手去搀扶,王熙凤却流着眼泪厉声喝止道:“你别动!我女儿这一辈子都交在你手上了,我就怎么谢你也是应当的,你若是不肯受我的礼,那就是不肯帮我照顾女儿了。”
平儿无奈,只得眼睁睁瞧着王熙凤给她跪在地上磕了几个头,眼见她把头皮都碰破了,平儿忙死活把她拉了起来,哭道:“奶奶,你万万不可如此,我是什么人难道奶奶你还不知道?莫说咱们主仆还在一处活了这许多年,到底有情分在呢。就算咱们是不相干的外人,我瞧见巧姐儿这么小个人儿孤苦伶仃的,我能不伸手帮她一把?”
王熙凤自然深知平儿脾性柔善,要不然也不会一心想着吧自己女儿托付给她了。如今再听平儿这么一说,她也顺势站起,又和平儿说了许多掏心掏肺的话,主仆二人这才慢慢转回了自己的院子。
王熙凤到底也没敢对平儿说起王夫人的密谋,平儿自然也就假装不知,主仆各怀心事,才进了屋子就见碧萝笑嘻嘻瞧着二人问道:“二奶奶怎地去了这么久?您如今到底是怎么个打算,好歹倒是告诉我一声儿,我急着回去复命呢。”
王熙凤听问,当下也只得强笑道:“好丫头,你且回去和你们少爷说,就说我实在是舍不得平丫头和我的巧姐儿,好歹叫我们再一起多住几天,迟早平儿是要过去的……”
说着,王熙凤再也忍不住伤心,哽咽难言。
碧萝听了也不吭气,直拿眼瞅着平儿。平儿见了也忙笑道:“好妹妹,你别多心,我巴不得这就能和妹妹一起去呢,只是巧姐儿太小了些,这么冷不防就叫她母女分离,恐怕她一时经受不住,我先好好哄着她些,等到她……”
平儿越说越是心酸难受,一时也再说不下去,眼泪流得满腮都是。
碧萝见了她二人如此,当下也便叹息道:“好端端的就要把女儿硬生生从当娘的身边带走,就是任谁也经受不住的。若是如此那我就先回去了,有什么事儿日后再说吧。”
说罢,碧萝转身才要走却又被王熙凤给叫住了。
碧萝不解其意,一回头却见王熙凤正开箱倒柜拿出来一大叠子银票,拿包袱密密包好了,递了过来。
碧萝更是诧异,当下便笑问道:“奶奶这是什么意思,我们少爷可是个缺钱花的么?”
王熙凤听了忙就陪笑道:“琮儿如今当真是不缺钱的,我的意思,这些钱是我辛辛苦苦积攒下来的,都是留给我女儿的。如今我女儿一时还不得过去,不如先叫姑娘把钱一点点倒腾过去,也省的到时候手忙脚乱地出了什么差错。”
碧萝听她这么一说,心里自然明白王熙凤这是开诚布公、坦然讨好贾琮的意思,当即便故意笑问道:“奶奶,这可是你的命,你就这么放在我们那里,你可放心么?”
王熙凤听了忙就笑道:“放心,放心,我连女儿都敢托付给你们,那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碧萝见她如此说,这才接了包袱笑道:“好,既然奶奶这等说,那我就先拿过去了。不过咱们话先说明白了,我家少爷如今当真是不差钱的,真不稀罕贪图奶奶你这点子钱。况且,奶奶你肯放了平姐姐出去,就是一文钱没有,我家少爷必定也能照拂你的巧姐儿,他可不是为了钱的缘故,这一节你要明白!”
王熙凤听了更是感念不已,当下频频点头道:“是,姑娘说的极是,我怎么就能糊涂成那样儿不成么?我什么都明白,如今我只后悔自己当初怎地就如此糊涂,生生的罪死了你家少爷,如今我当真是后悔得死的心都有了……”
碧萝眼见王熙凤捶胸顿足,一副后悔不迭的模样儿,心里猛然就想起她当日叫人害了锦雀的事儿来。
想起她往日得意时的心狠手辣,再看她如今落魄时的模样儿,碧萝一时真不知该同情还是憎恨她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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