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过热水澡,又穿上簇新的好衣裳,贾琮精神焕发,转眼由一个邋里邋遢的小叫化变成了风度翩翩的佳公子。
虽然他年岁尚小气韵未免不足,但看他的眉眼,等长成了定然是罕见的美男无疑。
锦雀看得目瞪口呆,足足呆了一盏茶的功夫才回过神来。
震撼之余,她未免更加自惭形秽:原本还在心里偷偷想着能给少爷当个妾室,偷偷混过这辈子也算是完满,可谁知少爷略微一收拾竟然这么好看?!
再想想自己容颜欠佳,无论如何是配不起人家的。
想到这些,锦雀未免心中万分失落,勉强笑了笑,有气无力地赞叹了几句,便催促道:“好了,快把新衣服脱下来吧,屋子里脏,看再把新衣服弄腌臜了,明儿可没有见人的穿戴了。”
贾琮精明,怎么会看不出锦雀眼底的落寞。他心里一阵心疼这个小丫头,不由得把心里话脱口而出:“锦雀,你放心,你终究是我的老婆,再也跑不掉的,只要我贾琮有一口气在,绝不辜负你……”
“啊……什么……少爷你说什么……?”
锦雀猛然间听贾琮这么说,顿时如同五雷轰顶,整个儿人都呆在原地动弹不得,满脸都是震惊至极的神色。
“啊?没,没什么,我……”
贾琮一个动情就吐露心意,顿时万分羞涩,掩面而逃。
“老婆……什么老婆……我是你的老婆么?”
锦雀木然重复了几遍贾琮的话,狂喜瞬间席卷,一时抖得站也站不住了,直勾勾望着贾琮惶急逃窜的背影,泪水狂涌而出。
“你要娶我么?真的?怎么可能?”
狂喜来得快,去得也快。锦雀脑子里满是贾琮方才惊才绝艳的形容,心底的苦涩汩汩而出,慢慢将她淹没。
怎么可能哟……
老婆?
老妈子还差不多……
乌鸦怎能配凤凰?
你是主子,我是丫鬟。
怎么可能哟……
锦雀苦笑连连,满腮落的都是眼泪。
要是自己也是有身世、有背景的好人家的大小姐,恐怕还能配得起贾琮。可自己不过是个丑丫鬟罢了……
哎……
偏偏生得又丑……
哎……
这都是命啊……
锦雀心里越发苦涩,呆呆站了半晌,直等到贾琮的呼噜声从里屋传出,她这才回过神来。
“哼,你小小年纪不学好,就学了你哥哥贾琏一张好嘴,最会哄人了,我才不信你的鬼话!”
蓦然,不久前秋桐轻佻妩媚的调笑声钻入了锦雀的脑子里。
是了,这个贾琮不知什么时候也学坏了,一味只会哄小女孩儿开心,我才不要相信他的鬼话!他不过是哄我开心罢了,怎么可能娶我当老婆?
呸!贾家没一个好东西!
锦雀心里暗恨,她擦了擦腮帮子上的泪水,又叹了口气,这才缓缓走进里屋去把贾琮脱下来的新衣裳叠好,这才复又来到外间吹熄了油灯,悄悄躺在外间的榻上睡下了。
小屋子里一时间寂静异常,贾琮的呼噜声却越发响亮。
锦雀合衣躺在榻上心乱如麻,她翻来覆去乱想了半天,耳朵里听得贾琮呼噜声有异,她总是放心不下,起身点亮油灯,悄无声息进里屋查看了一番,只见昏弱无比的灯光下,贾琮面色如玉,眉眼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就变得无比俊俏起来,她看着不觉有些发愣。
其实贾琮根本没有睡着,他这呼噜声都是装出来的,为的就是遮盖心里的不安和慌乱。心底里更希望锦雀能听见他的动静,过来看他。
等到锦雀终于是举着油灯进来了,贾琮呼吸越发急促,呼噜越发响亮,心跳如雷。
他一动也不敢稍动,生怕被锦雀窥破他的用意,更怕把锦雀吓跑了。
一时间贾琮紧张得浑身发抖,锦雀却是举止油灯发傻,这一对小男女各自呆了半晌,锦雀终是没发觉什么,低低叹了口,站起身悄悄出去了。贾琮也大大松了口气,心里却未免又有些失望。
这一夜,锦雀在外间翻来覆去无法入睡,心里胡思乱想搅得头痛欲裂。
贾琮在里间也是心烦意乱到天色将明才隐约迷糊着。
没想到他刚一合眼,外头就传来攻城般的巨响,他那一扇小破木门被人捶得山响,又听见有人利声尖叫:“贾琮,琮哥儿,快开门,快开门!”
这突如其来的阵仗差点儿没把屋子里的两人吓死。锦雀先就一骨碌爬起来,迷迷糊糊就往门口儿跑,在屋子当中还被绊了一下,结结实实摔倒在地上,疼得她“哎呦”大叫。
贾琮也自迷糊中惊醒,刚翻身坐起来又听见锦雀在外头高声呼痛,这可把贾琮吓得魂儿都要飞了,以为是谁打进门来,正打骂他心尖儿上的丫头呢。
贾琮这一下可着了急,鞋也顾不上穿,赤着脚就跑出来一看,只见屋子里只有个锦雀披头散发,正跌跌撞撞要去开门。
此时捶门的声音越发响亮,高呼声越发尖锐:“聪哥儿,开门,快开门,再不走就误了正事儿!”
听这尖利如同小公鸡打鸣儿的声音,必是贾环无疑。
贾琮登时火冒三丈,几步赶过去开了门,张口就是一通训斥:“贾环你疯了不成,大清早就来我这里叫魂儿?你是发瘟了还是撞客了?”
他这一声怒吼声刚落,便见贾环满脸委屈,双目含泪,望着贾琮尖叫道:“好你个贾琮,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好心来叫你,你倒骂我!咱们两个从此丢开手,谁也不认识谁!”
说罢,贾环抹了一把眼泪,扭身就要跑。
贾琮这时候才醒过来,忙一把拦腰抱住贾环,含笑赔罪:“原来是环兄弟,我以为是谁呢,我睡迷糊了,莫怪,莫怪……”
他一面道歉一面不顾贾环拼命挣扎,死活把他抱进了屋子,又低声下气说了许多好话,贾环这才逐渐气消。他冷冷哼了一声,呵斥贾琮道:“环爷我大人不记小人过,这回就饶你一次,若是再有下次,咱们就绝交!”
贾琮少不得又是低头哈腰赔罪半天,锦雀这时候也清醒过来,紧忙收拾了一把衣服头发,掰了一只鹅腿就递给贾环,也跟着赔罪道:“环少爷,不知者不罪,我们少爷睡迷瞪了,偏没听出爷的声音来,您先吃点儿肉解解气!”
贾环瞪了锦雀一眼,又开口嘲笑她是个“丑丫鬟”,这才接过鹅腿咬了一口,但随即就吐了出来,抱怨道:“这不是我昨天买的?本来就臭,又是隔夜的,这也能吃?你们两个就欺负我不是太太养的,我告诉老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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