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事(完结)》第51部分阅读

    掌事(完结) 作者:
    看出蹊跷了,“墨紫,你退远那么多为何?”
    叶儿往后瞧见火光渐近,说道,“小姐,帮我们躲一躲吧。”
    “对了,墨紫,刚看那个掌事都听你的,这家楼莫非是你的地方?若真如此,赶紧找个隐秘的地方让我们躲躲。”乌延勒还像从前那般信任她,什么话都跟她说。
    然而,他见墨紫摇摇头。
    “没地方藏吗?这么大个园子,便是地窖也没有?”心中隐隐觉着不对,但他不愿往坏处想。
    “有地方,但我不想窝藏大求细作。延勒,带着你的人,跳墙吧。不然,前后夹攻,你就一点机会都没有了。”乌延勒他们只有五个人,再加上那两老的功夫在大求数一数二,脱险不难。
    乌延勒眼珠子凸了出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我说,我不能藏你,你快跑路。”她不介意再多说一遍,态度很认真很诚恳,“延勒,我跟你三哥已经形同陌路,你不知道吗?我父兄私通大求的信件呈给玉陵皇帝,已经身首异处,你不知道吗?豆绿与我让玉陵大求两国追杀,你不知道吗?”
    “我……”不知道他只听三哥说和墨紫闹了意气,又听三哥说为救宋家发兵玉陵,再听三哥说派了很多人到处寻找宋家姐妹的下落。
    “你不知道,对吧?因为你的三哥,从不会把心里话告诉你听的。只有你傻,跟我一样,都是一厢情愿啊。”墨紫向后看一眼,赵亮带着两人看完里面,正走出来。“快走吧,帮我带句话给他。只要他从此放过我,我不会成为阻碍他野心的力量,否则,别怪我心狠手辣。大求那些个破烂船,我让它们灰飞烟灭。他知道我的本事,也该知道他便是再偷再仿,只不过造出中看不中用的来。”
    乌延勒整个人都傻了,呆愣着,不知如何消化她这段话,在叶儿再三催促下,他还是不动,最后说道,“墨紫,你可是生气三哥纳了别人为妃?他是王,三宫六院本是平常。他便是不想娶,那些贵族也不会同意的,联姻是大求王室的传统。但,他身边的位置,只有你一人能坐啊。我知道你不喜欢三哥有其他女人,可你放心,我总是帮你的。这次回去,我便是镇国将军,统率我大求数十万兵马,那些仗着家族势力的女人谁能欺负到你?便是碰你一根手指头,我也会让她人头落地。”他一定会保护她的。匠师之女又如何?出身低微又如何?她救过他的命,他就得用自己的命守着她。
    墨紫眼睛因他的真心而湿润,但她不擅长流泪,涌至眼角就干了,眸中仍是一片清明。她,已经走了不同的路,要是拖拖拉拉,也许害了他,也会害了自己。
    银光一闪,她手上便多了一片布料,那是她长衫的一角。
    匕首,是新的,刚开刃没两天,赞进说给她防身,没想到第一次派上用场却为了决绝。
    乌延勒大惊,他学汉家文化,很清楚割袍断义的意思。
    “我曾经救过你的命,如今亲手断了你我一切恩义,从此陌路,再相见也不会有情分。若你三哥执念不放,我跟你便是仇人,我决不会坐以待毙。”昨日之事,譬如种种死。
    “你……”太震惊了,胸口疼痛难当。他视她如亲人,为何会到这个地步?他离开大求这些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墨紫转而看跪着的高矮二老,沉声道,“还不快带乌延勒走?我可要喊了。”
    乌延勒突然说,“我不信你喊喊了我才甘心”
    墨紫望着他,那张孩童时胖乎乎的面貌依稀可见,她笑了笑,张口,大喊,“来人,有j细快来人哪”
    乌延勒浑身一震,眸色冰冷。
    这一刻,他像极了他的亲哥哥。
    火把快速包抄过来。
    叶儿急呼。
    高矮二老一人抄起乌延勒的一条胳膊,急奔到墙角,一踩一蹬,窜了出去。另一个蒙面人带着叶儿也过了墙。从身形看,武功亦不弱。
    一道身影从墨紫旁边窜出去,赫然是赞进。
    “赞进”墨紫忙叫住他,“别追”
    赞进很听墨紫的话,急停住,对她说,“我和岑一在大街上就看到官兵查细作,怕楼里有事,赶紧回来。刚在前面见到岑二,听说你来了,就来找你。你不是说那几人是j细,为何不让我追?”
