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事(完结)》第84部分阅读

    掌事(完结) 作者:
    泪之人,赶紧把苗氏搀扶起来,又叫赞进丁狗扶起季大夫和少年。
    季大夫让少年关了铺子,请墨紫到内堂坐。
    原本用来看病的内堂乱成一团,锅碗瓢盆,床褥被铺,生活用品堆满各个角落。
    季大夫不好意思道,“让小姐看到这等窘迫狼狈,实在是——”叹口气,“华某无能,当年小姐给我们开铺子买园子的钱还没还上,家却让人占去了。”
    墨紫轻拍着苗氏的背,说道,“不妨事。兵荒马乱,你们能保住性命,我已经觉得很安慰。不是家没了,而是房子没了。房子没了容易,今后再买个更好的便是。”
    魏佳听了这话,又赞叹她的玲珑心一回。
    “这位小哥是谁?”墨紫指那少年。
    “前年大求人打进来时,这孩子躺在后门口奄奄一息。恰巧给我们济心堂三个户口,我不忍心他被那些大求人折磨,就救下了,认了干儿,指他能传个季氏香火。”苗氏终于止哭。“秋儿,给小姐磕头。没有她救了我一命,给我寻了你干爹长伴一生,也没有你的小命了。”
    季秋即刻又跪,头磕得咚咚响。
    墨紫让他起来,他却看他干娘。看来,是个很孝顺的孩子。
    “让他起来吧。”她不能浪费时间,直接开始入正题,“我此行仓促,所以长话短说,我的船想要去大求,得找人跟船。玉陵如今生意依旧做得红火,在大求也吃香的,非左佑莫属。我知道你恨他入骨,恐怕这辈子都没想过再和这人有关联。可我实在需要你帮忙。”
    苗氏就是左佑卖掉的舅母。她在大户人家做妾后,大妇不容,一直受到折磨,所幸丈夫对她不错,战战兢兢过了多年。丈夫死后,她被大妇赶出家门,一无所有,想要寻死。被住在别庄的墨紫经过所救,后来还给她介绍了季大夫。
    苗氏紧紧握住墨紫的手,“小姐这话从何说起?要不是你,我早就不在人世,也没想过还能享受到几年那么好的生活。如今日子虽苦,有他还有这孩子,我很满足。人老了,也没有恨啊怨的。小姐不是劝过我,记着好事心里快活,人世才没白来一遭。我这么试过了,才知道真的一点不错。小姐想我怎么做,只管说。拼了我这条命,我也没怨言。”
    墨紫笑了出来,“苗婶这话吓不死我,也吓死季大夫和秋儿。没那么离谱,我只要你去见一个人,不是左佑。”
    “谁?”夫妻两人同心同声。
    “左佑的娘亲,也就是你曾经的大姑。”墨紫可以让苏岚引见,但她也从苏岚口中得知左母出家是对苗氏心怀歉疚,因此才抱着姑且一试的心态来寻苗氏。老实说,她以为季氏夫妇应该逃难去了。
    “她不是已经死了么?”对这位待她并不坏,但耳根子软,极宠爱儿子的大姑,苗氏更多是无奈。
    “她只是出家为尼了。出家的原因跟你还有点关系。左佑是孝子,怕有人拿他娘要挟他,才对外说她死了。你只需见她一面,请她帮我说个话,让左佑带我入大求。”墨紫望了望四周,“如果你们愿意,可以跟我走。虽然不能保证荣华富贵,至少能给你们找个安稳一点的地方生活。”
    “我们没走,就是为了等小姐。小姐家中遭那样的大难,你又不知所踪,我和拙荆商量后就决定留下,因着也不知小姐何时就回来会需要容身的地方。”季大夫说出了坚守的理由,“小姐要去大求那般凶险之地,我们这家子愿随前往。如今世道已乱,从此小姐在哪儿,我们就在哪儿。无论安稳还是不安稳,便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墨紫不知道这夫妻二人竟然是为了她才留下来,这回实在忍不住眼泪。
    苗氏见她哭,反过来劝。
    于是,众人帮一家三口收拾了简单的行李,倒是把药材全带上,封了铺子,回到船上。
    仲安说一句,见过请大夫带药童的,没见过请大夫带家小细软的。
    萧维听过墨紫简单解释后,也没有他同意还是不同意的立场。皇帝说过,船上她最大。他只是提醒,密旨的内容不能泄露。其他的,就随便她了。
    这条船上,真正知道此行目的人,只有五个而已。
    墨紫办事极快,当日就带苏岚和苗氏去见左老夫人。
