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长生劫》第二卷 第五十八章 十年一子

    再一次回到鬼谷谷底，端木易和无名二人心中各有着不一样的感触。
    “刚才，你东走西绕地，那是个什么鬼玩意儿。”无名没好气的问道。
    原来，适才从山顶往下行时，因未至月圆之夜，没有小径出现，所以端木易是按着奇门遁甲的排布领着无名下到的谷底。
    见无名似乎不太明白这其中道理，端木易遂解释道：“那是奇门遁甲。你看过，应该知道这东西的。”
    无名自然有印象，但却十分诧异地问道：“那上面写的那么复杂，你看得懂？”
    端木易摇头道：“看不懂，不过我后来又跟伯阳父学习过，别忘了，他可是太公望。”
    “怎么好运气都到了你那儿......”无名不忿地嘀咕道。
    说话间，两人已到了谷底深处。
    端木易思及无名与自己的来历，便问道：“你到过这儿吗？”
    果然，只见无名点头应道：“嗯。那天獐子把你先驮上去的，它返回来时，我已经醒了。”
    “你在这下面逛过吗？”端木易追问道。他想知道那天晚上，这谷底是否会有些不同。
    面对端木易没完没了的问题，无名颇有些不耐烦：“没有。你快点吧，不是说好了比下棋吗？到了没有？”
    端木易只好不再扰他。好在那瀑布已在眼前，端木易便指着瀑布说道：“马上，那后面有个洞穴，咱们去那里面。”
    “真麻烦。”无名嘟囔道。
    两人穿过瀑布，无名这才发现里面的别样洞天。只是如今他心中挂念着姜夫人，着急战胜端木易后，好离开此地，便也无暇光顾。
    端木易将烂柯棋在石桌上摆好，请无名在下自己对面的石凳上坐下，这才落座开口道：“开始吧？”
    坐稳之后，无名没有回答端木易的话，已经自觉地拿起一枚白色棋子，点在端木易面前的星位上。
    “怎么你先下上了？”端木易故作不悦地问道。
    其实，对此情形，他倒是早有防备。因为烂柯棋的棋谱所记录的，并非一种固定不变的套路，而是一种相互应对的着法。所以不论无名选择先手后手，端木易都能如法应对。
    而且，因为提前分析过无名求胜心切会抢先手的心理，所以端木易还有意对后手的下法做了偏重的研究。
    是以，端木易所表现出来不悦与恐慌，不过是有意示弱，来让无名放松警惕。
    果然，无名没有丝毫怀疑，只认为是端木易怕失了先手会输，便更加强硬道：“废话，你提的议，当然要给我点补偿啊。按古棋规矩，白先黑后，没贴目啊。”
    “座子呢？”端木易有意提醒道。
    无名不疑有他，应道：“既然按古棋来，就摆上吧。”
    如此，两人你来我往，展开了厮杀。
    而端木易有所凭恃，则更加得心应手一些。他按照烂柯棋局的棋谱所教，一步一步，把无名的棋拖入泥潭。两人才刚进入中盘，就已经明显胶着起来。
    接下来，每一手都变得异常缓慢。
    也是这烂柯棋本身就带着一股奇异的力量，让人一旦陷入棋局，就再难以抽离出来。而且下棋之人似乎会得到源源不断的能量，是以也不觉得饥饿、疲乏。
    两人这样一手一手地下着，每一手都下得极为谨慎。越是想要取胜，越是全神贯注，不知时光飞逝。
    洞内始终光线昏暗，温度又常年不怎么变化。因此，两人下棋之时丝毫未察觉洞外的寒暑往来。
    这般春秋交至、冬夏更迭，已不知过去多少岁月。
    而越是往后，棋局越是艰险，两人落子也越加缓慢。端木易心里盘算着，若真的能和无名下完这一局，只怕匆匆数百年已逝，红颜白发，早已作古，那时无名就再也不能做什么了。
    最好，要是能下个几千年，两人甚至都能回到现代或是回到未来。那样，便更加不用担心无名会颠覆历史了。
    于是，端木易更加用心地按着棋谱的变化，以自己的棋纠缠着无名的棋。
    他本就不为嬴棋，只为拖住无名。所以下起来，要比无名更加没有后顾之忧。
    而无名这边，因为他想要赢棋，又必须赢棋，所以每一步都竭尽全力地在去谋划。只是渐渐地，他也发现了端木易似乎是在给自己设套，拖着自己不赢不输。
    因此，无名心中一股恼火逐渐生起。怒火中烧，无名的注意力开始从棋局中有所抽离。
    这样，棋局下到大概一半左右时，棋盘上，双方都还有极大的空间可供变化，只是却仍是不相上下。
    终于，无名再也压制不住自己的怒火，一下子脱离了棋局的束缚。他愤然站起，将棋子往地上一掷，厉声说道：“不下了，你根本就是在拖延时间。”
    说罢，无名朝着洞外大步走出。