    “这种事,是官兵的事,与我们老百姓何干?”墨紫话刚说完,门口就涌进来一批都护军。
    为首的,一身青银色软盔甲,头上一顶威风凛凛将军帽,剑眉星眸,气势如虹,手放在腰间剑柄上,好像随时准备出鞘。
    剑,是已经指过墨紫两次脖子的吟月。人,是见一回就嚣张一回的萧二。
    墨紫想,大周无人,连搜查这等小事,都要由将军来领。她并不知,萧二郎虽然是少将军,但深得皇上器重,有重要的任务就交给他办,不一定只是带兵打仗。
    萧二郎看到男装的墨紫,下意识就哼了一声,但不耽误正事,“谁喊j细?人呢?”
    不待墨紫开口,就听墙外有人喊活捉大求细作,且火光乱动。
    萧二郎一挥手,“留几个人把这些人看住,我回头问话。其他人,跟我上墙,一定不能让人跑了。记住,不可伤及对方性命”
    十来个人在墙下当垫子,不一会儿翻过去几十个。
    等天亮,这墙上估计都得是鞋印子。墨紫让人看住了,还在那儿想着要问萧二要损失费。
    今天第一更。
    非常抱歉,昨天一章中把乌延勒写成了乌延那,造成了亲们的困扰和疑惑。已经改了。
    祝大家情人节快乐,玫瑰成车收。
    第一卷 欺我 辱我 我不忍 第221章 良民是我
    第221章 良民是我
    油灯慌慌,人面皮皮。
    “你怎么知道对方是细作?认识的?”萧维看着坐在板凳上,表情挺自在的墨紫。
    “这话怎么说的?我是第一个报案的,却被怀疑同伙了?”什么眼神啊——还真是厉害
    习惯不了她的怪腔怪调,萧二拍桌,“好好说话”
    “是,萧将军。虽然我说了不下三遍,你的要求我一定配合。”墨紫清清嗓子,“我和赵亮,也就是望秋楼的赵掌事,去找大掌事,一路没见到人,就到了葛秋们住的后园。谁想听到了奇怪的动静,于是就拼命敲门了。开门出来一个葛秋,说是病了。赵亮就带着人到园子里头去看,为了配合你们行动,我们很是自觉的。我呢,就留在前头问那个葛秋话。问着问着,便觉得不对劲,稍微一试探,就从花台里跳出四个蒙面汉子要杀我。我一急,就高喊j细了。”
    “谁问你过程了?”萧二额角青筋跳,“我问你如何知道对方是j细。”
    “你们不是抓细作吗?我看到陌生人,还穷凶极恶的,第一反应当然就是j细。”这么简单还想不明白?他脑袋里是不是长草?
    “第一反应?”萧二神情沉冷,“好像不对吧。据赵亮所说,他和护院从离开到回到前面,中间隔了一段时间。”
    “嗯,我跟那个假葛秋说话也说了挺久的。说实话,我根本没想到她是假的。这园子里葛秋几十人,我又不常来,认不出生面熟脸的。一开始随便聊聊,后来想套话,偏我有些紧张,一时说了不少废话。”她收回他脑袋长草这话,其实这人一直是聪明的,而且胆子大得惊人,敢做敢当,魄力十足,让她每次不得不打起精神应付。
    “你说你紧张?”哈,死都不怕,她会紧张?
    “萧将军什么意思?对方可是敢单枪匹马混入上都的大求人,多半杀人不眨眼,万一,可能,让我倒霉遇上,我怎么能不紧张?你们那么多人都没抓住他们五个人,我要是逞强,岂非小命不保?”墨紫明知萧二很烦她的市井调调,故意将油里油气夸张表演。这人只要不够冷静,她就能混水摸鱼。
    萧二果然露出厌烦的神色,“你敢跑私船运私货,还怕死?”
    “以前不怕,现在我改邪归正了,当然怕。”连改邪归正的词都用上了,她算是“呕心沥血”想要表明清白,“萧将军,人在你们手里跑的,不要把怨气发在无辜的百姓身上。我们望秋楼里的,都是良民。你说,我要是跟大求的人私通,我干吗喊那么大声,把你们引来呢?”
    萧维跟她说话就头疼,真想转头就走,可职责在身,不能马虎,“你看清对方的样子没有?”
    “没有。”回答得很干脆,“四个人是蒙面的,那女子背光而立,又低着头装病弱,我就看到她皮肤雪白。”
    “可有别的特征?”萧维勉强接受她的说辞,但他直觉有异。
    “没有,普通的大周服饰,有一个稍稍华丽,看似是头儿。”她很配合了。
    “如何华丽?可瞧清了花纹图案?”如果看清衣服样式,就能从望秋楼的伙计打听出人的长相。
    “没有,太黑了。”墨紫却不给他希望,见他满脸怀疑,加两个字,“真的。不然,你可以自己站那里试试,瞧得清,我便是同伙。”
    萧维放弃。但他留了个心眼,走过墨紫之前站过的地方时,看着前面兵士,确实背着光,距离稍远一点就看不清衣服上的图案,而且颜色和大白日下也不同。
    赞进一见墨紫出来,就跟到她身后,“墨哥,那官儿问你什么?”