    果然,她多备一招还是有用的。苏岚求见时,左老夫人说和他尘缘已了,拒绝了。最后,墨紫和苗氏借赞进和丁狗的轻功,飞进庵墙内。
    故人相见,如何激动感慨,不必细说。
    左老夫人自上了儿子当,允苗氏嫁人为妾,一直良心不安。如今终于能消业,便答允相帮。亲笔修书一封,并奉上从前左佑孝顺她的金钗,交给墨紫。
    当晚,墨紫打听到左府摆春梨宴,心想,正是时候。
    今天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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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卷 欺我 辱我 我不忍 第347章 春梨花殇(一)
    第347章 春梨花殇(一)
    丝车马,梨花嫁,春燕翦翦水。四喜纹,泪珠沉,浅波不留痕。
    左府门前,墨紫在车内静待投贴回音,耳边便传来歌声。
    音虽美,唱歌的女子却似乎不开心,一首嫁曲了无喜意。不过听者无心,没人在意唱者悲喜,车水马龙,来客意兴正浓。
    有个管事模样的人跑来,不知道是被马上萧维的神采所慑,还是左老夫人的信有用,举止言辞十分恭敬。
    “老爷说,白公子是他的贵客,本该亲迎,只是今日府中有宴,暂时不能抽身。不过老爷请公子一同会宴,待宴中有暇,再与公子相叙。我等已遵吩咐添了贵客席,公子请吧。”
    墨紫垂眸暗笑,如她所愿,混进这种闹哄哄的场面里去,还有老夫人的信,出名谨慎的左佑也许会放松戒心,容易达成她的目的。
    “也是我们来得不凑巧,既然舅舅盛情相邀,白羽恭敬不如从命。”说罢,萧维回头对车里的墨紫说,“二弟,下车吧。你便是懒得骑马,总不能一路坐车进舅舅家去。”
    管事连忙摆手,“公子不必请二公子下车,里头地方很大,宴席摆在西南隅。我令小厮们开车马道,直接领你们进去就是。”
    “劳烦你了。一路跋涉,二弟他有些疲累。”萧维虽说得客气,但眉宇间贵傲气明摆了出来,那架子端得,不可一世。
    墨紫心道,难道她无意间发掘了萧维的演戏天分?台词一套套的,撒谎却被当成顺理成章。再一想,他这会儿其实演的就是他自己。不过,托他的福,赞进和丁狗连带两支剑都能带进去。刚才她瞧那些客人,顶多带一个随从入内,而且都事先在门前解了兵器。这么礼遇他们,确实是老夫人的功劳。
    车行了两刻,突然听到钟鼓琴瑟。墨紫看出车窗外,竟是一片水影,水影上全是琉璃灯盏,将那建筑勾勒了出来。四面无墙,十二根大红柱从水中立起,搭成一座气宇宏伟的楼阁。阁中有火焰跳跃,一簇簇的,不大,看着暖。
    墨紫下车。她今日穿上久违的男装,而且还是华衣美服。云白春炮,锦丝织,衣摆从上往下淡墨到深紫,荷花染。要是有眼尖的盯住了瞧,就会发现那丝锦不是素白的,由各种不同亮的白线织成飞起的柳叶,千姿百态。腰上系镂空银带,正中镶美玉。双袖宽长,袖口缀小颗小颗的珍珠,与她的高髻珍珠冠相衬。
    这套行头,由元姓官儿购进,放在她行李中的。
    管事瞧了,挪不开眼,立刻心中赞好。哥哥仪表堂堂,弟弟俊美非凡,真是一对出色的兄弟。
    墨紫走进水上楼阁,才知道到底有多奢侈。
    屋脊那根大梁是整棵紫檀,地板是黄花梨,灯盏是古青铜器。地板上有纵横的水道,不但分隔了客人们的座位,还有侍女直接从中舀了水烹茶煮酒。管事说,那是最甘甜的泉水,可以消去火焰的烈气,又可以听潺潺流水之声,更可以直接饮用。这水用特制的水车不断车进车出,每半个时辰就全部换新。
    但是,她没找到半朵梨花。
    “请问,为何叫春梨宴?”难道是这个楼阁的名字?她挺想知道。
    “春梨是老爷新买的一名歌舞姬。今日她首次登场表演,老爷特请大家共赏。要是两位公子相中的话,也可跟老爷出价买下。”管事呵呵笑言,“我跟两位透个底,春梨之美,可比天仙下凡。”
    “价高者得吗?”竟然是拍卖女子?墨紫不由厌恶。
