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勋没说话,仍旧用那双幽沉的眸子望住我。
我轻声道:“我问过叶大哥,他说叶北北确实没有几个月了……你不想陪她走到最后吗?”
周勋面色沉了沉,缓缓道:“你希望我陪她?”
我怔了下,摇头道:“……不希望。”
谁会希望自己的老公去陪其他女人呢?
哪怕叶北北没有几个月好活,我也不想把周勋推到她身侧。
但……我不愿意又能如何,这一切还得看周勋的意思。
我静了几秒,道:“可我也不想你留下遗憾……如果我不让你陪她,要是你以后恨我怎么办?”我垂下眼睑,道,“所以,我希望你能想清楚,你的心里到底更喜欢谁。”
他应该也是喜欢我的,这一点我能感觉得到。
但我同时又觉得,他心里并没有真正放下叶北北。
也许叶北北在他心里的比重,比我还要多。
如果有一天,当叶北北离世后,他猛然发现自己最终更喜欢叶北北,那我真的有嘴也说不清。
活着的人怎么也比不过死去的人,他会因为自己没有陪叶北北最后一程而自责,也会越来越怀念她,至于我,作为阻拦他陪叶北北的人,他会因此而怨上我。
所以现在我不能逼着他和叶北北划清界限,我只能给他时间,让他想清楚。
他心甘情愿选择我,那他以后便不能把责任推到我身上。
若是他选择了叶北北,那也不算一件坏事,起码让我彻底知晓他的心,以后也不会再痴心妄想。
周勋没有做声,只是沉默地看着我。
说实话,给他时间做选择,对我来说,并非一件容易的事。
因为我很害怕他会选择叶北北,害怕他最终还是回到叶北北身边。
到时候我和他势必会离婚,会成为陌生人。
想到和他分离,我心头便一阵发苦。
但没有办法,即便我有一万个不舍,即便我在心里呐喊着不要把他推开,但理智告诉我,必须给他思考的空间,必须让他做出一个他不会后悔的决定。
周勋低低叹息一声,道:“所以你打算和表哥去法国,给我时间想清楚?”
我点头。
他定定地看了我几秒,道:“念念,你当真不知道我心里那个人是谁?”
我对上他的视线,缓缓摇头,道:“我不确定……”
他和叶北北是青梅竹马,他又一直纵容着叶北北,也很怜惜她,万一他幡然醒悟,他最爱的还是叶北北呢?
我不能去赌这个万一。
如果叶北北身体健康,能活到老也就罢了,但叶北北生命即将流逝,而我和周勋还要继续活下去,我怕他留下遗憾,更怕他因为遗憾而埋怨我。
周勋又轻轻地叹了口气,道:“我说过,我只想和你过一生。”
我微愣,继而苦笑:“周叔叔,抱歉,我现在无法相信你……”见他眸光微沉,我不禁也叹息,道,“是我没信心,我害怕你以后会怨我恨我……所以我希望你能想透彻,我也能放下心来……”
他静静地望了片刻,嘴唇微启,道:“我知道了。”
我和他对视。
他道:“那就按你的意思,你先和桑桑去法国。”他顿了顿,道,“恰好周家这边也有事情要处理……我不想你再出现今天这样的危险,你去法国,起码能保证安全。”
见他同意,我不禁松了口气,同时也有些失落。
或许在我内心深处,还是希望他能挽留我吧。
我不禁暗暗吐弃自己矫情,一方面主动提出离开他,一方面又希望他能够把我留下来……
不过,他说到了周家的情况,我想了想,去法国确实也是个好选择,主要是我不想再让桑桑陷入危险。
周勋看了我一会儿,眼眸微垂,低低道:“你不知道,当我得知你被盛庭抓住的时候,我有多着急……”他深吸口气,道,“对于北北,我曾经有过愧疚,也有过惋惜,但那是在遇到你之前……在遇见你之后,我一颗心都在你身上,我自问没有半点动摇的时刻。”
听见他如此直白地表达他对我的感情,我措不及防,顿时瞪大了眼睛。
他缓声道:“这次北北不但追杀你,还害得你被盛庭抓住,我心里又气又急,所以没忍住对她出手……如今她重伤,生死未卜,我的确有一丝愧疚,但比起让你活着,那一丝愧疚又算得得了什么。”
我愣愣地听着他剖白自己的心思,心脏那里渐渐变得发烫。
他抬眸看我片刻,转了话题,道:“我会让阿宁跟着你去法国,保证你的安全。”
我一怔,下意识道:“现在这种时候,你……你把他留在身边吧?”
周宁是他的心腹,许多事都是周宁在安排,我怕却了周宁,会影响他的计划。
他眸光一点点变得温柔,凝视着我,低低地道:“没有任何人任何事比你更重要。”
我怔怔地和他对视着,眼眶渐渐变得湿润。
这一刻,我动摇了,我有些相信,在他心里,我的确比叶北北更重要……
我几乎要脱口收回刚刚的话……我想告诉他,我那么爱他,一点也不想离开他。
可……想到叶北北这次伤势凶险,想到她的寿命将尽,我还是忍住了冲动。
还是给他时间,让他整理好心思吧。
我不想出现那个万一,不想给他任何一丝以后怨恨我的机会。
温时初大约也瞧出了我的想法,温柔地看了我几秒,道:“我会去找你,你要等我。”
我哽咽着应了好。
于是我们便这样商定完毕。
没有争吵,没有反目,我们也没商定重逢的日期。
但我心里燃起了希望,或许他最终会选择我,会来找我,我们还能像从前那样,幸福地生活下去,度过余生。
我低声向他道别:“你要好好保重自己。”
他眸子幽幽沉沉,里面似乎有无限的深情:“你也是。”
我们互相对望了片刻,我狠心地迫使自己别开视线,打算离开。
但这时候,临时给叶北北做手术的车子突然打开了。
我很是诧异。
叶北北的手术结束了吗?那手术成功吗,她……被救活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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