    岑二,赵亮也关心着,走在墨紫边上。
    萧维听赞进语气不善,冷冷瞥他一眼,却看到几个人在墨紫身边亦步亦趋,便皱起眉来。这个成天女扮男装的丫头,被他警告后,不但没听进去耳,瞧她周围甚至又换了几张生脸,分明是变本加厉。
    “没什么,少将军例行公事。拿不着人,总要问些细节,好跟人交差。”墨紫笑笑。
    她虽然压低了声,但萧二是练武之人,听得一清二楚,气得歪眉,又不好跟她顶真。
    “墨哥,云歌台那儿九爷叫人找你去,说还等着你呢。”岑二今夜可是被吓得够呛,不知怎么,见到墨紫,他心里就安定些。
    “好……”墨紫想说这就去。
    “我瞧墨哥却是没空去了。”萧二终究是忍不下胸中闷气,这丫头如果没有觉悟,那他 不介意帮她一把,“中秋团圆节,想墨哥也该有家可回,别忘了自己的本分才对。”
    墨紫勾一抹灿烂笑容,令萧二陡觉刺眼,“可怜了将军,大过节的,还不能回家,只能看别人逍遥自在。不过,也是为了咱们上都百姓的安全,将军舍小我而就大我,墨哥佩服。本想请将军和众位兄弟喝一杯庆庆节,可惜将军还得接着找细作,我实在不敢请留。不如改日,将军何时得空何时来,酒钱算我的。”
    直接拒绝回去尽本分,怎样?这位,离家半月,不知道他的弟媳妇要不管不顾,商人照做,跟萧三打开天窗说亮话了。
    丫头?不好意思,她已经卸任。
    萧二还真想把墨紫就这么拎回去,让裘三娘多多管教。但,他不能。因为墨紫这时是墨哥,尽管她如今的男装扮相越来越马虎,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会谣言满天。三弟那儿夫妻感情才开始调和,也会因为这个丫头闹僵。他也怕长辈们问,要是让祖母和母亲查出来,这丫头一定不会有好日子过,一顿打是逃不掉的。他虽然觉得她该受受教训,却不知为何,不想瞧她受皮肉之苦。
    于是,他只能暂时罢了,领着人撤出望秋楼。
    岑二瞧着扬起的烟尘,大口吐气,“乖乖,这一晚折腾的。”
    墨紫面无表情,她在想一件事,一件很令她在意的事。
    乌延勒来望秋楼做什么?难道只是吃饭喝酒看葛秋?
    “岑二,今晚的客人你都有印象吗?四男一女。两个年纪大的,一高一矮,其中一个山羊胡。年轻的,应该有个长相很俊的,特征嘛——”她想了想,“他束发的,应该有一只深紫色的宝石扣。”凤凰石。
    岑二摇头,又突然想起来,“四男一女没有,不过有五个男子,其中三个跟你说的一样。他们订了包间,正是金桂轩。”
    看来,叶儿扮了男装。墨紫接着问,“只有他们五人?”
    岑二找了负责金桂轩的伙计。
    伙计们说,自始自终只有那五人,叫了桌酒菜,在里头大概近两个时辰。他们就在门外头,没有看到其他人。
    是自己多想?墨紫沉吟片刻,“可请了葛秋?”
    叶儿对葛秋住的苑名那么熟悉,不应是猜中的。
    “有,请了司琴和司笛的淑娘和贤娘。”一个伙计回道。
    司琴的?原来是借了这个身份。
    “葛秋的事,得经过琴姑姑。”岑二问墨紫,“要问琴姑姑吗?她对那些葛秋姑娘们可是护犊子似的,个个宝贝。”
    可见岑二平时受过琴姑姑不少气,墨紫笑问,“不知琴姑姑在哪儿?”
    岑二和赵亮异口同声,“杨凌。”
    墨紫心里放着这事,很奇怪,就是惦念,无论如何要去问问。
    赞进如今只要见到墨紫,就一定要跟的,因此她赶不走,只能带着。一带,带俩,因为还有岑一郎。
    杨凌在云歌台的兰草亭。
    墨紫走到亭外花间,便听尘娘正淡淡轻唱一首词。
    等尘娘唱完,就有数声拍掌数声好,不喧哗不放肆,便静了。怪不得赵亮对杨凌评价甚高,看来这世上仍有一些真君子。
    绕过去,亭里便一目了然。四位素服青年,或白衫或青衫,围坐一桌,悠闲吃酒。有两位,占一东一西两头桌案,一个写字,一个作画。尘娘和琴姑坐偏席,含笑愉快的神色。
    墨紫找个伙计,让他请琴姑出来。
    琴姑一见她,就说,“我叫尘娘过来,她有些日子不见你,还问呢。”
    “别扰她的好兴致。”葛秋其实不易,碰到这般能笑得会心的好客不多,“我就问问姑姑,司琴的淑娘和司笛的贤娘,可是从洛州带出来的?”