    “若喜欢春梨姑娘的人多,自然要看谁出的价钱高。”管事没注意墨紫反感的神色,还在那儿说得起劲,“此女本是青楼花魁,一身娇媚能酥人骨头。”
    “我们此来,只为拜访,不为别的。”萧维也不喜这变相卖人的宴席。
    管事说是,不再多提,带二人入席。
    赞进丁狗和萧维的两名亲随坐次席,就在墨紫他们身后。
    “大求人真不少。”墨紫淡淡扫过,“但愿春梨姑娘不会落进他们手里,不然生不如死。”汉家女子便是再美再好,也只能是玩物。
    “我好奇的是,若真貌若天仙,左佑为何自己不留?”丁狗低声说道。
    “左佑对美色并不特别嗜好。我瞧这宴多半有名堂。请了这么些人来,也许目标只有一个。”墨紫大胆猜想,“左佑可能想讨好谁,不好明着送,或对方没有表示兴趣,所以让春梨出来亮个相,看看能不能诱惑住。”
    “反正与我们无关。”萧维突然看墨紫,“你别又起同情心。想救人出苦海,先看看我们自己的境地。这么多人面前,千万记得收敛,莫引起不必要的注意。”她早上一出门,捞回一家三口。
    “我知道。”她父兄可是这个城里声名狼藉的细作,虽然见过她的达官贵人不多,但也不是一个没有。而另一方面,大求那边也可能有熟人。所以,她才穿了男装来,以免让人认出来。
    等客人坐得差不多,墨紫却没看到认识的。如果根据服饰相貌,大求人占了六成,且都趾高气昂。不过,能接受左佑的邀请而来,可见左佑多会周旋。
    乐声停,主人来了。
    左佑四十上下,方头大耳,额宽鬓灰,身材高壮,略有些中年发福。他堆着笑,红光满面,看似十分圆融,唯眯眼中不时有厉光。
    墨紫会知道,因为目光正和左佑对上,她还抱以一笑。果然,像左佑这样的人,对场中的生面孔是很敏感的,多半已经知道他们是谁。
    左佑微微颔首,算是给过面子。
    他先说了几句开场白,没什么新鲜的。就是让大家吃好喝好,好酒好菜好节目越到后面越精彩。然后,舞姬们出场。他一桌桌敬酒,与客人们闲话。大求人对他甚是亲近,拍肩劝酒,大笑声不断。
    “左佑好本事。”墨紫看他就快敬到自己这桌,对萧维说,“大求人便是对汉臣都不假辞色,和他却哥俩好一样。”她父兄尽管受到王室重用,始终被排斥在交际圈之外。
    “也许是因为那些大求人的地位不够高。”萧维也在观察。
    “未必。大求对服饰有严格规定,从布料色泽纹样和佩饰发饰能判断出地位高低。而如果自己出身显赫,更会佩戴雕有家族图腾的饰物。那里头有三人腰间玉佩的纹路分属可那和马尔家族。可那你知道了。加上端格,三家势力如果相合,大求王室都得忌惮着。还好,顾着各自的利益,联合不到一起。”要是端格家真有人在玉陵,那她瞎猫碰上死耗子了。
    “那也有旁支嫡系之分。玉陵虽在大求控制下,但形势仍乱,真正的嫡系未必肯来冒险。”除了衣着稍微齐整些,萧维看不出他们有多尊贵。
    “那倒是。不过,旁支以嫡系为名,在他们的俘虏面前完全可以傲慢无礼,但他们对左佑显然有攀附之意。看来,有钱还是好啊。”左佑走过来了。
    “也要看有没有握得住财富的本事。皇帝一句话,全数财产充公,脑袋照样落地。”萧维看得很明白。
    所以要藏富。墨紫想说这句话,但左佑已在眼前。
    萧维站起,微弯身行礼,叫声舅舅。
    他相貌出色,身材健美,天生又有气势。这么一站,立刻引起大家注目。几个大求少女凑在一起窃窃私语,又是咯咯轻笑。
    大求女子对女爱看得很开,一旦有心仪的,就会主动出击。
    墨紫往萧维身后藏了半边,让他“冲锋陷阵”。保不准,等会儿就有女子上前搭讪。让她低调?他先收收名门子弟的姿态,好不好?
    左佑暂搁疑虑,笑着请他们坐下,并喝下萧维敬的酒,“我娘倒是有个妹妹远嫁,多年不曾通音讯,想不到子息如此出色。你们也是,应该早些恢复来往才是。”
    萧维低眼说是,又道,“如今也不晚。”
    左佑哈哈大笑,真开心似的,“不晚,不晚。两位外甥今夜就住下,待席散后,我同你们细细聊来。”说罢,回身交待准备客房等等。
    墨紫看管事匆匆去了,左佑回主席,抱怨一句,“还要住他家?”
