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武仙侠录》第二十章 食蛟共话 一席畅论知辛苦 倚舟携游 几番奔波尽心思(尾)

    南无乡二人祭拜了许道灵,又祭拜了早已逝去的老师许道温后,找到赵道书,田无欲等人简述别情,知道这些人即将赶往东州,应对妖族。二人未再驻留,只取了《重明真诀》的心法,便又匆匆远离。
    飞舟一路西行,黎明时分,月朗星疏,东边泛起鱼肚白,南无乡背着赤虹、碎星两口宝剑,背向船头,等待晨曦。火鸟红儿静静站在肩上,随他的视线而望,却看不出任何名堂。
    半晌,太阳完全出了地平线,南无乡转回舱中,黎明雪早煮好了一釜茶。茶叶是从地师府带出的。
    南无乡品了一口,说:
    “这艘霁月舟有些不合理,舟舱整个在后面,舟尾连个站人的地方也无。在船头反身看晨曦,有这船舱挡着,兴致就差了许多。就说实用性,万一有人从后面追来,想看敌人的情况也不方便。”
    “嗳!”黎明雪轻笑一声,“你也不想这舟是谁的。本是萧前辈铸来自用,只是知道你要奔波几个地方,又有伤在身,才送你代步。想必萧前辈在东海,是不缺日出看的,若有人追他,准被一剑劈了,哪还用观察敌情。你若觉得不方便,我传音给神巫山,咱们自己打一口,索性不要船舱,朝看日出,暮看日落,昼看清风,夜看明月。”
    “朝看日出,暮看日落。”
    南无乡反复吟念此句,以至失神。黎明雪以为他心驰神往,还想自己说风啊月啊的,是否有失含蓄。却不知南无乡的思绪,早被她这句话引到另一件事情上,所想完全无关风月。
    “无乡,无乡。”黎明雪轻唤两声。
    “啊,”南无乡回神,“好,打一口。”
    说完,取出一个拇指大小,青翠欲滴的小瓶,仰头滴出一滴菁魂丹服用,顿时清香满口。就将小瓶抛给黎明雪,闭目打起坐来。
    他找到融合两种心法的窍门,但想彻底融合还要有个循序渐进的过程。
    融合后的真元,就是让他吃尽苦头也不能消解的那股余劲。这股余劲太过霸道,他掌握不住,以至反伤自身。又因是自身运化而成,不能排除体外,也不能借助外力化解,只能用尸佛的修为封印。
    他找到了修行这股力量的方法,但也不能一蹴而就,否则一个承受不住,肉身崩溃都是轻的。在真正掌握这股力量前,依然要靠赤凰剑镇压体内的真气和灵力,甚至肉身的伤势,赤凰剑不能拔出。
    这三十年中,赤凰剑一直插在心头,伤害他的同时,也在提升他的体质。等伤势痊愈,肉身根基会胜过伤前数倍,最明显的变化应该体现在恢复伤势的速度上。换言之,等伤势痊愈,《原本星辰感应篇》里描述的不死之身就初具效果了。
    这个过程不是没有代价的。除了每日十万八千次穿心之痛,他还明显感到,体质增强一分,赤凰剑的威力就会减弱一分。
    赤凰剑的威力减弱一分,压制南明真诀和天心诀的效果就会减弱一分,被镇压的真气和灵力就会恢复一分,再将两分力量一同运用,就能转化成他要修行的纯阳罡劲。
    但一分真气,一分灵力只能转化成一分罡劲,如此等伤势恢复,两股真元合为一股,他体内的真元会只剩一半,又要一番苦修才行。至于那时赤凰剑还能剩下多少威力,就不是现在可以预料的了。
    这样算来,除了炼气、炼神耗费的两分心力,他在修炼肉身上耗费的心力同样不少,承受的痛苦甚至更多,不过仰仗祖先余荫,依靠赤凰剑的灵性,可以加速这个过程而已。
    在此之外,他想在剑道上有所成就,势必又要耗费许多心力。如此一想,修行如此艰辛,他却能在这样的年纪有现在的修为,天道对他的眷顾终究胜过苦难,就觉得辛苦不是辛苦,反而有些得意了。
    黎明雪看着他,见他身上灵光渐胜,青的红的金的此起彼伏,映做一团。先是呼吸声,后是心跳声,进而是血液流动,甚至生机代谢声也缓缓发出,竟一团和谐,十分悦耳,又惊又奇。