    “淑娘是,可贤娘是本地的。你问这做什么?”琴姑老人精,目光立刻狐疑。
    “琴姑姑有她们这些日子的待客单子吧?给我瞧瞧行吗?”为了结算方便,葛秋的活动会有记录。
    “行是行,不过得等明日,我这会儿跟着尘娘呢。”听亭子那里有赞声,琴姑回头,看完就笑。
    墨紫看到一张画,画中美人正是尘娘。
    “杨公子真是了不得,读书好,画画也好。今年大考,一定高中。也不知道这样出色的人物,谁那么有福气嫁给他。”琴姑难得夸奖一个男子。
    墨紫终于想起来这个杨凌是谁了。卫琼玉生日时,一个道士给卫六娘做媒,礼部侍郎杨大人的独子,不就是他?
    没看到杨凌本人也就算了,看到了,就觉得卫六娘傻得冒白泡。
    今天第二更,也是1月粉150的加更。
    情人节快乐
    祝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虽然很老套,但也是真心愿望。)
    第一卷 欺我 辱我 我不忍 第222章 师出有名
    第222章 师出有名
    “墨哥,咱们到了。”臭鱼在车外说。
    墨紫将册子合起来,长吐一口气。从面上看,淑娘和贤娘没有嫌疑,不过进去弹吹了几首曲子。而且,淑娘是洛州来的,跟琴姑姑也两年,据说很本分。贤娘性子活泼些,入望秋楼时,就吹得一手好笛子,平日和葛秋们处得很好,对客人也尽心,口碑不错。
    也许,都卫军来得太快,乌延勒还没跟人碰面。也许,自己太多心,让那人深沉的心思吓得有点草木皆兵。
    跳下车,就见两边光秃山崖,中间一道木栅栏卡,后面一条窄路,蜿蜒入内,隐隐能听到呼喝声。
    “想不到鸿图船场这个地方,还有一夫当关的气势。”墨紫看着木栅栏后那四个一身横肉的魁梧汉子。
    “不知道是不是心里有鬼,很不想让人进去一样。”卫庆眼眯着,竭力往里面看。
    这日,墨紫带人带车,来领曾海输给她的那千根松木。本来她不想亲自来的,闽松却提醒,说曾海小人,当心他趁她不去,动什么歪脑筋,原本就输得不情不愿。
    千根松木,对墨紫可不是小数目。一旦到手,能省一大笔成本,可以白造中型船只两艘。于是,墨紫不但亲自来,带了赞进和臭鱼三兄弟,还有闽松卫庆压阵。尤其是闽松,对于不知情的曾海,代表的可是日升和闽老爷子,至少不会明目张胆赖木。
    “你们是谁啊?干什么的?”一个守口子的大汉朝他们吹胡子瞪眼。
    “我们是红萸船场的,跟曾老板送过帖子,今日来领千根松木。”卫庆上前去说,顺便递上墨紫的名帖。
    那凶相的汉子大概是小头头,朝墨紫的帖子看一眼,也不接,“老子不识字。什么红鱼黑鱼的,没听说过。赶紧滚,别挡着路,等会儿我们有木料要运进来的。”
    卫庆听这种话,也不气,笑着拿出一锭白银,“兄弟,与人方便,与己方便。这里银子不多,给几位买酒喝。大太阳底下守着不容易,真是辛苦了。我们知道曾老板在上都城里,事先同他打过招呼,让我们来找这里大掌事的。麻烦通传一声,要是大掌事不见,我们立刻走,绝不给各位添麻烦。”
    四个汉子眼睛一亮,他们平时虽然对船场里的工人可以耀武扬威,但能拿好处的机会不多,这么一锭银子少说七八两,够他们半个月的酒钱。
    小头头喜逐颜开,收了银子,笑里谄媚,“原来是大东家让几位来的,怎不早说?我马上让人去叫掌事的来,各位稍待,稍待。”转头就嘱咐不要怠慢,自己叫上一个手下,匆匆往里面去了。
    臭鱼见状,撇撇嘴,对墨紫低语,“看门狗啃骨头,不叫唤了。”
    墨紫笑着,“有钱能使鬼推磨。”