    无名突如其来的举动让端木易也从棋局中抽离出来，他看着在地面上摔成两半的棋子，觉得无比可惜。可是既然无名已经抽离，想要再让他回去恐怕已是不能。只是不知道到目前为止，已过了多少时光。
    好在他还留了一手，那就是通往山顶的路。
    无名不懂奇门遁甲，要上山，必须等待月圆之夜。只要还不到月圆，端木易就还能再拖他一阵。
    于是，端木易并不着急地往洞外追去。出得洞来，抬头看去，却大叫一声“不好”。
    当真不巧，此时不仅已经入夜，而且恰逢月圆。
    端木易见谷底也没了无名的踪影，便赶忙往山上追去。
    一路上了山，穿过树林，他终于看到了无名的身影。
    此刻，无名正站在一个破败不堪的院落跟前，呆呆地伫立。
    而那，正是他和姜夫人建起的小院。才半句棋功夫，小院已经成了断壁颓垣。
    听到端木易赶来，无名回过头，惊骇地质问着他：“怎么回事？我们到底下了多久？”
    端木易太息道：“我也不知道，也许是十年，也许是百年。”
    “怎么会这样？”无名不可置信。
    端木易平淡地说道：“这是烂柯棋。何为烂柯，你应该懂吧。”
    “端木易，你诳我！”无名走上前去，一把扯住端木易的衣领。
    “我没得选。”端木易沉声道。
    “你.....”无名怒不可遏，狠狠地挥拳砸在端木易脸颊。
    一拳过后，端木易嘴角已有鲜血。无名瞪了他一眼，不愿再和他有任何交集。便气冲冲地往山外跑去。
    端木易看着面前荒废的旧屋，陷入沉默。
    良久，他才移步往村外走去。
    重新出了那荒山野村，至山脚下，已是不见了无名的踪迹。
    好在如今物是人非，就算放手任无名放肆，只怕也难有什么变化了。不如就随他去吧。
    如此想来，端木易倒觉得轻松了不少。
    于是，他遣步东行，往汧邑而去。
    再回汧邑，已是另一番光景。城墙依然，城门依旧，只是那些守城的将士，早已不知换了多少批。如今竟尽是些陌生的年轻面孔。
    入城之时，端木易来到守军面前，拿出自己的随身印信，想要证明自己的身份，好早些与汧邑的守将官员取得联系。
    岂料，那守城的士兵翻来覆去看了好久，不仅没有对端木易表现出任何敬意，反而狐疑地打量了端木易一阵，说道：“你先在这儿等着，哪都不准去。”
    接着，便往城中快步跑去。
    端木易在门口等着，觉得颇为无聊，便与一个守城将士攀谈起来。
    “小兄弟，这汧邑城如今的守将是谁？”端木易友善地问道。
    那守军道：“当然是卢将军了。卢家三代可都是这汧邑的守将。”
    “卢将军？卢起将军吗？”端木易忽然想到曾经和王子英救下的卢老将军的独孙。
    “当然。还能有哪个卢将军？”守军道。
    “那不还是个孩子吗？”端木易忘了自己已因烂柯棋耽误了数年，直道是还是曾经的岁月。
    那守军听端木易说话颠三倒四，不耐烦地说道：“切，你这人可真奇怪……”
    正说话间，进城的那名守卫已从城里带着几人过来。
    为首的是一名年轻将领，二十岁左右年纪，雄姿英发，威风凛凛。
    他身后还跟着三四个三四十岁的中年副将。
    那几人走到端木易跟前，仔细观察了他一番。年轻将领一脸惊疑之色地对着身后的几名副将小声地说了些什么，那些副将们纷纷点头。
    接着，那将领更加惊讶，于是问道：“您可是端木先生？”
    端木易拱手一拜：“正是在下。”
    “啊？先生，真的是您？您总算回来了……”年轻将领赶紧迎上前来。
    “将军是？”端木易问道。
    年轻将领激动地答道：“我是卢起啊！您忘了，当年是您领着王叔攻破的汧邑，救了我和母亲。”
    “卢起，真的是你。你都这么大了。当年你还是孩子呢。咱们得有十几年没见了？”端木易问道。
    卢起笑道：“何止啊，咱们已有二十年未见了。单先生失去音信，至今已有十一年了。”
    “十一年……”
    “先生这些年都去了哪里？怎么杳无音信的？而且，您与二十年前好像一点变化都没有。”看着端木易的模样，卢起十分震惊。
    “哦，我……”正待要回答时，端木易腹中发出阵阵抗议。
    原来，十一年来不吃不喝的胃，终于在此时有了反应。
    听到声音，还未等端木易尴尬，卢起便赶忙说道：“哎呀，看看我，怎么忘了，先生先请入城。到舍下去，咱们好给先生接风洗尘。”
    “多谢。”
    “先生，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