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事(完结)》第6部分阅读

    掌事(完结) 作者:
    面出来。
    “金珠姐姐,三姑娘房里的墨紫姐姐来取雪莲子。”小丫头甜丝丝说道。
    墨紫听了,才发现小看了这丫头,其实很机灵,不是肤浅的蛮横。那叫金珠的,听到她名字时,面色如常,目光沉稳。不自觉,她将这份教出懂事丫头的功劳归给四奶奶。
    “彩珠儿,我去告诉奶奶,你——”金珠要把小丫头差回门屋。
    “彩珠,爷要用茶点,你领乔书到门屋里坐会儿,再拿些糕饼点心给他。”屋里传出四奶奶的声音。
    彩珠似乎和乔书要好的紧,高高兴兴欸了一声,蹦跳着走的。
    “奶奶,墨紫来了。”金珠通报,虽然刚才彩珠说得挺大声。
    “进来吧。”四奶奶吩咐。
    为何要让人进去呢?只是给个东西,让彩珠金珠这些小珠子拿给她就行了。墨紫不顾金珠站在身侧,脚停在门槛外,再次犹豫。
    金珠也不催,静静候着。
    墨紫刚才没躲开,现在更不可能躲得开,没法选择,就只能进去。
    屋中很亮堂,看摆设是四奶奶的喜好,特别重细巧的布置。梨木桌上放了两杯茶,烟色翠绿,呼吸间就闻到香极的味道。还有几个小碟子,盛着不同的点心,样式精致。
    裘四和四奶奶分坐在桌子两边。
    墨紫上前行礼,“四爷,四奶奶,好。”
    裘四看都不看她一眼,但说声免礼,只顾喝茶。
    四奶奶就笑,“我那几个丫头笨手笨脚,将雪莲子收哪儿了都不知道,正在找呢。”
    墨紫也只能陪笑,说多错多,所以保持笑不露出齿的无声状态。
    “之前人多口杂,我也没好问。你的脸还疼吗?我这儿有上好的活血化淤药膏,让丫头拿一小瓶给你。”四奶奶却不让这份无声延续太久,并将裘四骤然瞥向墨紫的目光尽收眼底。
    “谢谢奶奶关心,不过已经完全好了。”墨紫连忙推辞。不管四奶奶心好心坏,拿人的手短。帮裘三娘拿的,跟自己没关系。
    “听爷说,你是玉陵人,父母都不在了。”四奶奶又问,“可有其他兄弟姐妹或亲人?”
    “没有。”墨紫低眉顺目地答道。因为平时太少同府中高层领导接触,今日脑袋垂得很累,脖子有点肌肉痉挛。
    “怪可怜的。”四奶奶摇了摇头。
    这时,宝珠从里屋出来,手上捧了个木盒子。
    “找到了?”四奶奶接过,打开看了看,神情挺满意,交给宝珠,示意她给墨紫。
    墨紫小心翼翼双手捧好,“我替姑娘谢谢四爷和四奶奶。”脚步微退,应该可以走了?
    “自家人,客气什么?你快回去吧,我知道三娘那儿一定忙得团团转。”四奶奶终于松口放人。
    墨紫捧着盒子,福身很像鞠躬,却也顾不得那么多,脚下原地一圈,就往外走。哪料,在门口差点撞上一个要进去的人。
    她立刻道了歉,那人得理不饶人,“你要死啊?赶投胎,顶着脑袋乱撞!”
    “艾莲,别说那些霉气话,没瞧见相公也在?”四奶奶这话里没火气,动作从容,替裘四倒茶。
    “一个丫头罢了,难道我都教训不得?”艾莲穿着桃红色的裙子,眉眼皆存风情,“我的爷,少见你白日里回来。一回来,就在姐姐这儿坐,也不去瞧瞧我。”
    “不去瞧你,你自己不也来了?”裘四吃着四奶奶递给他的云糕片,语调不热络。
    “……”四奶奶劝了句什么。
    墨紫已经走出去,所以没听清,更不好奇,反正就是为了个男人争风吃醋的戏码。想想四奶奶比五奶奶好一些,屋里只有一个要管,外面的几个只要不抬进来,就相安无事。艾莲,似乎也没有府里传闻的那么受宠,还有她和裘五那事——
    脚步匆匆。
    美轮美奂的园林华屋,令人越来越透不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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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亲们的中秋打赏。
    聆子会努力写文的。
    第一卷 欺我 辱我 我不忍 第28章 慈念偏行(一)
    趁着裘三娘在和四奶奶说话,小衣硬把绿菊赶到三娘的马车前去,说要同墨紫一处坐。
    墨紫看看前方宽敞而且舒服多的马车蓬,耸耸肩,没多问。
    小衣好玩,学着墨紫,也耸耸肩,没多说。
    送行,张氏没来。她不来,裘三娘也没盼。四奶奶来了,说是张氏身子不爽利,因此让自己来代送。裘三娘也不信。
    经过那晚,裘三娘和张氏的矛盾已经昭然若揭,两个女人都没有要弥补的意思。这是一场不是你赢就是我赢的大对局,无需再虚伪,无需再哄骗。
    对于此次慈念庵一行,墨紫知道裘三娘有些勉强,虽然想通,倒是真心诚意要给父亲求平安去,见卫氏则是顺带的。可她的心境,尤其看到四奶奶对自己时不时显露的微笑时,突生背水一战的决意。但她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如同这身体具有的本能一般,对危险的警惕且仿佛有刺从背脊中长出来。
    四奶奶拉着裘三娘的手絮絮叨叨的。风捎到墨紫耳边,是嘱咐裘三娘出门在外当心身体,缺什么就只管找她要,她会派人送过去。不像弟媳妇,像大嫂。
    墨紫听得出来,裘三娘也听得出来。她眉梢一扬,只谢了那盒雪莲子,再没谢别的,只说要走了。
    这就是裘三娘的傲性,宁与j商周旋,也不与女人搞小动作。用她的话说,一次两次嘴皮子上赢了有什么好处,能有银两进口袋,还是多喜爱她一些?