    今天出来,她故意安排卫庆打前阵,便是要试探他的能力,看来的确不错。到底是洛州卫氏出身,虽说是不受待见的庶子,毕竟在那种环境下学到了不少,而且卫庆这人脑子很活络。
    闽松也很聪明,但不善于跟底层的人打交道,不自觉就大少爷架子十足。当然,身为闽氏本家嫡孙,可以有这样骄傲的资本,不过一旦遭遇大风大浪,就不知有没有足够的沉着力。天下太平还好,如果战乱一起,从天上跌落到低谷的人不知凡几,往往下场比平民凄惨。
    “阿松。”墨紫没忘了闽老爷子对自己的托付,“等鸿图掌事的来了,就由你开口要木。”
    闽松不乐意,但他得听墨紫的,勉为其难应了。
    卫庆见状,看不惯的脸色又摆出来,“阿松少爷,你可别把事情搞砸了。”
    墨紫眼珠子一转,笑着帮腔,“是啊,阿松。卫庆刚才打点得挺好,一个个笑眯眯的,别到你开口,把人都得罪。要不来木,我上你家讨去。”
    闽松在红萸最烦的人就是卫庆,手上一点本事没有,一张嘴哄得全船场的人都喜欢他,阿庆阿庆到处能听到。同样年纪差不多,大家就没那么亲近自己,连丁丁妞妞都离得远。这会儿又听墨紫夸卫庆,就有点被刺激到。
    “放心,不过就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什么大不了的本事。”他以前是不屑为之,又不是不会。
    可是,各自想得挺好,现实却是,那进去请人的两个汉子还是两人回来了,而且刚拿过银子的讨好嘴脸,好像又有点恶狠狠,还有点阴恻恻,把木栅栏往旁边一移,说马车不能行,只有人能过。
    墨紫这行人,别的本事不说,个个都是胆大包天的,把车夫留在外头,嘻嘻笑笑着,就往里走,让把关的那四人看着他们的背影好久。
    穿过短短的峡谷,众人眼前就一片明亮。
    大江面,滔滔水流,看不到对岸。
    鸿图船场没有内湾,造船台就在岸边,顺沙地下水。船台一大三中四小,规模显然比日升小得多,但一样忙得叮当乱响。
    “有很多女人和孩子。”赞进很奇怪,因为他至今在船场只见过墨紫和丁婶两个女的。
    赞进说的时候,墨紫也已经注意到了,少说有三四十个妇女和半大不小的孩子穿梭其间,多是做些搬运的重活,而且几乎人人破衣褴褛,面黄肌瘦。手脚慢一点的,就会让旁边的监工打骂。船台上的工人都是男子,但神情多数木然,少数悲愤。穿着好衣服在一旁指指点点的人,大概是地位较高的船匠,要么冷漠,要么高傲。如果更仔细点,就能发现鸿图除了一排砖造平屋十来间,其他是歪歪要倒的茅草屋和破洞漏风的帐篷,设施十分简陋。
    闽松皱着眉头,“只听说曾海这人爱贪小便宜,没想到居然用女人和孩子当廉价劳力。你看看那些监工,拿着鞭子棍子的,像是对犯人,哪里是请来的工人。”
    “啊——最讨厌这种为富不仁的人了。”臭鱼呲牙咧嘴,“墨哥,咱能教训教训这曾胖子不?”
    “要教训有什么难的,难的是师出有名。我们不过是来领木头的,怎能随便管这家的事?只要他们没违反大周全法,又跟这些干活的人有白纸黑字的契,那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官府都拿他们没辙。”卫庆虽然说得冷然,面色却也不好看。
    墨紫得承认,卫庆的话很有道理。她来,不是管别人的闲事的。师出无名,凭一己冲动做事,只会惹来麻烦,也不能为这些妇人孩子讨公道。于是,她说一声走吧,当下不再多瞧,往平屋走去。最好的屋子总是给有权力的人占着,运用这样的规则,鸿图大掌事应该在那里。
    在屋前又让几个掌事模样的人挡了,趾高气昂叫墨紫他们候着,可过了两刻都不见人。
    墨紫冷眼看闽松问了两次都被鸿图的人扔白眼,心想,这是欺软怕硬惯了,当她跟他们的工人一样好欺负么?