    “见机行事吧。”萧维也不想留宿。
    “端格狩将军到——”门外小厮大声传报。
    墨紫看向左佑,发现他脸上露出终于来了的放松表情。这春梨宴,莫非是为了这端格守才开的?想着,就见水桥上踏来一人。
    细柳目,英武眉,薄唇紧抿,黑发披于肩头,额前绑银蓝色宽带,双耳各戴一颗小指甲大小的紫色凤凰石,一身灰蓝狮戏球大纹袍,双脚蹬牛皮靴,威风凛凛。
    他似乎心情不佳,进来谁都不看,直盯着左佑,“春梨在哪儿?”
    左佑却不怕这大求将军,说道,“我已有大元帅令,春梨是卖还是赠,由我这主人决定。将军若有意,先请入座。”
    说完,他一拍手。
    乐声换了,是刚才那首嫁曲。
    一女子,一身绿水纱裙,神情落寞,唱着词,慢慢走到场中。
    等看清了,墨紫大吃一惊。
    今天第一更。
    第一卷 欺我 辱我 我不忍 第348章 春梨花殇(二)
    第348章 春梨花殇(二)
    吃惊的,不止她,还有萧维。
    他身子刹那坐得笔直,手握着杯子,原本平静的液体因大力而微颤出波纹。
    春梨,竟是莫愁。那个无忧阁中,人人争相搏之一笑的莫愁。那个风光出嫁,引万人空巷来看的莫愁。
    墨紫眼前,虽然还是那张病美人的怜爱容颜,但灵秀已经没有了,精魂也已经没有了。身姿熟媚,纱衣轻薄,可透见她双臂肌肤。高腰无肩的绢丝长裙,并不是为了显贵,而是为了包裹出柔软的身体曲线。
    男人们的目光八九不离十,全落在她半露的上,那里画了一朵金色的梨花。
    她脸色苍白到透明,相比之下,嘴唇红得极艳。她漂亮的眼眸望着前方,琉璃灯那么璀璨,却照不亮绝望的心。
    墨紫有点不忍看,挥袖拿酒,低头慢饮,“萧维,别让她看到你。”还好,他们的位置并不显眼,若保持安静,可以避过身份曝露的风险。
    “她怎会在此?”萧维让墨紫提醒后,浑身一震,往后坐了一些,也低下头,“她不是嫁人作了平妻?”
    他问她?她怎么能知道?对莫愁的名字虽然熟,但跟人却一点不熟。便是她救过莫愁一命,当时佳人心系某郎,根本没瞧她一眼,恐怕如今对面也认不出她来。不忍,只是因为大家都是女人,她跟莫愁也没仇没怨。
    看一个人从极盛到极衰,怎能不感叹?不过才过了半年而已啊。若无忧知道她待如珍宝的,妹妹般的女子落到这步田地,又会有多难受。
    “冯十不是她的良人。”墨紫只能这么说,“你该知道,她嫁他,不过是为了对你死心。她其实想跟的是你。”
    本来挺简单的事,因为莫愁的出现,复杂了。
    “我没法娶她的,就算是妾。”他跟莫愁说得很清楚,他只是她的知音人。
    “你至少可以帮她从良,避免坏男人打上她的主意。”现在说什么都晚了,“算了,事到如今,也不能说都是你的错,她对自己的草率和轻贱一样令人心寒。明明是自己的人生,却硬要把它交在别人手里。可悲”
    “左佑,春梨是我看上的女人。”端格狩面色阴沉。
    “可是将军,青楼里的女子不属哪个男人,除非你为她赎身。就我所知,将军虽然享用过了,但连一文钱都不曾付过。如今,春梨卖身契在我手上,大元帅也亲眼瞧过并点了头。我没想到将军竟然如此在意她,早知如此,我就不买她了。”左佑这番话虚伪。
    墨紫一听,左佑是从青楼里把莫愁赎出来的?这么辗转?
    “一个汉女罢了,有何在意?”端格狩轻蔑一笑,“只是本将军尚未玩腻,岂容别人夺趣。左佑,我也不跟你废话,把人让给我吧。”
    莫愁的歌声在听到端格狩声音时,就停了。又听他要人,浑身抖若筛糠,跌坐在地上,两眼惊惧,大叫出来。
    “不要”她四肢并用,爬到左佑桌前,“老爷,不要把我给他,他是禽兽畜生,我再也受不了了。我愿给老爷做牛做马,请老爷慈悯。”
    那是一幕令墨紫呼吸都难的场景。一则傻书生为莫愁摔断腿的故事,当初她当笑话来说,如今真是讽刺。
    “春梨,我花了不少钱买你,你做牛做马也换不了。这样吧,如果今夜有客人愿出过一千两买下你,我就让你跟他。我看端格将军是不会出这么多银子的。”左佑眼中无情。
    端格狩哈哈笑起来,“我要的人,谁敢跟我抢?除非大帅要。”
    墨紫看到那些贵客们纷纷避开端格狩的目光。左佑该知这些人怕端格,为何还把他们请来出价?到底这卖舅母无良知的j商要做什么?