    四奶奶依旧不温不热笑着,亲自搀了裘三娘的手,要送她上马车。
    “三姑娘,四奶奶。”安婆子带了一批丫头仆妇赶到,“太太说,三姑娘这次孝行感动天,老爷的病必定会痊愈。又说三姑娘身边伺候的人太少,让我选了些手脚利落的,给姑娘带去用。”
    墨紫靠着车辕的身子站直了。早不送来,现在要走了才送来?她们本来就四辆车。头尾是护院和行李,中间是裘三娘和丫头们。她大致一数,小丫头五六个,仆妇五六个,婆子两个。这让人如何安置?就算能安置,多半是当张氏的耳朵和眼睛,未必真听裘三娘这方的差遣。
    “请转告母亲,她的好意我心领了。可我这次行孝礼。佛门清静地,更不宜嘈杂扰人修行。身边丫头虽少,从小伺候着,一人当四五个来用,能干的紧。”裘三娘自高而下望着安婆子,言辞不容拒绝。
    “这……姑娘千金体,只带四个丫头怎么行?”安婆子威慑于裘三娘的凌厉目光,却也怕跟张氏不能交待。
    “我说不用就不用了。能调动的就只有四辆马车,人和东西已经够挤的,难不成还要我跟七八个丫头在一起干瞧着?”裘三娘说完,不再理会。白荷一起蓝布帘,她就弯身进去了。
    几乎同时,里头懒懒一声走吧,耳尖的车夫忙吆喝起来。四驾车一个接一个,轱辘轱辘,得嗒得嗒,不一会儿就转出巷头。
    四奶奶睨一眼安婆子,瞧她倒挂眉毛的倒霉模样,说道,“心急能办出好事来吗?”
    安婆子哭丧着脸,“是太太临时吩咐的,我光挑人就慌里慌张了,哪里想到马车不够。四奶奶,这几日太太心情一直不好,还请您帮老婆子说说好话。要不,我现在安排了车,再赶紧跟上去?”
    “你这会儿再安排有什么用?三姑娘先进了里头,只要关照姑子们说已经没多余的地方住,就能把人原路打发回来。算了,也不全怪你,哪有这么赶的?我帮你跟太太说说看就是了。”四奶奶其实觉得是婆婆思虑不周。
    一干人关了大门,往主院去。
    在外头常走动,所以半点不稀罕偷掀帘子瞧,墨紫同小衣在一车里,有一挂没一挂说话。
    细听,很有点意思。
    “小衣,姑娘怕我跑了么?”所以让这位武功高强的跟着她?
    “嗯。”这位老实。
    “我要跑,不早跑了?”何必等到今天?