    再过半晌,穴窍打开,有呼呼声如风似火,时慢时快,时缓时急,更觉惊奇。忽然又一声炸响,似平地惊雷。
    黎明雪被惊雷一吓,连拍胸脯。更夸张的是红儿,它一直站在无乡肩头,无聊了就啄无乡的头发。南无乡体内发出一声雷鸣不说,还从毛发上闪出一道雷霆,红儿被电弧所击,顿时展翅惊飞,一下撞到舱棚,七荤八素的跌下来。
    黎明雪掩嘴直笑,见红儿一脸不满,就取出两粒蛟肉喂它,这才转忧为喜。之后,南无乡身上各样声音此起彼伏的响成一片,竟让人有如沐春风之感。
    她这才放心,也从小瓶中滴出一滴菁魂丹服下,同样满口芳香,沁人心脾。却没有闭目打坐,只在腹中缓缓运化,同时操纵飞舟。
    南无乡一坐就是一日,直到太阳将落,才猛然睁目,又出舱立在舟头,看起日落。
    黎明雪见状摇了摇头:“我看五雷天心诀最神妙处不在克制妖族,而在记时间,什么时候日出,什么时候日落,什么时候月圆,什么时候月半,从来拿捏得分毫不差。”
    如此又半晌,太阳沉到地平线下,南无乡还转回来,叹了口气:
    “我族有两门瞳术,一门为太初神眸,一门为太终神眸,看的都是万物变化。前者追求变化的开始,修行的方法是吸取太初之光,后者追求变化的终结,要用日落之光洗炼眼眸。我突发奇想,尝试同时修行两种秘术,可看了一次日落,今早的日出倒白看了。”
    他一说这话,黎明雪反应过来,知道早晨的失神,是琢磨修行之法所至,心有几分不悦:
    “这门瞳术不好,如果看尽万物的开始和终结,修行还有什么意思。看这百草丰茂时,不是未出芽的种子,就是生机尽断的枯木。看个美人,不是才出生的婴孩,就是一副白骨骷髅。如此一想,莫说修行,就连活着也没意思了。”
    南无乡听这话中似有火气,却不知哪里得罪了她,只好解释道:
    “话虽如此,可哪有你说的那么神奇呢?一则我不会乱看,二则万物变化皆有规律,这门瞳术也只是在一个情境,一个规律里看过去未来,换个情境,境内规律不同,所见就会变化了。”
    不解释还好,一解释黎明雪怒气更重,冷冷回道:
    “这样就没意思了,情景一瞬万变,所见也跟着变,可见所见不准,修行起来没有大用。”
    南无乡一听,真以为黎明雪觉得这门瞳术无用,连忙又道:
    “虽说一瞬万变,但变中也有不变,这门瞳术不至于一无是处,破解阵法就十分好用。”
    黎明雪不过略使小性,见他紧张兮兮的解释起来,似乎不解风情,但也有好笑之处,便轻笑两声:
    “我们的重明神眸,可见大明大暗,修行到一定程度时,一眼皓日,一眼明月,说重明鸟用此眸上看青冥,下看九幽。我不知青冥和九幽是什么样子,但你不妨试试,一眼看日出,一眼看日落,或许就能兼顾了。”
    黎明雪双眼轮番眨动的示范几次,双目转换间,琼鼻微微皱起,俏皮本性展露无遗。南无乡见而心动,俯身就要捏她的鼻子。手到半途被黎明雪拍下:
    “我也要打坐了,你驾舟吧。”
    说完,盘膝而坐,入定吐纳。
    南无乡尴尬的摸了摸鼻子,红儿见状似有笑意,正此时,飞舟从一山脉上掠过,南无乡看此山盘踞一地,气势不凡,取出指灵针来,竟是一条虎脉,便道:
    “红儿,此处有灵山,说不定有修士。你下去一看,可有我们要找的人。”
    红儿闻言展翅而出,南无乡驱使飞舟在山脉上空徘徊。半晌后红儿折返:
    “此山脉一头有只颇有气势的凡虎,距成精怪还差一些火候。另一头有个小村,并无修士,就是村中有一口井,凛冽逼人,有些不凡。”
    “没有就没有吧,想来那人没这么好寻。”
    说罢操持飞舟,继续往西而去。
    一夜无话,又到黎明时分,黎明雪打坐完毕,换她掌舟,南无乡又去看日出了。
    曦光看罢,转身时一座灵山映入眼帘:
    无限山峰耸立,环聚在一片平崖四周。峰上苍松翠柏,飞瀑千丈,水波皓皓,水花如雪,足有九道之多,映着朝阳,幻生彩虹,如蛟似龙。