    “瞧吧。”端格狩过来就拉莫愁。
    莫愁尖叫一声,挥开他的手,拼命往后缩。
    “将军,有话好好说,不要再这么多人面前动手。”左佑故意为难得叹口气,“这样吧。君子成|人之美。将军五日前扣了左某的盐船,只要你发还给我,我就将春梨送给你。”
    原来如此。
    这只老狐狸墨紫暗骂。
    端格狩明骂,“老匹夫,搞这么多花样,原来是为了那五船盐。你不是跟大帅常套交情,直接跟他说不就得了?”
    “将军扣我的船,难道不是想从左某这里得些好处?春梨已是残花败柳,等我盐船得返,我送将军十名处子,姿容决不会在春梨之下,如何?”左佑还有重礼。
    端格狩细眼眯起,“那就说定了。不过,春梨我还是要带走。”
    “随将军的意。”左佑目的达成,大方送人。
    莫愁疯了一样,爬满场,求客人买她。
    萧维将杯子捏碎了。他毕竟不是铁石心肠,听她的琴,听她的歌,引为知音。他并不看轻她,只是碍于家里,实在不能纳她。但他是真心希望她会遇到一个好男人的。看到此情此景,悲从心中来。
    墨紫也是五味陈杂,形势是不允他们出手相帮的,情势却不能无动于衷。
    两人心事重重,以至于眼睁睁看着莫愁爬到了他们桌前。
    “客人,买我吧。一千两银子,我一定会还的。我姐姐很疼我,只要我写信告诉她,她会寄钱来。我不能跟那个禽兽走,那样我就活不久了。可我必须活着。有个人,我死前非要见他一面,才能瞑目。”莫愁突然瞪大了眼睛。倾心所爱的人,便是他低头不望,她又怎能认不出来?“你……萧——”
    看来是躲不过的。墨紫陡然站起来,将莫愁往场中拉。
    莫愁眼泪啪啪落,尖叫着,“放开我放开我”
    墨紫在她耳边低语,“你想他没命吗?我们可不是来这儿玩的,他现在也不是你想的那个人。或者,你想大家同归于尽,那就只管叫他的名字吧。”
    莫愁还有理智,立刻明白了墨紫的意思,紧紧咬住唇,不敢再喊。
    墨紫松口气,暂时可以不用担心身份曝露。
    端格狩看到墨紫那一身气派,再看她相貌出众,虽是男子,却比女子都美得细致,就凶不太起来,“你做什么?”
    是啊,她也想知道自己要做什么。脑袋里乱转,她开口道,“那个……我心肠软,看不下去。古人说,怜香惜玉。且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是件好事。今夜这般良辰,如此一来,真是很煞风景。听说端格子弟,文治武功出色,人品更佳。春梨姑娘多半对将军有所误会。与其用强,还是好言相劝为佳,反正她一个势单力孤的女子也逃不出将军手掌。”
    端格狩哼一声,“哪儿那么多废话?你是什么人?”
    “我是左员外的表外甥。”眼珠一转,拉左佑下水,“表舅,这么多客人在,春梨姑娘闹得厉害,强送出去,有损声名。不如让她先下去,休养几日,等她平静了,再送到将军那儿。”
    “这么一来,将军也不用发脾气,美人自然投怀送抱。两全其美,是不是?”只能拖延。救不救得了,她没法想。
    左佑成了墨紫的舅舅,也不好给脸色看,讪笑两声,“只要将军愿意,我倒是无妨。”
    “不用了。”这话发自莫愁的口中。
    她歪歪斜斜站起身,眼里潮红,云髻不知何时散了,长发遮去胸前那朵金梨花,媚气锐减,“我今夜就随将军走。不过,老爷可否允我弹琴一首?”
