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瞧我太过认真,周勋眸光一沉,表情也变得严肃,道:“你说。”
我垂下眼睑,低头望着我和他交握的手,轻声道:“之前我不是问你知不知道盛庭为什么轻易放了我吗?”
周勋收紧胳膊,嗯一声。
我道:“因为……他今天本就没打算对我动手……”
要是换做其他人,我一直绕弯子,估计早就急了。
周勋却并没有催促我,而是顺着我的话,柔声问道:“然后呢?”
我又过了好一会儿,才鼓起勇气,道:“我见到沈放了……就是沈子衿他爸……”
说完,我抬头悄悄地看了他一眼。
他眼中闪过一抹诧异,显然并没有想到盛庭抓我去,是为了让我见沈放。
我没再出声,等着他开口。
他低头亲了亲我,沉吟道:“难道沈家和雇佣兵勾结起来了?”
我摇头,道:“这个我不清楚,不过……”我突然直勾勾地望着他,道,“沈放和我说了一些话,跟周家有关。”
周勋微愣,抱紧我,道:“没关系,你尽管你说。”
我便也没再迟疑,轻声道:“沈……老先生说,我妈当年是被绑走的,而幕后指使者可能是你们周家……”
周勋眉头紧紧拧了起来。
他目光悠远,像是陷入了回忆里。
过了片刻,他才道:“我从来没听爷爷说过这个事,不确定是真是假。”顿了顿,他又道,“但四十年多前,也是爷爷当家……如果是周家出手,那爷爷必定是知情的……”
我也是想到这一层,才特别犹豫要不要跟他坦白。
一来我和周爷爷相处这么久,觉得他老人家还是挺有良知的,不可能对一个两岁的女婴下手;二来即使真是周爷爷做的……周勋这样尊重周爷爷,难道他能为了我去质问周爷爷吗?
只是……如果我不说出来,今后我肯定会更加猜忌周勋,我和他必定走不长久……
正想着,周勋忽然将我抱到他腿上,深深地望着我,道:“宝贝,谢谢你。”
我不防他突然向我道谢,我甚至都没没搞懂他为什么要道谢,顿时怔住。
他低头啄吻着我的唇,柔声道:“谢谢你信任我。”
我眼眶微微发酸,没有说话。
实际上,我也不知道自己的选择是否正确。
但我相信他不是杀害我妈的凶手。
如果他杀了我妈,那他肯定不会和我结婚,还让我怀上他的孩子。
当然,除了周勋对我好,以及信任周勋的人品外,更重要的一点,是因为沈放和盛庭勾结在一起。
能和盛庭那种人搅和在一起的,我直觉沈放就不是什么好人。
虽然他是我血缘上的舅舅,可我更相信自己的判断。
正因为如此,我在经过慎重考虑后,才下定决心把今天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诉周勋。
周勋又亲了我一会儿,突然掀开被子,道:“走,我们现在就去找爷爷问清楚!”
我大骇。
他……他怎么会生出这个想法?
找周爷爷问清楚,这……合适吗?
可不等我提出异议,他已经抱起我,往外面走去。
我连忙揪住他的衣襟,迟疑道:“爷爷……应该在休息吧?”
其实我是有些不太想去。
若是冤枉了周爷爷,不说周爷爷会不会怪我,就是我自己,也会感到愧疚。
但要是周爷爷承认周家当时确实做过对不起沈家和我妈的事,那到时候我该如何自处?周爷爷又会怎么对待我?会不会叫周勋和我离婚,甚至是叫人灭我的口?
我思绪百转千回,又害怕又担忧。
周勋却是打定了主意。
他低头亲了亲我的脸,道:“你是我的老婆,也是爷爷的孙媳妇,你现在心里有疑问,我们就该让你知道真相。如果当年周家做错了,那就我就是倾尽所有,也会弥补你。如果周家什么也没做,是沈老先生在陷害周家,那你心里也有了底,以后不会再猜疑。”他用额头碰了碰我的脸,道,“我是你的丈夫,是你的老公,我不该让你活在怀疑里,所以今天,我必须解开你的心结。”
我听得震荡不已。
不得不说,他这番话真真切切地打动了我。
他是在告诉我,我们是一家人,不管有什么心结都要说开。
至于以前的伤害,又或者是误会,都可以商量,都可以解释。
他确实是个光风霁月的坦荡君子。
我忍不住搂紧他的脖子,轻声道:“都听你的,不管真相如何,我都会接受。”
周勋温柔地望着我,亲了亲我的唇瓣,道:“我们一起承担。”
我眼眶不禁一阵发烫,怕他看出我的眼泪,我将脸埋在他脖颈里,瓮声瓮气地应了声好。
……
周爷爷没在休息,正带着睿睿在游戏室里玩沙子。
见到我和周勋,睿睿热情地和我们打招呼。
周爷爷却似乎颇为诧异,沉声道:“出什么事了?”