    “之前,你没挨打。”挨了打,她也会跑。
    “哦。”原来如此。
    “唔。”正是如此。
    “放心,跑了,我就成偷渡的了。”暂时不会跑。
    “……”这位没听懂。
    那就换个话题。
    “渴不渴?”关心一下,从身后大包袱里拿出一个小包袱。
    “有一点。”睁大眼睛,包袱里有三个倒着的小木“桩子”,肚子大,颈口细。
    “想喝什么?水?甜汤?还是酒?”那根纤白的手指一个个点过去。
    “酒……你就那么放,不会流出来吗?”眼睛骨碌碌随着三个小桩子滚来滚去,找不到塞子,大概是盖子。
    “拧紧了就不会。”手逆时针拧了几圈,瓶盖子就松开,倒一杯小酒在杯子里。
    “这是什么东西?”接过酒杯,却盯着桩子盖,咂吧嘴。
    “只给一杯,免得姑娘闻出酒味。”不回答先关照,手又拧巴盖子几下,酒瓶子倒下,一滴不漏。
    “看着比塞子好用。”是甜米酒,不过她只要有酒,就不挑。
    “这叫瓶盖。”现代知识的应用。
    “……”挺好。
    吃人的嘴短。
    “用瓶盖扣紧,比用普通的塞子保存时间久。”这就开始挖坑。
    “而且怎么都不漏。”拿瓶子在手里用力摇。
    “你要是喜欢,可以送给你。”放上诱饵。
    “那你送我吧。”接受引诱。
    “以后没小姐吩咐,可我要过高墙——?”来了。
    “一次两次我帮你。”忠心可表,只愿放两次水。
    “说定了。”她不贪心,也很耐心。
    “……”掉在坑里,琢磨瓶盖原理。
    一路再无话。
    等赶车的说到了,武功高强的跳下车去,没有武功的挪下车去。
    青山绿水就这样突然闯进眼里。遮去天空的大树,枝叶纵横,根上蓝苔湿漉。庵堂旁边一条从山顶而下的小溪,淅淅沥沥,清可见鱼。不知名的小花,粉的黄的闹在一处,烂漫热烈。明明不远处就是因这一庙一庵热闹起来的集市,却仿佛让透明的罩子隔开了,这里独自清静悠远。
    “愿与你寄寓一方山水间,朝花夕拾,唱晨鼓,听晚钟……”
    是谁?是谁?那般悲凉得在她脑中说话。
    墨紫抱住了头,半蹲下来,痛吟。
    第一卷 欺我 辱我 我不忍 第29章 慈念偏行(二)
    “头又疼了?”小衣蹦回来,俯身问道。
    “嗯。”在听到小衣问话的瞬间,墨紫脑中的痛感就消失了。
    “还是找个好大夫看看的好。也不知道当初那赤脚郎中会不会治病。药方子都没开,随手从扁担上两个箱子里抓的。”小衣回头望一下裘三娘所在的位置,确定她听不到,又说,“小姐说替你找了镇上最好的大夫,诊金很贵什么的,是骗你的。”
    “我知道。”她那时昏迷不醒,可后来就恢复了些意识。但以当时性命垂危来说,她是不能挑剔的。找赤脚郎中总比不给她请大夫的好,有药吃总比没要吃的好。
    “你知道小姐骗你?”小衣吃惊转起眼珠子,“那你……那你……”
    “没跑?”墨紫手一撑膝盖,站直了,看小衣小鸡啄米的点头,不由苦笑,“因为我就算跑了,也没地方可以去。”
    俗话说得好,穿越成孤儿,两眼一抹黑,当然不如傍个款。早先也说了,裘三娘挺能干,傍着她,有点安全感。瞧,她的“移民身份”还是裘三娘花钱给办的,要不然就是一大周黑民。
    “也是。你跟我们都一样,世上除了小姐,就没亲人了。”小衣在裘府里跟着她们叫姑娘,出来了就叫裘三娘小姐。
    墨紫每回别人论到对裘三娘的忠心时,就心里发虚。亲人?她打上几个问号,拼命想裘三娘还不错的优点,答案是否定的。一条绳上的蚱蜢,大概贴切些。不过,裘三娘和自己都不在乎这个答案就是了。
    白荷过来指挥两人搬东西,虽然有护院搬箱笼,包袱还有贵重物件还得她们自己拿。跑了两三趟之后,终于将几车行李全挪进庵中的客院里。
    墨紫最后一趟拿完行李,回到三娘住的清心院,在堂下听到屋里笑声。
    “是明意老尼。”绿菊刚送完茶出来,一撇嘴,“姑娘给了张二百两银票,你没瞧见,她脸都笑歪了。还出家人呢,根本没看破红尘。”
    “出家人也要吃饭。吃饱饭,才能参悟佛经的道理。参悟了,就知道看破红尘不如入红尘。还是有金银这等白物傍身,心才安稳些。”墨紫对这些尼姑的敬意比绿菊高不了多少。
    要知道,这年头,避祸可以出家,让人挤兑了可以出家,活不下去了可以出家,尼姑庵里地方清静,姑子嘛,就得分一分了。反正这慈念庵的姑子看不破红尘,只好为生存入红尘了。不过,单纯喜欢钱的明意,不复杂。想要什么,就写在脸上,没那么多肠子绕到打结。
    不久,明意带着两个小姑子从客堂里出来,裘三娘亲自送人。
    “三姑娘只管放心,且不说是您交待的,就是那位上都的贵客,也再三嘱咐我们不能说出去。老尼还奇怪您是怎么知道的。”明意五十多岁,一身白尼袍,确有三分出尘意。
    裘三娘看看墨紫,努努嘴,意思是,你来说。
    “我家姑娘也是刚知道。进来时,在竹林子里远远瞧见贵客的贴身丫头。”墨紫解释得很聪明,“姑娘与她有一面之缘,知道这位长辈至孝无比。想来,特意住到这儿来超度亡魂,因此必然喜好清静。怕太太担心身边伺候的人不够多,又给姑娘再送来,人多口杂的,倒扰了她。所以,请庵主只说姑娘孝礼之中戒客,而且庵中已无住处,凡是家里来的,都替姑娘打发了。”
    “老尼理会。”明意瞧一眼墨紫,普普通通的一个丫环。于是双手合十,对裘三娘说道,“三姑娘不必再送,一路劳顿,先歇息吧。”
    “用过午膳之后,三娘再去找庵主下棋?”裘三娘手谈之技精湛。
    “好,好。卫施主也约我竹林草亭摆石盘,可惜我棋艺不精。三姑娘正好可代我一局。”明意突然看左看右,欲言又止。
    “庵主不必犹豫,这几个丫头忠心得很。”裘三娘善观颜色。
    “那贵客似乎有意要选好人家的闺女当儿媳妇,曾向我问起洛城里头大户闺秀。三姑娘我是最先荐的。今日三姑娘既然到了小庵,这就是观音菩萨要点姻缘的意思了。老尼就为你二人再搭个线如何?”