    好了,师出有名了。
    “赞进,臭鱼,你俩进去,把那位大掌事给我请出来吧。不认得没关系,看谁的衣服最贵,待的屋子最大最好,围着的人最多,就是那个了。稍微吓唬吓唬可以,别弄伤人。到底,我们是在别人的地盘上。”她不想惹人,偏偏人要惹她
    赞进臭鱼最爱动手,嘿嘿两声,就窜进里头去了。有不知底细的厮伸手拦,立刻被甩出去数丈远,嗷嗷叫疼,吓得另几个本来得意嘴脸的家伙哭丧了脸,缩在角落不敢再动。
    就听里面声响好不热闹。一开始有人喊抄家伙,一阵乒乒乓乓,接着就声声哀嚎哭叫,喊好汉饶命,再来臭鱼大声问这里谁主事,数声他他他。墨紫想,行了,终于人要出来了。
    “墨哥,那些监工拿着家伙来了,二十多人呢。”卫庆声音有点急,他觉得对方人多势众。
    墨紫属于理智找麻烦型。这要放在日升,晾她到晚上,她也不会让人去拎对方主事的,因为日升向心力强,得罪一个,就得罪了几百号人。可鸿图不一样,一百多名船工,还有女人小孩,都是被欺压的一群,本身对管理者不满,有什么事只会暗地拍手称快。至于二三十个打手,有赞进和臭鱼三兄弟,她一点不担心。
    果然,卫庆一说完,肥虾和水蛇就将墨紫护住,亮出兵器。肥虾是一对分水刺,水蛇是一柄蛇形剑。两人以前在岸上不随身带兵器,如今跟着墨紫,发现她身边麻烦不少,就改了习惯。
    曾海请的这些打手,就是专欺负胆小没本事的人,根本不能跟真正的高手对仗。对肥虾和水蛇最先挑衅的几人被踹翻在地上之后,二十来个人就频频后退,不再前进一步。
    “哎哟哟,救命”
    臭鱼拽着人耳朵出来,那人讨饶。
    “墨哥,鸿图大掌事姓王,我猜他排行老八,王八就是他了。”臭鱼哈哈大笑,一用力,将王大掌事推在地上。
    王大掌事扑跪在地上,抬头对墨紫哭丧着脸,“墨……墨掌事,请你的人高抬贵手啊,小人知错,再不敢刁难了。”
    大东家关照不要轻易给木,他听前头来报,说对方只有七个人,就想给人下马威。谁想平时养的打手到关键时候没一个顶用,让人一拳一个,跟打苍蝇一样。
    这些人,太可怕了
    今天第一更。
    第一卷 欺我 辱我 我不忍 第223章 墨掌魔掌
    第223章 墨掌魔掌
    汗,滴滴答答。
    王大掌事耳朵生疼,背脊生疼,双膝生疼,全身生疼。但他等了半晌,没听到对方墨掌事说一句话,想再求饶,又怕对方不耐烦,所以开不开口,犹豫半天,最后养尊处优的膝盖受不了,才小心翼翼张嘴。
    “墨掌事?”
    “啊?”墨紫歪着头,笑眯眯看他。
    “……”这声啊是什么意思?
    王大掌事又有点摸不着头脑,闷了好一会儿,但他等不到下文,只好再次冒着必死的决心,“墨掌事,饶了我吧”
    “王大掌事这话从哪里说起?”墨紫眼睛溜圆,好像很惊讶似的,“我这人不耐烦等,就叫兄弟们请你出来说话。谁想你又是跪又是求饶,让我糊涂半天。偏你只喊我,不说个清楚,害得我也不能随便开口问你原因。”
    “小人一出来就跟墨掌事说了话啊。”好几句呢。
    墨紫又啊了一声,问两边的卫庆闽松,“有么?”
    她这边糊涂,卫庆闽松可不糊涂,却拿不准她打什么主意,只好点点头。
    “啊”第三次啊了,“一定是我光顾瞧鸿图的风景了,完全没听见。”
    王大掌事想,嘿,好嘛,敢情他白跪那么久,这人根本没注意。这么想着,他就自己要站起来,却看墨紫冷冷瞥他一眼,腿又软了。原来,不是这人没注意,而是故意整他。
    “真不好意思,王大掌事只是让我等了一会儿,反倒因为这误会,让王大掌事对我跪了这么久。赶紧起来吧,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同行相斗。传出去,可不好听,闽老爷子那儿再抬个行规什么的。”墨紫双臂一抱,笑容可掬。
    王大掌事心里骂,娘的,什么话都让你说了。但嘴上可不敢再得罪,连连说是。
    “好了,咱们也耽误了不少功夫,办正事吧。”墨紫从袖子里拿出一张封,“想来,曾老板跟你也说过,我们今日前来,取一千松木。”
    “是,东家提了。不过——”虽说不在小事上刁难,大事却要照吩咐,“我得瞧瞧这白纸黑字。墨掌,这是规矩,你明白的。”
    “当然。”墨紫把封套递给他。
    当日她本来说不用立约,但后来曾海不肯,补立了。共有三份。除了她和曾海各持一份,木心楼还存着一份见证的,因此她不怕他耍花样。
    王大掌事从怀里掏出一份,两相对照过,点点头还给墨紫,“没错。”
    “那我们就可以领走了吧。烦请大掌事带个路。”不用带路,墨紫也能找到松木堆。
    “墨掌,有话我得先跟你说清楚。”王大掌事喉头滚了滚,经历了刚才,他心里有阴影,但东家的话又不能不遵从。只希望这位哥儿不要大发雷霆,把他大卸八块。
    墨紫态度和善,耐心得很,“请说。”
    “照约定,鸿图要送给红萸千根松木。这没错。但也说,择某日由红萸自取之,约定则成。你们既然今日来领,便只能在今日内运走千木,不然过了今日,这约定就不算了。”这个墨掌事不是口口声声行规吗?那就照规矩来吧。
    王大掌事心里开始要得意,想刚才受得窝囊气,这下看对方怎么哭东家最会在字里行间动手脚,谁能占到他的便宜。红萸一行才七人,马车两驾,怎么能一日运走千根木?
