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潭花一现》第320章 惩恶扬善 真言

    李殊琼一声大喝，于正言酒醒了大半，意识到他言语不妥，连忙借着三分醉像，装出七分醉意，歉意的说道：“下官酒后无德，失言了，王爷莫怪。”
    李殊琼见于正言不再说话，几坛酒也喝得尽了，突然有种被他戏弄的感觉，明明是想打探他的过往，窥探他的内心，辨明他的善恶，决定他的生死，怎么到头来，却好像是他拿李殊琼兄妹开了一个大玩笑，让李殊琼心里堵的慌，却又有苦说不出来。
    在官场上混得久了，果然都变成老油条，一个个比泥鳅还要滑，李殊琼自以为聪明绝顶，好耍手段戏弄他人，今日一席话，让他有些失意，遂告辞而去，暗中观察于正言的一举一动。
    于正言的确能力出众，保住了周围百姓的性命和财产，受到百姓的爱戴，朝廷也表彰了他的功绩，却没有给他什么实质性的赏赐，皇上的态度实在暧昧得很。
    这也不怪皇上，于正言上疏把治水的功绩皆给了别人，而且一桩桩事情，一件件事务，都细致入微，有理有据有事实，却没有一句话说到他有什么功劳，做过哪些具体的事情，皇上不给他封赏，也在情理之中。
    这些事，李殊琼都看在眼里，心中越发奇怪，总觉得有一层阴霾，笼罩在于正言身上，他既希望天外仙说的是谎话，又觉得于正言确实有蹊跷。
    这一日，于正言收拾行装，准备回京。马五跟着李殊琼躲在房顶上，观察动静。
    马五有些沉不住气了，说道：“师傅，您若再不动手，他可就回去了。他若回了于府，您再想杀他，可比现在困难多了。”
    李殊琼道：“再等等。”
    马五道：“师傅，我看您就是不想杀他。有多少机会啊，都让您给错过了。”
    李殊琼心中一动，他是不想杀于正言吗？或许真是吧。他在潜意识里，已经认定了天外仙说的话属实，却希望于正言可以活着。他不知道为什么会觉得天外仙可信，或许，他只是希望天外仙说的是真话，因为那样的话，于正言就跟钟缘一样，是做了错事，一心想悔改的人。李殊琼想到钟缘，心中一颤，他终于意识到，他对钟缘有着一种说不出来的情愫，是兄弟，又不是，是朋友，又不像，只是偶尔会想起，永远也忘不掉的那种，既希望听到他的死讯，又打心底里想他活着，这种矛盾，是理智和感情的冲突吗？
    马五见李殊琼不说话，还以为师傅又怪罪他，连忙改口说：“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就算真如天外仙所说，于正言当年确实做过杀人夺子的事情，现在他救了这么多人，也抵得过了。”
    李殊琼一听，愤怒了，说道：“那怎么行！功是功，过是过，不能相抵，否则，有人九泉之下，不能瞑目。”
    说完，李殊琼弹出宝剑，欲飞身下房，却听屋内有人说话：“既然到了，怎么不进来说话？”
    李殊琼一愣，是于正言的声音，李殊琼环顾四周，又等了一会儿，不见有其他人来，知道于正言已经发现了他们，这才大摇大摆的跳下屋檐，走了进来，笑着说：“于兄收拾行囊，想必回家心切，兄弟不便打扰，远远的看一眼于兄，兄弟就知足了。”
    于正言沏好了茶，给李殊琼端上来，说道：“王爷来此，是为了二十多年前的旧事吧。我就知道，迟早会有这一天的。”
    李殊琼愣住了，问道：“你怎么知道？”
    于正言笑了笑，漫不经心的说道：“感觉吧，或许是做贼心虚。”
    李殊琼早就怀疑于正言那日根本就没有喝醉，不过就是拿他消遣，便说道：“你是装醉，套我的话吧。”
    于正言道：“早有觉悟，才会提防。”
    李殊琼道：“那你今日怎么又主动邀请我过来呢？就不怕我杀了你吗？”
    于正言道：“善恶终有报，躲不过去的。与其这样提心吊胆的活着，倒不如死得明明白白，也算是一种解脱吧。”
    李殊琼听他的话，大有将往事一吐为快的意思，也就没有打扰，听他继续说下去。
    果然，于正言轻声说道：“她是个苦命的妇人，怀孕七个月，挺着个大肚子，被打得遍体鳞伤，到堂上来告她的婆家。我与夫人婚后，十年无子，在任上娶了一房姬妾，也无所出，看到她楚楚可怜的模样，鬼使神差的就动了心，不能自拔。我利用职务之便，打听她的情况，差役说，她还在做月子，却被婆家折磨。”
    他望着窗外，脸上现出愉悦的表情，仿佛回到从前，又见到了他日思夜想的梦中情人。李殊琼虽然急不可耐，却也没有打断他美好的回忆。
    于正言忽然换上忧伤的神情，接着说道：“我就像鬼上身一样，情不自禁的到了她家里，看到她在冰冷刺骨的水中，洗着一大盆衣服。忽然，她用手捂着腹部，衣衫上渗出血迹。我再也看不下去了，忘记了世间的一切，拉着她的手，要她跟我走。”
    “被天外仙撞见了？”李殊琼不知不觉的冒出这么一句，话一出口，把他自己吓了一跳。
    于正言愣了一下，他不知道天外仙是谁，但他马上明白了李殊琼的意思，接着说道：“她的男人不容分说，操起锄头，就拍了过来，并扬言要去告我，我当时很害怕，扔下她就要逃走。那男人的锄头，打在她的头上……”
    于正言说到此处，痛苦的闭上了双眼，泪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马五看出李殊琼对于正言有了好感，虽然嘴上说要杀他，努力寻找于正言的罪证，其实他内心深处更希望能找到天外仙说谎的证据，于是说道：“这么说，是天外仙杀人在先了，于大人并无过错。”
    于正言沉浸在痛苦之中，根本没听到马五说什么，只是自言自语的说道：“我竟然置她的生死于不顾，要自己逃走。她惨死的样子，经常让我在梦中惊醒，这二十几年来，我无时无刻不生活在痛苦和恐惧之中，虽然我没有亲手杀了她，她却是因我而死。如果那天我没有去，她只不过过得艰辛，至少还能活着。熬到陆儿长大成人，也就苦尽甘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