    那平崖远看不大,近看怕有千顷,朝阳之处,有一尊大佛坐西面东,与峰齐高,坐莲座,端佛指。背后瀑声如雷,似他诵的经文,彩虹万千,似他生的佛光。
    佛像下僧舍万千,鳞次栉比,俨然有序。南无乡一看便有所触动,竟生安详、旷达之感。
    群舍中最大的一间,以金、银、琉璃、玛瑙等佛界七宝装饰,富丽堂皇,光彩夺目,当中悬一匾额,正是灵天寺。
    南无乡知道再往前就要触碰禁制了,停舟而住。
    黎明雪也知到了地方,从舱内出来,朗声道:
    “地师府南无乡,神巫山黎明雪,前来拜寺。”
    话音方落,群舍中射出十八道金光,停在近前,是十八个着僧衣的和尚。这十八人往两面分开,后面又有祥云铺成步道,走来两个皮袈裟的高僧。
    南无乡此来本为请罪,所以分外殷勤,两个高僧距他尚远,他已经抢了几步,稽首施礼。
    黎明雪跟在他后面,手中已多了一个分外精致的木盒,有三尺之长。因为施礼不便,微微屈膝致意。
    这两个高僧,一个笑容满面,手持串珠,一个大耳垂肩,手持禅杖,同时还了佛礼,先后道:
    “贫僧苦笑,见过大先知,南施主。”
    “贫僧苦行,给大先知,南施主还礼了。”
    南无乡忙说不敢,黎明雪上前一步,奉上木盒:
    “我二人不告而至,又是初次拜寺,所以略带薄礼。还望贵寺免去冲撞之罪。”
    苦笑见黎明雪如此谦恭,笑面似显苦色。苦行竟也怔住,看着黎明雪捧上的木盒,有不知所措的感觉。
    如果此礼是南无乡所奉,他们自然接下,可由黎明雪奉上,就大不一样。
    虽说南疆与中原关联不大,不过双方往来时,素来都是中原的掌教,与南疆的族长平礼论交。如今南疆改制,也是部族长与掌教平礼。
    他二人即非掌教,先落了一截,黎明雪又是大先知,位在十二个部族长之上,黎明雪主动拜山,还抢先施礼,又携礼物而至,未免礼数太过。二人一时不知应对。
    却不知这礼物本是南无乡准备赔罪的,为的是无故修行金刚不坏身之故,黎明雪担心灵天寺因此为难他,存心要给灵天寺一些威慑,就说她一个南疆女子,冒然拜寺,礼数不好,礼物非要由她来送。南无乡哪想得到这么多东西,就由她胡来了。
    黎明雪见二人一怔,又道:
    “两位前辈不接礼物,莫非真的要追究我们冲撞之罪么?”
    话到如此,苦笑与苦行喧了声佛号,道了谢意,苦行捧过礼物,顺着祥云步道,引二人入寺。
    方丈苦慈又带着苦智往东海去了,主持事物的就是苦笑与苦行二人,引无乡二人来到一间佛堂,分别落座。
    南无乡说明来意,先是要寻访一人。
    此人俗名李平锡,曾为镇凉候,本是武道众人,得了意外的机缘,遂又转修仙道。南无乡估量,此人最可能在凉州修行。
    灵天寺是凉州修真界的魁首,镇凉候是凉州凡界的执州,虽说仙凡有别,对这样的人物,灵天寺还是知道一二的。据灵天寺所知,此人武道修为达到极致,却因不能入道,以至疯癫而亡。
    南无乡寻访此人,是因为在东海所见,人族修士与妖族厮杀时有进无退,过于依赖战舟,一但战舟跌落,一舟之人都要葬身妖腹。他恍惚间想起此人,觉得有此人相助,或对眼下的形势有所帮助。
    便与苦笑、苦行直言:
    “此人已经放弃武道,自无由武入道不成之说,可见未必疯癫而死。如能找到此人,应付妖族时,起码胜过几件灵宝,请两位前辈务必上心。”
    南无乡辈分差些,名气却是有的,加上黎明雪在,二僧只好承诺办好此事。南无乡这才说了另一重来意,话一出口,就把二僧吓了一跳:
    “晚辈在机缘巧合之下,得了贵寺三十二品金刚不坏身的修行之法,还修行了十八品。所以这次,也为请罪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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