    裘三娘面露娇羞色,这回看得还是墨紫,因为也只有墨紫知道她眼神的意思。
    “若真是观音菩萨显灵,为我家姑娘找到好姻缘,那可是天大的喜事。庵主的牵线之恩,必以诚心相报。”墨紫想这个代言人没好处。说不到位,误事。说过了头,赖账。
    可明意听得却很满意,约好时辰,笑着走了。
    “墨紫,你说的这个诚心相报,大概是多少银子?”裘三娘往寝屋走两步,回头问道。
    “姑娘一年捐奉多少香油钱?”墨紫心道果然,反问裘三娘。
    “二三百两。”以一碗阳春面三个铜板的物价来看,以一户农家一年开销十两银子来看,以一个进京去考状元的书生所需二三十两的路费和住宿费来看,对于一帮吃素且不用付房租的姑子而言,这是很大一笔贡献。
    “姑娘刚给了二百两,再给个二百两该显足诚意了。”所谓牵线,就是让裘三娘巧遇卫氏这个戏段自然上演。说白了,就是个托。
    “四百两,不吉利。”裘三娘不满意,“凑个五,再给三百两。”
    “她们总不会嫌多的。”墨紫不痛不痒,反正裘三娘富裕。
    “墨紫,这话既然是你说的,这三百两的诚意就由你来出吧。”裘三娘一语很激荡,接下来一语叫人内伤吐血,“我没银子。”
    墨紫眨眨眼睛,心想,一出门,这位主子j商的本性就扑来了,气势汹汹的。
    “姑娘,墨紫哪来三百两银子?”负责发月钱的白荷也眨眨眼,无辜善良。
    “墨紫,你存了半年,手里有多少钱了?”裘三娘关心一下。
    “八两三钱。”正往十两整数进军。
    “一年算十六两,三百两银子,你要存几年?”裘三娘再考她数学。
    “十八年九个月。”墨紫立刻报上年月。
    裘三娘倒是怔了怔,“想不到你算盘打得好,心算也挺快。你如今两个选择,一,就是我借给你,你今后十九年没有积蓄。二,想办法在我出嫁前赚三百两。”
    “姑娘,等你能嫁了再说。”墨紫这话里难得有怨。
    岂有此理,她为裘三娘的婚事机关算尽,到头来,好处没有,还多了三百两银子的债。这位主,难伺候起来的时候,她真想当黑民!
    第一卷 欺我 辱我 我不忍 第30章 慈念偏行 (三)
    等你能嫁了再说?