    但,他很快发现,对方没有一个人垮脸。
    “王大掌事真是好心,多谢你提醒我,不过这一点,我是知道的。”曾海在文字上玩花样,墨紫也是个中高手,立约时就已经知道曾海想赖。不然他干吗那么好,非要白纸黑字?
    “呃?”王大掌事顿觉不好,“那——墨掌今日能取千木?”
    “那是自然。况且,我们也不好意思一而再,再而三来你们鸿图叨扰不是?”墨紫胸有成竹,“王大掌事,咱先挑木。”
    “挑木?”王大掌事一愣,反应不过来,指着不远处一堆次次等的木头,“我们都已经备下了。”
    墨紫走过去看了看,摸了摸,直起身摇头,“这木我不要,太次。”
    王大掌事忍不住冷笑,“墨掌,你本来就是白得,不要挑三拣四了吧。”
    “可不能这么说。你刚跟我说约定,我也跟你说约定。同一句话,择某日由红萸自取之。自取,便是我红萸自己挑选领走。只要是在你们鸿图船场内的松木,千根以内,我想拿就拿。”自取二字,是墨紫加的。曾海以为就是红萸来运木的意思,正中下怀还来不及,哪想那么多。
    王大掌事差点昏过去,让身后早就战战兢兢的属下们扶住了,“墨掌,这……这……”能取走千根木,已经大出意料。还要任君挑选?妈呀
    墨紫到这时哪里还会跟他废话,凭着看木摸木的本事,不一会儿就找到鸿图顶级好木的存放地,让闽松卫庆拿出早准备好的挂牌分给大伙儿,指到哪儿,写着红萸二字的牌子就挂到哪儿。
    臭鱼赞进他们上窜下跳挂得兴高采烈,而王大掌事等人面若死灰就快喘不上气的模样。
    墨紫此刻眼里只有木,一点同情心都没有,就想这曾海小气归小气,好木还真有挺多。突然,手下质感一变,是枫木。
    “墨掌”叫多了,觉得这就是一魔掌王大掌事本来快哭出来的表情,有点狰狞,“你选够了吧”
    墨紫的手拍拍枫木,起身离开,神情似笑非笑,点点头,“瞧我,挑花眼了。”
    “挑完了,就请走吧。”王大掌事也豁出去了,横竖松木好坏在价格上差不了很大数目,最要紧送走瘟神,大不了他自掏腰包垫这笔损失。
    “快了。”墨紫让闽松卫庆点点数,不打算少拿一根。
    王大掌事如今只知道吐气,不知道吸气,听到她那么悠闲回答,他想要浑身哆嗦。
    这时,江岸边突然传来马蚤动。
    墨紫一看,转头对王大掌事笑嘻嘻说,“来了。”
    王大掌事觉得她两个字两个字地说,都是故意让他惊魂。他虽然心里凉拔凉拔的,可还是不由自主调转视线去看江面上的动静。
    没什么啊一条绝对容不下千木的摇橹老客船,虽然满满当当坐了二十多个汉子,人人手上一根竹篙——
    原来如此
    王大掌事是曾海老婆的娘家堂哥,完全没跑过船的,对造船也一窍不通,但到底混了这么些年,突然明白墨紫要干什么了
    失算东家失算他先料这位墨掌看不出字里有陷阱,又料红萸无船可出无银可耗,却是低估了对方。一步错,步步错。
    就见那些汉子跳下船来,放下手中竹蒿,疾步如飞,按墨紫这些人的指示,将松木一根根搬到江岸边,排放整齐。
    划船的老头子,拿出一捆捆的麻绳来,而刚才那四个很能打架的,往鸿图关口一去一回,手上也多了圈圈绳子。
    墨紫往江岸走,王大掌事也不由跟着。他尽管猜到红萸想用排筏运走松木,但扎排筏是很费功夫的。千根木,二十根一筏,也得五十筏。这都晌午了,岂不扎到明天去?