    “你还会弹琴?”左佑对她识时务很是高兴,挥手便有人送上古琴,“自然允的。”
    “将军请上座。”莫愁对端格狩又是一福。
    墨紫觉得她好像要化成一阵轻烟了,扶她一把。
    “我房中琴谱,送给你。”莫愁趁机对墨紫低语一声,便挣脱开她的搀扶,坐到琴前。
    弦动,音扬,铮铮无杂,纯净如雪。
    墨紫坐回萧维身边,看他动容至情,面露悲意。
    这一回莫愁的琴声,旷世绝古。静若风吹平原,急若雷电交加,轻若雪絮,重若云峰,突然,止在千里奔腾而普照万里的艳阳升起。
    一支金簪插在漂亮的细颈。
    眼闭,泪落成双。
    她含笑而终。
    女子们惊呼,客人们变色,左佑忙唤人上前查看。
    端格狩冷冷说道,“可惜了。本因她这琴声,我想待她好一点的。”甩袖,走了。
    萧维不动。
    墨紫不动。
    他们在这场马蚤乱中,仿佛是不相干的外人,却是真正的知情人。因为,莫愁的死意,用遗言和旧琴,分送与二人。
    “也好,她不必再苟活。”萧维眼睛发红,双拳握紧,有鲜血流出指缝。
    “质本洁来还洁去。她走得时候,真干净真漂亮。我承认,她是天下第一美女。”墨紫望着莫愁被抬下,血流进泉水中,淡淡红雾。
    他们便是救得了她的人,也治愈不了她的痛苦。她已经奄奄一息,如今梦圆自醒,再难忍受屈辱和污秽。
    “她提到她房里的琴谱,说是送给我,等一下让赞进他们去看看。”莫愁也认出她来了啊。
    宴散,春梨不在。
    今天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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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一到了,大家保持童心,节日快乐
    第一卷 欺我 辱我 我不忍 第349章 泥物宝物
    第349章 泥物宝物
    “你们想去大求做米面买卖?”左佑对墨紫和萧维的身份有点怀疑,但他叫人问过母亲,已经确认不错。自家老娘总不会害他,而且带船带人实在算不上难事。他的商队大,每回都有人求上门来跟着。
    “正是。”萧维简短答道。
    “米面大求不算最缺,倒是这里价钱很高。”左佑摸摸胡子。
    墨紫想,难道左佑还是不肯让他们跟船?
    “你们那一千石卖给我如何?”左佑的提议出乎两人意料之外,“如今市面上米价为一百五十文,我用一百七十文收。”
    萧维看看墨紫。买卖米面的借口是她最先说的,他却不知船上到底有没有这些东西,因此也不好贸然说话。
    左佑注意到了,暗道这兄妹俩倒也稀奇,哥哥要看妹妹的眼色,想来妹子是个十分能干的。信上说得是兄妹俩,而兵荒马乱的,还是如此绝色的女子,女扮男装出来走动,他也不奇怪。
    “市面上虽然卖一百五十文,不过米铺子多卖空了。我从南面来,一路只见价钱上涨,便是有钱都无处买去。大户人家都在屯粮,私价已到二百文了。照此下去,卖到三百文也未必止得住。”墨紫可不是无依据乱说,打着卖米的旗号,自然要事先做好调查。
    左佑又是试探之意,见她说得头头是道,心下又松了一分,笑道,“外甥女果真懂行。舅舅也跟你说实话,玉陵米商如今多从我这儿拿米,我说卖多少价就是多少价。一百五十文,有价没米。下个月二百五十文,他们想把铺子开下去,也得照给钱。”
    墨紫面露敬服之意,“舅舅不愧是玉陵巨贾,外甥女受教了。大哥和我今后仰仗舅舅之处还多,且千石米委实算不得多,就照舅舅的意思吧。”她其实嫌累赘,处理掉正好。
    左佑再次对墨紫另眼相看,“都是一家人,我也不会让你们吃亏。米,我收了。你们船上空出来的一千石,或买些绢丝瓷器先填上,至于下家,包在我身上就是,少不了你们赚的。回来时,可以帮我带货,赚了就归你们自己。”
    墨紫很是高兴,“多谢舅舅。不知船队何时出发?我们也好提前准备,免得耽误舅舅行程。”
    “你们也是赶得巧,这回我正要亲自带船队过去。后日出发,确实要早作准备。”左佑这才正式允诺。
    “有很多事得抓紧打理,今夜恐怕不能留在舅舅家中了。”墨紫迫切站了起来,“明日一早,我让人把米运来?”
    “这倒不必,我会派人去,银两到时一并结清就是。”左佑也不强留,端茶而送,“我再送张名帖给你,你带着它去置货,别人多多少少会给点面子,尤其是这么赶的时候。”
    车马出了左府,丁狗递给墨紫一本琴谱。
    墨紫翻过,薄薄十几页的纸。她是古代音盲,完全看不出意思来。萧维应该懂,但她拉帘一看,他背影萧索魂魄抽身的模样,她暂不好开口。
    “就这么一本?”她先问盯狗。将琴谱抖了抖,里面也没夹东西。
    “只有一个包袱。除了衣服,就这本琴谱。我已经瞧过了,没什么特别的。也许,是她珍藏的东西,转赠给你而已。”丁狗耸耸肩,“虽然是首很平常的曲子。”
    墨紫眼一亮,“你会看谱?”