    在白荷和绿菊听来,简直就是明目张胆的以下犯上。虽说姑娘给墨紫派的这个三百两很是突然,也想替她抱屈求情,可墨紫一句话就把这些软招给封死了,上来和姑娘硬碰硬。这让两人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劝一个消气,又怕给另一个火上浇油。
    小衣是侠儿性。三娘的吩咐立刻会照办。若没有事给她,她就嬉笑自由,始终一副看好戏的,却又极其无辜的天真童颜。
    裘三娘那双精光四射的杏眼不睁反半眯起来,红艳艳的嘴唇抿紧,仿佛就要大发脾气,却偏头对白荷说,“去,把我的小金拿来。”
    墨紫听后,刚小哼一声,手臂就被身边的绿菊狠狠掐了一把,中途改成闷哼。
    “你少说两句。”绿菊压低了嗓音,当着裘三娘的面,贴墨紫耳边说道。
    墨紫也到绿菊耳朵边去说:“我刚刚没说话。”
    裘三娘只当没看见眼皮底下的交头接耳。
    白荷从里屋出来,手上就捧了个黑漆描金的木盒,上面还把金灿灿的小锁。
    裘三娘从贴身的荷包里拿出把同样金灿灿的钥匙,将锁打开,盒盖往上一掀,伸进手去。就听嚓啦啦啦,再看她手中已多了一个比之前金灿灿还有金灿灿的小算盘。
    那是裘三娘还跟着裘老爷经商时最喜欢的宝贝,纯金打造,大小适合她的手指拨动,用起来既有面子又有里子,溺称小金。
    “三百两,我借你的话,一年收本金的三分利,至于你还给我的,多算点,每年二十两好了……”裘三娘噼噼啪啪拨起珠子来。
    白荷一听,这就是把姑娘给惹恼了啊,都算上利钱了。见墨紫张嘴,就想,没错,赶紧讨饶吧。
    “姑娘,您别拨了,小金散架,也算不出来。照着三分利钱的收法和二十两一年的还法,我到88岁的时候,还会欠您共5200两。”三分利?吃人不吐骨头。
    裘三娘本来就是无心一说,算盘珠子刚拨到第三年,墨紫会欠她510两,刚觉得不对劲,没想到墨紫已经把七十年后的账给报出来了。
    “五……五……千……”绿菊吓得都结巴了。
    裘三娘其实算帐也挺快,一下子就想通了,还的银子要比利钱高,才可能清账。
    “而且,姑娘,我也说了,您能嫁进王府再说这三百两的事吧。”墨紫今日有点真生气。
    白荷两眼冒绿花,心想,姑奶奶,怎么又说回来了?
    “这事——”裘三娘不怒,还笑,笑得千朵万朵桃花开的妩媚,“如今由我说了算。再说,你不是希望我嫁得好吗?”
    “那是三百两以前的愿望。”墨紫觉得自己平日里服侍裘三娘挺尽心尽力,怎么突然来的晴天霹雳?
    “白荷,绿菊,你俩下去。”裘三娘一挥袖,素素雪梅花,纷纷。
    等人出去了,裘三娘呵呵笑两声,“三百两我来出也不是不行。”
    “那本来就该你出,又不是我嫁人。”墨紫想着,却没说出来。挑衅要适可而止。
    “若是由我出,你那份契就得重签了。这样,也可?”裘三娘笑得绝对不怀好意,“你说过的,只要是我的事,就是你的事。我不算很为难你,三百两银子,对你而言,虽不易,也未必绝无可能。毕竟,与白荷绿菊不同,你有机会的,不是吗?”
    墨紫明白了,“姑娘既然知道不容易,又提到契约之事,若我真能交上三百两银子,可否重订?我不敢贪多,减一年就好。”
    “可以。”裘三娘眉心舒展,“若你做不到,却要增五年。”
    “一言为定。”以五还一,不平等,但墨紫得答应。
    她此时突然想起卫大押她赢时,说的一句话——富贵险中求。她不求富贵,只求自由。不是逃跑或欺骗,而是无愧于心,真正凭自己的能力争取回来的自由。否则,她逃得出小小一个裘府,还能逃得过这个对孤女来说处处是陷阱,死了也无人哭的社会制度吗?
    羽翼会渐渐丰满,而她需要做的,就是等待和伺机而行。
    心计深?不,是流浪在错误时代,一个孤独行客,不得不保护自己的本能。
    “小衣,你就是证人。”裘三娘这么吩咐。
    “嗯。”小衣一听吩咐,神情严肃,会不偏不倚的模样。
    “墨紫,既有了约定,你不会再有故意破坏这桩婚事的念头吧?”裘三娘还是担心的。整件事起源于她临时起意的玩笑,一个大小姐总不能跟丫环低头,于是越说越认真,若不是她灵机一动提出约定来,大概会彼此之间产生嫌隙。
    “姑娘的事,就是墨紫的事。”又是这句口头禅,作用相当于现代那句“顾客就是上帝”。“墨紫现在就去打听。若是人品出问题,墨紫还是请姑娘考虑别家,不要为了三百两约定,耽误终生。”
    墨紫退了出去。
    “小衣。”剩下的一个,就是最了解她真性情的一个。
    “小姐。”小衣吊儿郎当坐在一把椅子里,双脚跷在扶手上。
    “咱们看过她求饶的样子么?”头每次都低得很自觉,双手每回都垂得很恭顺,但不知怎么回事,就是看得很刺眼。
    “在小姐那份契上按手印的时候。”小衣挺认真得想了。
    “那不算,她还跟我讨价还价了呢。”快死了,说话出气多入气少,偏骨头硬地铮铮的。“吃亏的是我。”
    捡了个人,住店还是一间房。随手找个赤脚郎中,诊金和药五两银子。等人自己好不容易求生成功,就当了现成的主子。小衣无论如何想,都不觉得裘三娘吃了亏。但是不接茬,她还怕小姐没完没了。
    “那就没求饶过。”说完,对自己的回答很满意,还点点头。
    “所以,就不能怨我了。我让她找三百两来,她不说两句好话也就罢了,还认真顶我。”不是她的错。
    “……墨紫嘴实。”小衣这回想了半天。
    “嘴实?”裘三娘笑得有些欢,“是,她对我嘴实,对别人倒是又说故事又诵诗词。那么聪明的一个人,你说,我比不比得过?”