他估计是看出我和周勋的脸色比较肃穆。
周勋抱了抱睿睿,便叫保姆来陪睿睿继续玩,低声对周爷爷道:“我们出去聊。”
周爷爷的目光从我和周勋身上扫过,微微颔首,率先走出了房间。
我们去了隔壁休息室。
周勋也没卖关子,直接说明了来意。
我心下忐忑不已。
而周爷爷每听一句,脸色便凝重一分,这更让我惶惑不安。
周勋把事情说完,最后神情恭敬却坚定道:“不管真相如何,念念已经是我的妻子,和我是一体的,她有权利知道当年的事。爷爷,我找过来,也是希望您能把事情真相告诉我们。”
周爷爷敲了敲桌面,道:“你们做得很好,有些事藏在心里,只会让一家人离心。念念已经是周家的媳妇,她的确是有权利知道真相。”
我不禁长舒了口气。
好在他老人家并没有气我怀疑他。
周爷爷顿了顿,回忆道:“当年沈放的父亲确实很厉害,但那时候我比他走得更远,他年纪比我小,只算得上一个厉害后辈,却还威胁不到我们周家,我从来没叫人去找过他的麻烦。”
他老人家的意思是,沈家还不值得周家出手。
也就是说,当年的事和周家无关!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周爷爷只有寥寥几语,我却立刻就信了。
因为经过这半年的相处,我知道周爷爷是个正直且有大义的人,他还不至于编谎话来骗我。
周爷爷又回想了片刻,道:“沈家发生变故后,在世家圈里的地位一落千丈,可惜当年周家和沈家走得不近,我也没把沈家放在心上,所以对于当初沈家发生的事,我知道得比较少……”
我忙道:“没有关系,只要不是周家害的,我就已经很庆幸了。”我也没隐瞒周爷爷,将自己这一整天的忐忑心情和他说了,“我刚刚一直在胡思乱想,就怕周家和沈家有过节……到时候我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周叔叔。”
周勋紧紧地握住我的手,无声地安抚我。
周爷爷则是郑重地望着我,道:“我敢对天发誓,我们周家绝对没有做过对不起沈家的事。”
老一辈的人都挺迷信,虽说周爷爷也是知识分子出生,还曾身居高位,可我知道他老人家私底下其实对神灵抱着特别敬畏的心理,特别虔诚。
他老人家发了誓,我就更加相信周家和沈家当年的事无关。
我胸口的石头顿时落了地。
但随即我又有了新的疑惑。
为什么沈放要对我撒谎,要污蔑周家呢?
难道他就没想过,我很有可能像现在这样找周勋问清楚?
听了我的疑问,周勋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道:“很简单,他是在赌。”
我不解地瞅着他。
他抚摸着我的头发,道:“如果你不信任我,没把真相告诉我,那你是不是会一直怀疑我,怀疑周家?等你和周家离心,以后沈家那边就更好接近你,说不定还能从你这里打探到周家的消息。”
我瞠目结舌,接着很是庆幸,自己做了正确的选择。
说句实话,如果沈放是通过沈子衿来找我,而不是让盛庭抓了我过去谈话,说不定我真会把事情藏在心里,不会向周勋坦诚。
可沈放竟然和盛庭那种人勾搭在一起,他在我心里的形象就打了一个大大的折扣。
再加上他之前对我不冷不热的态度,而另一边,周勋却救过我的命,还帮过我无数次……我自然更愿意相信周勋。
如今有了周爷爷的解释,我便越发偏向周家。
周勋捏了捏我的脸,温声道:“念念,谢谢你向我坦白。”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周爷爷也赞赏地望着我,道:“阿勋的眼光不错,选了你做周家的孙媳妇,我很高兴。”
我愈加羞赧。
周勋牵住我的手,笑着对周爷爷道:“那我和念念回去休息了,您继续陪睿睿玩吧。”
周爷爷好笑地指了指他,道:“你怎么不去陪睿睿?”
周勋摇晃了一下和我交握的手,特别义正言辞,道:“我得陪我媳妇。”
我:“……”
周爷爷笑骂了他一句厚脸皮,便摆手让我们出去了。
我看着他们祖孙俩斗嘴,也忍不住笑起来,心情也跟着轻松不少。
不过我想到沈家,我心里不免又有些惆怅。
虽然已经从周爷爷这里了解到,周家和沈家并没有过节,可不管怎么说,我把沈放的话告诉了周爷爷和周勋,就已经让沈放站到了周家的对立面。
周家从今天开始,肯定会防着沈家。
说不定从我走出休息室的那一刻,周爷爷就叫人去盯着沈放了。
只希望周家不要率先对沈家动手。
我对沈家没什么感情,但沈子衿对我不错,我多少还是有些担心的。
回到房间,周勋又安慰了我一通,哄着我睡了。
我也就敛了心绪,让自己好好地睡了一觉。
晚餐时,周勋让佣人给周姑姑和向晚送饭上去,却并没有放她们出来的意思。
这是在变相地囚禁她们。
周姑姑因此尖锐地叫唤起来。
我听得直皱眉,主要是周姑姑的动静太大了,吵得人发慌。
后来还是周爷爷叫人去把她的嘴巴堵上,家里才安静下来。
晚上九点多,周二叔和周三叔风尘仆仆地赶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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