    可他这回不敢有一丝得意,因为他已经知道眼前这位年轻的掌事是极厉害的。小看一次,便有一次教训。
    他就听墨掌叫划船的老头儿老关,两人张开绳索,竟已打了圈绞了结的,往松木上一套一拉,这么几个来回,一刻就做出一张筏子,只是木头排得参差不齐,头尾缺了牙似的,还有绳圈空着。
    他以为是他们心急做马虎了,谁知不是。墨掌和老关在打完第二张木筏时,把两张筏头尾一接,居然连筏了。这两人做完,在一旁看着的汉子们就纷纷照做。绳是早打好的,只要用些力气巧劲,因此越做越熟,越熟越快。他这样不懂扎筏子的,都看明白了。
    如他所料,二十根一筏,但却是五筏相连,百木一连筏。两个时辰不到,就这么一张张推上江面,两三人一队,撑着竹篙,顺流而下。
    今天天气还特别好,江面的风吹得那个强弱适中。看排筏悠悠,他本来想应该是老天爷在帮红萸,又一想不对,多半是在这人算计之内的。红萸的位置也在鸿图下游,如果是上游,排筏的法子就不能用。
    冷汗涔涔,他们鸿图完全让人吃定了啊
    墨紫目送着她带来的人一个个上了连筏离开,而最后一张长筏正由赞进和臭鱼拖进水里,心中终于大定。别看她这样表面很冷静,其实内里还是会紧张的。
    “墨哥,走咧”臭鱼叫她。
    墨紫三步两步往筏子上一跳,衣衫下摆湿了也无所谓,转身面对王大掌事。
    江流悠悠,筏子慢慢动起来。
    她抱拳笑着说:“王大掌事,今日多得你照应,也请帮我跟曾老板再谢一声,让我知道了什么是同行手足。”
    王大掌事满面皱褶,像芭蕉叶子那样,暗骂这人得了便宜还要卖乖,却忘了明明是他东家自找的。
    墨紫看到岸上那些呆望着她的船工,女子和孩子,心念一转,放声又说,“我红萸从业不久,不管木料还是人正紧缺,多亏曾老板大方,感激不尽。”话这么放出去,能不能听懂看个人造化。她毕竟是开门做生意,不用不开窍的人。
    王大掌事就没开窍,正心里骂翻了天。
    斜阳照东,排筏行出一段荡漾的山色,一把嘹亮的嗓子,唱着水上的歌——
    东里湖的船妹子哟
    回回头哟
    哥哥把竹篙撑哟
    浪尖尖里走哟
    采一朵红花儿荷哟
    送给妹子捧哟
    妹子捧在心上哟
    哥哥就给妹子当新郎哟
    今天第二更,也是1月粉210的加更。
    第一卷 欺我 辱我 我不忍 第224章 心上有人
    第224章 心上有人
    一夜星空。
    竹林小屋前站了一个人。
    那人,望着漆黑的窗,星子沉在他眼底,不见。
    轻步走过去,伸手抹过窗台,指腹能感觉到细微尘粒。看来自中秋夜起,这屋子的主人显然没回来过。
    小屋虽然在竹林里头,其实离默知院不远,他能听到裘三娘的琴声断断续续送来,金戈铁马之强音分外清晰。
    不管是主子,还是丫头,真算让他开了眼界。以酒浇愁的三弟咬牙切齿地说这次死都不休妻,他才知道裘三娘居然提了和离。像话吗?以一个商家女的身份嫁进他们萧家当嫡子正妻,不好好把握这样的机会,半年没到就主动要求下堂?
    怪不得,那丫头态度如此嚣张,仗着这般的主子撑腰,对着他毫不知收敛,在外混得如鱼得水,甚至都不回来了。
    想到这儿,他眸光一敛。
    他在望秋楼见过墨紫后,以为裘三娘把她留在鹿角巷了。回府后却从三弟那儿得知,墨紫随裘三娘一起回来的。三弟说,墨紫分明是裘三娘的左右手,只要禁了她,裘三娘就动弹不得了。他是亲眼见过那丫头的本事的,的确可以想见裘三娘依赖她甚多。
    但,禁得住吗?
    已经入了王府,那丫头还是出现在望秋楼逍遥自在,什么九爷的,等她续席,应酬好像忙不完。
    那丫头,究竟从哪里出去的?
    这片竹林是王府最深处,要不经敬芳园正门出府,除非是走小门从大伯那边。可是大伯府里内宅的丫头也约束很严,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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