    “……”小衣咽了咽,艰难吐出三个字,“没法比。”
    “是大聪明,或是小聪明,我想大概很快就能知道了。”裘三娘说完,转身进里屋,到床榻上小憩。
    小衣听出裘三娘话里有些别的意思,不过,到底是什么,就不是她的脑袋能想明白的了。
    第一卷 欺我 辱我 我不忍 第31章 墨哥有礼(一)
    墨紫一出屋子,在外等心焦的白荷和绿菊立刻围了上来。
    “姑娘不会真让你拿银子出来吧?”绿菊先问,问完不等墨紫回答,又怪她,“墨紫,你就不能别跟姑娘顶吗?”
    “瞧瞧,这是谁在说别顶嘴?”墨紫笑着,白白的牙就像珍珠,“咱们几个都不如你,绿菊。”
    “我那不叫顶嘴,是哄姑娘开心,哪次不紧着说好话。”绿菊手巧嘴也甜,因此墨紫让她吓一跳,“不像你,跟姑娘敢说等你能嫁了再说。这也就是咱家姑娘,换了别的小姐你再试试?不掀你的皮,也得让你跪石板。回头去太太那儿告状,一定打死了作数。”
    墨紫事后想想,的确这话是够呛的。让张氏扇了耳光,又让三百两刺激了神经,有点没经大脑过滤。而且,在裘府里小心翼翼过了半年,说话总要想过又想,也可能腻烦。
    白荷说话很有大丫环的稳重老成,“墨紫,以后这等糊涂话不可再说。就算姑娘要咱们的命,都得给,何况只是银子。不说咱们会替你帮姑娘求情,我和绿菊也商量了,能凑一百五十两出来,你不用太担心。”
    “还有小衣呢。她跟姑娘老爷出门最多,打赏也一定不少。”绿菊把不在场的小衣也要拉进来募捐。
    “你们说得对,我以后不会再跟姑娘顶嘴了。银子的事还不急,等姑娘同敬王府三少爷的亲事定下来,我再想。实在没办法,再跟你们借。”反正裘三娘也没说不准借银子。
    “真让你拿三百两?”绿菊虽然刚才亲耳听到裘三娘说的,但她没当真。
    “好比白荷姐姐说的,姑娘就算要咱们的命,也得给,更何况只是银子。”墨紫心态调整很快。
    “要不我去求姑娘?”显然白荷同绿菊的想法一样,以为裘三娘说说而已。“也没这个先例啊。”
    “就从我开始。以后你们也小心些,保不准哪天姑娘让你们捐百啊千啊的。”墨紫走进她们宿的屋子。
    “千两?!”绿菊噘起嘴,跟着墨紫进屋,“不如杀了我,倒还痛快些。再说,我要是有那么多银子,还当人丫头干什么?嫁了人,给相公整个营生,自己当老板娘去。”
    白荷噗哧笑了出来,“没羞没臊的丫头。我们中就你最小,心思却不小,想着嫁人了,还要当老板娘。”说完,见墨紫从衣箱里拿了套青灰衫出来,知道她这是要换衣服,拉了绿菊到外屋。
    绿菊也瞧见了,嘟哝一声怎么刚来又要出去。然后,走到外头,就接白荷的话说道,“不然呢?难道还能跟着姑娘一辈子不成?我又不像你们,个个那么聪明,姑娘把什么事都交你们办。让我在家管事,我管不住别人。让我去庄子,也不懂种地。让我看铺子,不识字也不会记帐。”
    “要不,让姑娘早点给你配个人,早点生娃,再给小小姐小少爷当奶妈。”墨紫隔着帘子,边换衣服边建议。
    隔着绵纸窗,就听见白荷忍俊不止笑出声,“这个好。绿菊,你手巧绣功高,顺便就替小小姐小少爷做尿布。今后,等他们长大了,还得称你一声奶娘,给你养老。那你就能跟着姑娘一辈子了。”
    墨紫听到外屋里两双脚踩得快,就知道绿菊在追着白荷打。
    果然,绿菊不依,“要死了,到底是谁没羞没臊,竟说出这等老妈子的粗鄙话来。”
    “哪里是我说的?”白荷呼呼喘气,乐不可支,“分明是墨紫说的。我还夸你了呢。”
    “你们仗着比我大,欺负我。我要禀了姑娘去。”
    墨紫一出来,瞧见绿菊满面通红,又羞又恼,又气又笑。
    “你若拿咱们说的这些玩笑话去禀姑娘,咱们也拿你要嫁人当老板娘的话去禀姑娘,看姑娘帮谁。”白荷躲到墨紫身后去,避开绿菊“凶恶”的手爪。
    墨紫眼看绿菊要抓她的青衫,伸手挡着,慢条斯理说道,“小心,就这么一件,我还要出去给姑娘打听呢。要是姑娘嫁得不好,能当奶娘算好的。万一遇到五爷那样的姑爷,给收了房,抬了妾。到时候,找谁哭去?”