    “废话,谁不会看谱。”丁狗斜睨着她。
    “我不会。”尽管看出他的得意,墨紫老老实实承认。没什么丢人的。这年头的音乐不会让她这个千年后来的人喜欢。咿咿呀呀,叮咚叮咚,节奏感都找不到。
    “这是首出游踏青曲,前面是谱,后面是词。”丁狗说归说,还是挺积极的,轻声哼唱两句,然后皱眉摇头。
    墨紫问道,“怎么?”
    丁狗歪头,“按词来唱的话,这谱缺几个音啊。奇怪,琴谱也不算旧。”他指着一处不明显的缺空,“这里,本该唱莲的地方,少了音。”
    “莲?”墨紫直觉有问题。这本琴谱的字迹娟秀,可能是莫愁自己写的。她的琴技名满天下,写谱怎么可能会缺音?“丁狗,你把整个曲子给我唱一遍,然后把缺音的那些字告诉我听。”
    丁狗垂眼想了一下,再抬起,目光中难掩佩服之意。但他不擅长说好听话,清清嗓子,从头唱了一遍。
    “莲花寺正明石碑下。”他将字连了起来。
    “事不宜迟,丁狗你速去东城莲花寺。”墨紫拿出铅笔,凭记忆在纸上大致画出方位和街道,“正明石碑就在寺庙后面,碑林前的第一块。”
    丁狗点头,拿过墨紫那张图,飞身上了萧维其中一名亲随的马,拎起人往地上放。
    “借马一用。”喝喝两声,疾驰而去。
    这么大动作,萧维即便心事再重也被惊动了,问墨紫,“什么事?”
    “回去再说。”墨紫放下布帘,头向后仰,合眼长吐口气,今日好累。
    元澄在就好了。他在,她可以偷懒。造船之外的事统统交给他,哪里还用让人笑音盲呢?但,想到他,心头就松快了些。在左府中发寒的身体生出温暖,渐渐柔软下来。
    回到船上,仲安魏佳听墨紫说了大概。他们都认识莫愁,想不到她的遭遇竟如此凄惨,不由长吁短叹,哀那曾经美好的女子殇离。
    墨紫又说了琴谱的事。
    萧维对她那么快将其中隐意解出来,还挺诧异的。她实在是很有让人自惭形秽的本事。莫愁曾跟他用这种方法猜玩,他完全不解其意。会看谱,但不可能唱词,所以直到莫愁告诉他,他才明白。
    夜虽深了,但没人去睡,都想知道莫愁藏了什么东西在莲花寺。还好,丁狗也没让人等到天亮,四更天回来的,手上提了个布包。
    “是什么?”墨紫边解边问。
    丁狗撇嘴,当众人的面顶她,“你瞧这结像打开过的吗?没点眼力。”
    墨紫呵呵笑着,不但不顶嘴,还承认自己糊涂,“今天从早忙到晚,脚不着地,眼睛也累,脑袋也累。”
    仲安稀奇了,“墨紫姑娘一向嘴皮子厉害,居然没还口?”
    “说得不错,我就承认啊。”她不刁蛮的。
    这时,随着布包打开,众人的注意力都放在那张桌上了。
    布包里有个方匣子,不新,红漆有些褪,上面绘了菊兰,似乎是女子的首饰盒。墨紫将盒盖掀开,里面并没有首饰,只有一大块泥。
    “泥巴?”魏佳眨眨眼,“确定没错?”
    “丁狗,这位比我的眼力还不如,据说还是神射手。”墨紫开魏佳玩笑。
    魏佳再看,哦了一声,伸手就要拿,“中间凹进去那块好像有图纹。”
    萧维架开他的手,“小心,这是软泥,用过力就捏坏了。”
    仲安移过灯来看半天,“到底是什么东西的纹案?印章?”
    “麒麟双兽,腾云踩球,中间一双鹰眼。麒麟是端格家的族腾,鹰代表大求王,腾云踩球为出入之意。球上有弓蛇纹,应该属端格狩。这是大求王亲颁的御门令,有它便可自由进出所有的城门。御门令并不能用一辈子,只在外出征战或执行特殊使命时才由匠人用纯金打制。举例来说,端格狩这枚令,很可能等玉陵平定后就会被大求王收回。因为御门令可以来去无阻,因此非常重要,几乎是不离身的。”墨紫闲暇时把大求宫里的书看得七七八八,所以知道得很详尽。“莫愁也许想让人替她造个假令可以逃出去,大概没来得及。”
    “别人也可以用?”萧维问她。
    “可以。会视为御门令主人有差遣。因此我刚才说了,这东西几乎不离身的,除非派用场。”墨紫说完,合上盖,“不过,也只能辜负莫愁最后的好意。虽然泥模十分精细,但仿制很难,非一流金匠做不到。”
    “墨紫,你的雕功可是一绝的,难道仿制不了?”魏佳觉得这个御门令要是能仿制成,那可是大派用场。
    “我只雕木造船,其他的不懂。”工者,分很多种。金匠不同于铁匠,铁匠不同于木匠。
    “暂时先收好,也许会有合适的机缘。”萧维建议。
    “你收着吧。”墨紫将匣子推过去,“我那舱房人来人往,万一磕坏。”
    萧维没有推辞,双手捧住。
    带着点心思,各人回各房。
    墨紫才进自己的舱室,丁狗就将手掌摊在她面前。
    一颗半透明的白玉珠子光芒四溢,再熟悉不过的观音手拂杨柳,在玉中神态端详。
    水净珠
    她半张着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赞进哈一声,“你小子明明打开看过,居然睁眼说瞎话?”
