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勋原本捧着我的脸,闻言他的手缓缓地放下。
我倒也并不如何失望。
说实话,我心里其实已经认定了他当时就在场,所以此刻问出来,我也并不是想听他否认。
我……只是想知道他会不会骗我……
他静默片刻,蓦地抓住我的手,死死地盯着我。
好半晌,他轻启唇瓣,道:“念念,抱歉……”
他没有说完,但我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所以,他当时确实在现场,而且确实是见死不救……
我一时说不上来是什么情绪。
他这次没有骗我,我自然是松了口气。
但我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
他……虽然不是杀害我妈妈的凶手,但终究也袖手旁观了。
最重要的是,当初我和他聊过很多次凶手的问题,他也没有提起自己曾在现场……
也就是说,他这次虽然没有骗我,但从前他却是有意隐瞒了我。
我咬着嘴角,半晌都没有做声。
周勋更用力地握紧我的手,嗓音沙哑:“宝贝,你……会怪我吗?”
我沉默片刻,轻声道:“我……我不确定……”
他深眸凝望着我,修长的指尖缓缓地抚过我的脸。
我和他对视着,慢慢地剖析自己的想法:“其实我能够理解你当时的选择……你面对的是雇佣兵,如果站出去,说不定你自己也会被牵连……我只是很不理解,你后来为什么不和我说真话呢?”
这才是我纠结的地方。
就像之前我对盛庭说过的,杀害我妈的主谋是沈放,直接凶手是雇佣兵,而盛庭是雇佣兵的头目,他和沈放才是我的敌人,我并不会迁怒周勋。
我介意的不过是周勋的欺骗而已。
周勋似乎是没想到我会这样说,静了几秒,低低道:“一开始是怕你不接受我的帮助,我才隐瞒了这个事……后来……后来我发现自己喜欢上了你,不想让你离开我,所以我只能继续隐瞒……”
我看着他,没说话。
他再次捧起我的脸,深深地望着我,道:“念念,我从始至终是瞒了你这件事……这是我的错我向你道歉……你如果生气,我也能理解……”
我深吸口气,道:“你一开始帮我,是因为内疚,对吗?”
是因为眼睁睁地看着我妈被害,他于心有愧,所以才会找上我。
周勋拉住我的手,低低道:“外面很冷,我们去屋里聊,好不好?”
我看了他几秒,没有拒绝,但我默默地把手抽了回来。
他却又重新抓住我的手,这次抓得更紧,几乎是捏住了我的手指。
我犹豫了下,到底没再挣开。
他拉着我进屋。
这个庄园非常大,房子也很大,大厅里的装修风格偏典雅,就更显得空旷。
整个客厅只有谢启在,见我们进来,他起身,就要朝我们打招呼。
但周勋说了一句:“你去楼上吧,我和念念还没谈完。”
谢启的脚步顿住,目光在我们身上逡巡片刻,笑了笑,转身上楼了。
刚刚在外面冻了很久,乍然进到温暖的屋内,我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周勋立刻拉着我走到一旁的壁炉边,轻声道:“先烤火,暖暖身子。”
我依言坐下,他也坐在我身侧。
外面是晴朗的天气,里面燃烧着炉火,整个屋子安静得只听得见火花溅起的声音。
我静静地坐着,没有吭声,等着周勋开口。
过了一会儿,周勋才缓声道:“有很多原因……之前我也和你解释过……”
我认真回忆了下,记忆却有些模糊,他当初好像并没有多聊这个事。
他已经握着我的手,道:“有一部分原因是内疚,另外一部分原因是当时我已经知道岳母的身世,而且岳母也确实拜托了我照顾你……”
我点点头。
看来是多方面的原因。
他抬眸望着我,低低道:“宝贝,你……愿意原谅我吗?”
我认真思索了好一阵,垂下眼睑,道:“你让我想一想,好吗?”
他摸了摸我的脸,道:“当然可以……只要你不离开我,你要考虑多久,我都能等。”
我没再做声。
客厅里又陷入了沉寂。
壁炉里的火燃烧得正旺,他掌心里的温度也传到了我手上,我渐渐变得暖和起来。
我低头看着我们交握的双手,措辞片刻,道:“周叔叔,还有一个事,我想问问你。”
他柔声道:“你说。”
我非常严肃地看着他,道:“我希望你能和我说实话。”
他苦笑,道:“念念,难道我在你这里,就没有一点信用可言吗?”
我睨他一眼。
他忙道:“我保证说实话。”
我这才又开口,道:“我坐月子那段时间,你不是昏迷了吗?当时……是不是叶大小姐照顾的你?”
问完后,我紧紧地盯住他,想观察他脸部的细微变化。
他有些愣怔,既而皱了皱眉,道:“我不清楚,没有人和我说过……等我醒来时,北北已经被接走了。她后来一直在叶家,我们也没有任何交流……”
我不由也皱起眉。
他竟然不知道这个事?
那我现在提起来,岂不是自寻烦恼?
而且……他不知道情况还好,如今他知道了,心里应该很感激叶北北吧……
我感觉自己好像自掘坟墓了。
想了想,我索性道:“是盛庭和我说的,他说你昏迷期间,是叶大小姐在照顾你。”我望着周勋,道,“周叔叔,你去确定一下吧。”
如果真是叶北北在照顾他,那他心里感激叶北北,我也认了。
毕竟那段时间,确实是叶北北在陪着他。
周勋静了静,道:“……好。”
他竟然直接拿出手机,给周爷爷打电话,而且还是免提。
周爷爷很快便接了。
周勋开门见山,道:“爷爷,我受伤那段时间,是不是北北在照顾我?”
周爷爷在那边沉默了一会儿,道:“照顾你的是王叔,但她确实每天都有去探望你。”
也就是说,叶北北确实陪在周勋身边。
我的心微微往下沉。
周勋道:“您当初为什么不告诉我?”
周爷爷顿了下,道:“告诉你又怎么样?难道你就不去找念念了吗?”
这话问得太过直白,我不由看向周勋。
他神色微凛,没有做声。
我胸口不免有些发闷。
他为什么不说话?
难道周爷爷说对了,如果得知叶北北照顾他陪着他,他就会选择叶北北?
我脑子忽然变得一片空白。
刚刚我决定把这件事说出来时,是因为我不想再去猜忌周勋,不想再像从前一样暗暗地和他闹别扭。
可哪里知道,我的坦诚换来的却是如此沉重的一击。
再想到叶北北此刻正陪着周妈妈,我整个人更加混乱,连周勋什么时候挂了电话也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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