    裘三娘的丫头,各有各的本事,各有各的性格,唯有一点共同——宁占牛头,不贪凤尾。墨紫从来没用二十一世纪的思想教育过她们。裘三娘似乎也不与丫头们聊这些,但她自身是很看不惯男人三妻四妾的。三个人都跟过她在外头开眼界,回来再瞧府里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大概就特别抵触做小。除了老说一辈子不嫁的小衣,绿菊和白荷都希望能找个本分老实的男人,穷一点没关系。
    一件普普通通的青衫让墨紫说得至关要紧,还说到最不愿意听的字眼,绿菊怏怏收了手,“都褪了色,我给你做件新的吧,免得让外头的人瞧不上,以为哪来的叫化子。”
    “不显眼才好。”墨紫右手握住袖口,“线松了,倒是要补一补。”
    “你要喜欢旧的,不如让绿菊用旧的布再做一身,也好有个替换。”打闹完了,白荷还是最细心的大丫头。
    “这个样式就好。”墨紫一转手臂,双手捞住两副窄袖拢,往身后一背。
    再看墨紫,一身青布双襟灰长衫,灰岩色马裤,脚上一双黑色老布鞋,竟是小厮模样的打扮。
    绿菊上来,解开墨紫头上的丫环髻,几下就统统梳高团起,用一块灰不溜秋的方巾包紧。给她脸上打了层暗粉,再拿了一枝眉笔,帮她把细眉画粗,眉峰如山,又用粉将樱色的唇扑淡,去了光泽。白荷也帮着打下手,在她左腮下方染上凤仙花汁和墨汁的混合色,两个铜钱般大小,麻红,不深不浅,如胎记。齐心协力之下,墨紫很快就从头到尾都像个普通小厮了。
    说很俊吧,两铜钱斑有点摧毁。说清秀吧,会让人摇头叹息。最终结论就是马马虎虎,长相过得去。
    白荷和绿菊互相看一眼,同时笑意盈盈,对墨紫作了个微福,“墨哥,有礼。”
    第一卷 欺我 辱我 我不忍 第32章 墨哥有礼(二)
    走到院里,墨紫叫了小衣出来。
    “绿菊,你这手女化男的功夫,越来越厉害了。”小衣圆着眼睛上下打量。
    绿菊不敢居功,指着墨紫就说,“是墨紫一开始教得好。”
    墨紫本来当兵的,自己很少化妆,也不会。不过电视节目丰富多彩,看过几次国外电影的化妆变脸术,记得一些,就给绿菊讲过。绿菊梳头上妆很有一手,自己又琢磨了一下,不断在她脸上试验,效果确实还可以。
    不是所谓高深的易容术,就是让脸看上去中性化一点,穿着男装,走在路上,不会因为女相,而让人盯住了看。而且,她也从不想瞒住所有人,只是在外面走动时,女扮男装能减少不必要的麻烦。
    不单是她,裘三娘和白荷她们几个在外也多以男装打扮。虽然能不介意跟裘三娘谈生意的商人都知道她们是女子,但若离开这一群,男装出现就不会太引起别人的注意和反感。毕竟女子经常抛头露脸,对大家闺秀而言,实在不是一件什么值得称道的事。
    “墨紫,你早去早回。”白荷说完,领着绿菊进裘三娘的屋里去了。
    墨紫走到墙根下,外面就是慈念庵观音堂后的丘山,此刻香客一般停留在观音堂附近。丘山上有一座紫斋堂,可供赏景喝茶和吃斋饭,因此要等午时前后人才会多起来。
    小衣轻松松上了墙头,看四下无人,这才返身将墨紫带出墙去。
    两人这样合作多次,已经十分默契。
    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张氏又怎么会料到?她以为困在小院里的裘三娘在自己的掌控里,连裘三娘的丫头们出门买了几次零嘴儿都清清楚楚。
    其实,从大门走动,只是幌子。真正的走动,在裘三娘偏僻的小院不远,高耸围墙之上。
    “我走了。”墨紫将有些皱的衣衫拉好。
    “三百两银子……小姐她……你别怪……她若不信任你,就不会任你单独出门了。”小衣背对着墨紫笨拙说完,窜进丘山的林子里,不知道又爬哪棵树去。