    墨紫顿悟,“丁狗,这水净珠也是匣子里的么?”
    丁狗听了听外头动静,确定没人在附近,说道,“还好我先瞧过,不然让他们看到,咱们就不能私吞了。”
    “干嘛私吞啊?不是说送给墨哥的?与他们何干?”一连串反问,赞进犀利。
    “水净珠是稀世奇珍,难保他们不生心思,干脆别说。”丁狗和臭鱼他们一样,对萧维他们好感不多。
    莫愁从哪儿得来的水净珠?墨紫更关心这个。
    六一快乐
    么么
    第一卷 欺我 辱我 我不忍 第350章 旧客新客
    第350章 旧客新客
    第二日,买货的事交给萧维和仲安,墨紫前往左佑将莫愁赎出来的青楼。
    莫愁只留了两件遗物,并没有其他东西,所以无法知道水净珠的来历,必须要从别处查起。她虽不信水净珠藏了宝藏什么的,但南德周似佛的死,隐隐让她感觉此物牵涉到重要的秘密。
    水净珠价值连城,赎身银子一比,根本算不了什么。可是莫愁没有以它来想办法,甚至只字片语都不留,极可能她不知来历。不知来历,却又藏起来,也许是偷的,也许是她知道这东西重要。
    当然,所有这些只是墨紫的猜测。
    老鸨刚开始什么都不肯说,还是银子撬开了她的口,美滋滋收好两个大元宝,说道,“春梨是人牙子卖进来的。那脾气,喝,跟大小姐似的厉害,一天到晚说自己被骗卖,让我给她姐姐写信赎身。不过,她姐姐在大周。你说,我能信吗?自然当她胡说八道。打了几天之后,用了药,还不乖乖伺候客人?又不是黄花闺女,性子不讨人喜欢,多亏长了一张好脸。说实在的,那姿容真是少见的绝色,怪不得端格将军见过一次,就相中了。她要是好好伺候,多耐着些性子,没准能讨个小妾做做。毕竟,大求贵族中只有端格家能纳汉女。”
    墨紫冷然笑道,“妈妈知道得还真多。”
    老鸨没听出她在讽刺,甩个帕子捂了嘴笑,“我这地方消息自然最多。公子大方,我也不小气。我瞧春梨实不一般,后来便跟人牙子打听了。人牙子说,她本是船帮帮主新娶的太太,因性子不好,嫁进去没多久就失了宠,又和大妇不睦。她丈夫见后宅不宁,将过错都推到她身上,一日灌了,就把她卖给了他,而且明知他在两国之间贩私货,还特地关照他卖得远一点。”
    “你既知她确实被骗卖,为何还执意让她接客?她真有姐姐能赎身的话,又该当如何?”墨紫有些气愤。
    老鸨还是发出那令人讨厌的笑声,“公子,我这里是青楼,又不是寺庙,哪个姑娘没点故事没点冤枉。个个我都白养着等姐姐亲娘的来赎,还做不做生意?欸——公子刚说慕名而来,倒像是春梨的旧识。”
    墨紫问出来之后,知道自己没控制好情绪,扯扯嘴角,转了语气,“妈妈哪里话?我不过是听了春梨姑娘的遭遇,难免感慨罢了。我可是最喜欢带刺的美人,听闻春梨姑娘不但绝色,还才情出众。实在没想到——”
    老鸨还不知昨夜里的事,“春梨的命也没那么糟糕。玉陵首富左员外几日前将她买了去,说不定不久就当回富贵夫人了。”
    “妈妈还不知道么?城里都在传,昨夜里春梨自尽了。”墨紫看她会不会内疚。
    老鸨一愣,眼中却无同情,拍腿只道,“她怎么那么傻啊?早没了贞洁,却跟守节妇似的。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恐怕又把左老爷给得罪了。唉呀,也不知道左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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