    墨紫一笑,反方向下了小路。穿过观音堂,从渐渐增多的女香客中走出慈念庵的正门。因女香客也有带着男家仆和小厮的,她的出现并不突兀。更何况,她走路的样子昂首阔步,青袖起风,没有半点矫揉造作,谁会想到她是女子。
    慈念庵正门往下再走两刻,就到山脚的慈念寺。这一寺一庵香火鼎盛,将洛州东郊的集市带得热闹非凡。不少大户人家都选此处置业购产,有古董,丝绸,金银玉器,书墨这些店集中的宽广坊面。而山南地广田沃,邻近郊县的农户们常挑了鲜果时蔬来卖,很快形成现代菜市场那样的一条小街。还有米油盐,药材铺,医堂,小食铺子,饭馆住家等所在的民生区。
    最妙的是,东郊向北五里地有洛河,河通江,可去南德边境。洛州为两国商人往来必经之地,贸易繁荣,殷实的大小商户颇多,以全国翘楚的富庶闻名。
    过年时墨紫陪裘三娘来过慈念庵一次,而她帮三娘做的事更离不开洛河,因此对这个东城集镇极为熟悉,不怕迷路。
    她旧布青衫一袭,在晨光中穿街过巷。有一些热情的店老板喊着墨哥,问她近来如何。她笑着一一答了,不紧不慢走着。
    在一家豆铺前终于停了脚步,见里面生意不错,五六张桌子差不多坐满了。那些衣服上打着补丁的苦力过客,一大碗热乎豆浆或饭,啃葱花大饼,涂黑黑的瓣酱,就像全天下的美味吃在嘴里那般的满足表情。
    坐上靠路边的简陋板凳,墨紫冲里面背朝着她,正忙得不可开交的身影,喊一声,“豆浆一碗。”
    “好嘞。”那人先赶紧留客,然后大概听出是谁的声音,回身看清后,咧开大嘴,抓头就笑着跑过来,“墨老弟,你可好久没来了。”
    “最近忙了些。”墨紫看着这个肤色黝黑的大块头,“高大哥,生意不错啊。”
    “自你教我做的那几样,从早到晚都有生意了。”高壮感激得很。
    高壮本来只做豆浆豆腐豆花这些卖。有一回墨紫渴了,又想喝甜的,就进了他的铺子。那个时辰早就没客人,高壮正打算关铺子,见有客只要一碗豆浆,也不嫌麻烦,单给她热了一壶。墨紫看这人挺老实,就聊了几句。提到红绿豆,胡萝卜,小米,花生这些煮在一起,成本低又管饱的粗粮饭。又从凉拌豆腐,豆腐塞肉浇饭,说到麻辣豆腐汤。把她爱吃,却在这儿没吃过的豆腐花样说了几个。
    高壮大感兴趣,细细问了又问。第一次尝试粗粮饭,他娘给取了八宝饭的名,一下子就吸引了很多客人。后来,菜单上加了豆腐为主料的小菜小汤,也很受欢迎。如今,生意能从早做到晚。
    “我只会吃。”墨紫瞧有客人要走,还有客人要进来,“你赶紧去忙。你娘从上都回来了没有?”
    “昨晚到家的,一早去给人送信,快回来了。你可以边喝浆子边等。”高壮说完,就回里头给她端一大海碗的豆浆,还有三四碟小菜出来。
    墨紫知道,那是他铺子里最大的一只碗了。但他的好心好意,她不能推辞,只好坐那儿慢慢喝,慢慢吃。
    日头正中时,海碗的豆浆被喝了大半。瞧那些已经没位子坐,只好蹲在地上,捧着碗呼啦啦吃饭的客人们,一人独占一张方桌的她就想改天再来。
    “墨哥儿来啦?”高大娘却回家了,一眼瞧见墨紫,也是笑逐颜开的。
    “娘,墨老弟等你大半个时辰了。”高壮双手不停。
    “你这孩子,跟你说过几回了,要是找我,就到屋里等呗。咱可没大户人家的规矩,主不在家不进屋。”高大娘招手。
    “大娘,这趟上都之行,一切可顺利?”墨紫赶忙站起来,跟高大娘往里屋走。
    前头铺子,后头屋子,很多小店都如此。
    “还行吧。总有一两个不好找主家,不过价钱低些倒也给出去了。我不亏不赚,算了。”高大娘推开门,后面是一个四方小院,三间屋子。
    这母子二人,儿子磨豆腐卖豆腐,老娘全职的牙婆子,兼职的媒婆子。
    第一卷 欺我 辱我 我不忍 第33章 墨哥有礼(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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